1.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的功夫,外孫已經四周歲多了。
幾年來,我和外孫之間成了“莫逆之交”。只要我在家,外孫就會與我形影不離。比如,外孫從幼兒園回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爺爺,我回來了!”。無論我是否答應,他都會蹭蹭蹭地從三樓來到四樓,到我書房門口,先做個鬼臉,然後爬上我的椅子,佔據我的電腦。如果我正在讀書寫作,他就拿起我的手機,在一旁看動畫片。我和他各忙各的,互不干擾。外孫看動畫片也不專心,而是一邊看一邊擺弄其他東西。常常把我的書房弄得滿地狼藉。我批評他時,他還振振有詞地說:“剛才你在工作,我只好玩這些了!”再比如,週六週日不上幼兒園的日子,他早上起來,如果奶奶在忙其他事情,他就穿著睡衣,悄無聲息地鑽進我的被窩,然後輕車熟路地找到我放在床頭的手機,在我身邊看起動畫片來。
外孫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縱容他看手機呢?我以為不是。不少的家長也給孩子看手機,換來“崇高威望”了嗎?
我寵愛外孫,甚至可以說有些溺愛,但寵愛、溺愛就一定可以換來“崇高威望”嗎?
我看未必。
我和外孫之間的“深厚友誼”,主要源自於我主張要順應孩子的天性,善於在日常生活中給外孫“製造”快樂。是的,外孫和我在一起的許多快樂並不是生活中原本就有的,而是我順著他的天性用心“製造”出來的。
2.
孩子的天性中,都有著喜歡“參與”的成分。“參與”是孩子成長的最有效的形式。我在給外孫講故事的時候,時刻不忘記讓外孫參與到故事中來。比如,我給外孫買了一套《不一樣的卡梅拉》,第一本是《我想去看海》。故事說的是小母雞卡梅拉不願意過著吃食、下蛋、睡覺這樣平淡的生活,一心想去很遠的地方看看大海。我一方面繪聲繪色地講述故事內容,一方面不時地停下來,讓外孫表達自己的看法。外孫的積極性非常高漲,想象力豐富地體驗著卡梅拉的喜怒哀樂。卡梅拉看海的故事還沒講完,外孫已經興高采烈,樂不可支了。聽完故事,外孫竟然評論說:“寫得不錯!”
外孫喜歡“溫故”,不喜歡“知新”。第二天,我想繼續給他講卡梅拉的孩子卡梅利多想要星星的故事,講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外孫說:“爺爺,還是講卡梅拉的故事吧。”於是,我不用繪畫本,就和外孫一起回憶故事中的內容。當然,回憶的過程,我依然不忘記讓外孫參與,通常是我提出問題他來作答。
“小母雞長大後都要下蛋。第一次下蛋,小母雞都疼得哇哇大哭。這時,只有一隻小母雞不願意下蛋,它是誰呢?”
“卡梅拉。”外孫十分得意地回答。
“卡梅拉為什麼不願意下蛋呢?”
“他想去看海!”
“他為什麼想去看海呢?”
“他的朋友佩羅告訴他的。”
“想去看海,怎麼可能!我一輩子都沒離開這個地方,你想都不要想,哼!”我問外孫:“這些話是誰說的?”
“卡梅拉的爸爸。”外孫得意地笑了。
“到了晚上,小母雞該睡覺了……”還沒等我說完,外孫就接著講下去了:“只有卡梅拉不願意睡覺,他不想這樣過,他想去看海!”
……
就是這麼一個小故事,一會我說,一會外孫說,整個過程,外孫擺出一副“知道很多”的樣子,再加上我時不時地“忘記”故事的內容,給了外孫表現“知道的比我還多”的機會。
於是,共同回憶《我想去看海》的故事,就成了外孫特別享受的樂事。
3.
女兒給外孫買了《小豬佩奇動畫故事書》系列繪本。新書到家,我隨意拿了一本《第一次在朋友家過夜》給外孫講。第一個頁面上畫的是深紫色的夜空,繁星點點,粉紅色的可愛的佩奇面帶微笑。配的文字非常簡單:佩奇要去斑馬佐伊家,這是她第一次在朋友家過夜。“歡迎來我家過夜!”佐伊說。這一段簡單的文字,要是讓女兒、女婿來讀,他們會照本宣科,一字不漏地讀下來。外孫會覺得味同嚼蠟,沒有絲毫的興趣。因為外孫早已適應了我的“教學方法”。
說起我的“教學方法”也是極為簡單的:我從不按照書面的文字朗讀,而是結合繪本中的大意,我再加上語氣、動作、模擬聲音,然後再提出問題。比如,同樣是上面的文字,到了我這裡就有了不少的變化。我先問外孫,你到朋友家過夜了嗎?外孫說,沒有。我再問,你的朋友到我們家過夜了嗎?外孫說,也沒有。我說,那好,就讓我們看看小豬佩奇是怎麼到朋友佐伊家過夜的,好嗎?外孫回答,好。我讓外孫看著繪本開始了故事的演繹:有一天,佩奇來到了朋友佐伊家,想在佐伊家過夜。佩奇來到了佐伊家門口,按響了門鈴“叮咚!”佐伊正好在家,聽見門鈴響,就問:“誰啊?”“我是佩奇啊!”講到這裡,我問外孫:“佐伊應該怎樣回答?”外孫搶著說:“他應該說,請進!”這時我放下繪本,開始啟發外孫的想象力:如果要是不認識的人呢?如果要是你自己在家,有人按響門鈴呢?外孫說:“那我怎麼辦?”我說要不我們這樣,我來按門鈴,你來回答,好嗎?外孫興奮地大聲回答:好!
“叮咚”
“誰?”
“我是爺爺!”
“請進!”
“叮咚”
“誰?”
“卜××(奶奶的名字)!”
“關門!”外孫一邊說,一邊偷偷瞄著奶奶哈哈大笑起來。(妻子在旁邊說,你個龜孫,奶奶這麼疼你,你還關門,白眼狼,疼你也白搭。)
“叮咚”
“誰?”
“劉××!(女兒的名字)”
“請進!”
“叮咚”
“誰?”
“王××(女婿的名字)!”
“關門!”外孫說完,又加了一句話“叫他掉到下面去!”然後我和外孫同時哈哈大笑。
就這樣“開門”、“請進”、“關門”,我和外孫把他認識的所有人都試了一遍,最後實在沒有什麼人可以說了,我把我們家的鬆獅“旺旺”用上了。
“叮咚”
“誰?”
“我是旺旺!”
“哈哈哈……請進!”外孫沒想到是“旺旺”也會按響門鈴,笑得合不攏嘴。接著我模仿“旺旺”“呼哧呼哧”的動靜說:“旺旺進來了!”外孫早已笑倒在沙發上。
這個繪本只講了第一個頁面,就被我們一老一小的“胡說八道”、“胡編亂造”給攪和了,至今也沒有讀到第二個頁面。我因為忙於讀書寫作、外出講座視導,能陪伴外孫的時間非常有限。稍有空閒,外孫就會纏著我說:“爺爺,我們再玩那個‘叮咚’‘誰’的遊戲吧!”
同樣的內容,同樣的人物,然而每次外孫都會開心得哈哈大笑。
“叮咚”“誰”,已經成為我和外孫經常要玩的保留專案之一。
4.
最好的關心是陪伴,最稱職的家長是給孩子安全感,在此基礎上,如果能堅持不懈地給孩子營造溫馨快樂的成長環境,對於幼兒時期的孩子來說,我以為就是最美好的時光了。這裡,我沒有說到教育。因為我認為,給孩子“製造”快樂,應該成為任何幼兒教育的起點。學知識、長本事、強能力,都不能離開這個起點。離開了這個起點,即使其他方面都有很大收穫,在我看來也都是失敗的——因為付出的代價是孩子快樂的童年。這個代價,從眼前看,做家長的付得起;從長遠看,是一筆家長根本無法償還給孩子的鉅額債務!
我堅信,我不是在為自己溺愛孩子找理由,我是在為成功的幼兒教育尋出路。
當然,我清楚地知道,女兒、女婿是教育外孫的責任承擔者。然而,在當前功利主義教育盛行、人的全面發展被淹沒的惡劣教育生態環境中,家裡常常為如何教育外孫發生激烈衝突和爭執。比如,女兒給外孫報了每週六下午的跳舞班。外孫對跳舞沒興趣,每到週六上午,外孫就會突然種種的“身體不適”:“我沒睡好”、“我想吐”、“我肚子疼”、“我不舒服”……女兒態度堅決,外孫百般不願。每次看到外孫愁容滿面或眼淚汪汪地跟著女兒去學跳舞,我心中不滿的情緒都會迅速膨脹,卻又無處發洩。
從理智上說,我知道自己應該選擇退讓;從教育情懷的角度說,我卻又想選擇堅守。我該如何是好?
當下的教育畸形,天理難容;做教育的爺爺難當,蒼天可鑑!
2016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