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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今天分享一篇在幹細胞基因研究的生物學家保羅.諾福勒2015年在TEDxVienna的演講——《訂製嬰兒進退兩難的道德問題》。相信這也是近期大家最感興趣的話題之一。我們會發現,他在四年前作出的種種預言,一些已經在實現。。。

如果我可以幫你做出一個訂製嬰兒,會發生什麼?

如果身為準父母的你,和身為科學家的我,決定一起走上這條道路,會發生什麼?

如果我們認為“訂製寶寶是不對的”,但我們的家人、朋友、同事們卻做了那個決定,又會發生什麼?

讓我們快進15年,假設現在是2030年,你已為人父母,坐在你旁邊的是你女兒瑪麗安。我們稱她為“自然人”,因為她沒有被基因改造過,而你和你另一半的這個決定,使你在很多社交場合中,被人有點看不起。他們認為你是個反對或排斥新科技的人。你女兒最好的朋友珍娜,就住在你家隔壁,完全是另一回事。她是一個基因改造寶寶,升級了很多功能。

是的,升級。而這些改造,由一種全新的基因改造技術所完成,叫做「CRISPR」(基因編輯技術)。

珍娜父母親聘請科學家來做這件事情,花了數百萬美元。因為他們要在一整盤的胚胎上使用CRISPR技術,且之後還要進行基因檢測,並確定篩選出來的小胚胎,珍娜的胚胎,會是當中最棒的一個。現在,珍娜長大了,她坐在你家客廳的地毯上,跟你女兒瑪麗安一起玩。你們雙方家庭認識好幾年了,你們都很清楚,珍娜相當優秀。她聰明絕頂。如果你夠自知的話,會承認她比你都聰明,而且她才五歲。她長得很漂亮,身材高挑,又有運動細胞,還有一大堆說不完的優點。

實際上,到時候會有一代人像珍娜一樣,都是基改小孩。到時候,他們看起來似乎比他們父母那個世代的人更健康,比你這個世代的人更健康。而且他們的醫療照顧成本也比較低,他們在健康條件方面,對疾病是免疫的,包括艾滋病及其它基因上的疾病。

聽起來相當完美,但你難免會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一種覺得珍娜好像不太對勁的直覺,而且你對你遇到的其他基改孩都有同樣的感受。前幾天,你讀到了一篇新聞,一篇有關於基因改造小孩的研究,研究指出他們可能有一些狀況了,像是越來越好鬥、自戀。但你立刻想到的卻是,你從珍娜家人那邊聽到的訊息。珍娜很聰明,她準備上特殊學校,不同於你女兒的學校,這件事讓你的家人陷入一場混亂,瑪麗安一直哭。昨晚你跟女兒在床上道晚安時,她問你:“爸爸,珍娜不會再跟我做朋友了嗎?”

雖然,我現在說的是2030年想像出來的場景,各位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像是科幻情節,對吧?一種好像在讀科幻小說的感覺。或者,像是萬聖節前夕的場景。但從現在起15年內,以上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

我是一位幹細胞基因研究人員,我已經可以看到CRISPR這項新技術潛在的影響力,我們也許有天會發現那場景已變成現實,而這取決於我們今天所做的決定。如果你還在想,這有點科幻,思考一下今年早些時候科學界發生的重大事件,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幾個月前,中國的研究人員宣佈他們已經創造出人類基改胚胎。這是史上第一次。他們使用的就是CRISPR這項技術。雖然做得不怎麼完美,但我在想,他們已經掀開潘朵拉魔盒的祕密了。我認為已經有人要用這項技術嘗試做出訂製嬰兒。

在我繼續說明之前,你們有些人可能會想舉手說,“停,保羅,等一下。這不是不合法的嗎?你不能不管法律,執意要做這件事吧?”沒錯,在某種程度上,你是對的。在有些國家,你確實不能做這件事。但有很多國家,包括我的國家,美國,實際上根本都還沒有相關的法律規範。所以理論上,你可以做。今年,在這個領域有另外一個重要的事件發生,這件事就發生在離這兒不遠的英國。一旦涉及到有關人類的基改問題,英國傳統上是個要求嚴格的國家,那樣做在英國不合法。但就在幾個月前,他們在這條規則上增訂了一條豁免條款,通過了一條新法律,有條件地允許製造基改人類,如果你是為了預防罕見基因疾病這樣的高尚目的。但我依然認為,這一系列事件在一起,都在把我們往接受人類基因改造的方向推。

我一直在談CRISPR技術。那CRISPR到底是什麼?想一下我們都孰悉的基改生物,像是轉基因的番茄、小麥等等,這項技術的原理就跟我們製造轉基因食物的技術類似,但它表現得更出色、更便宜、更快速。

那它的原理是什麼?它有點像是瑞士基因軍刀。我們假裝它就是瑞士軍刀,裡面有各種不同的工具,其中一個工具像是放大鏡,或是說我們DNA的導航器,它可以導引到某個特定的DNA位置片段;下一個工具像是一把剪刀,它可以準確地把該位置的DNA 片段剪下來;最後,我們有一支筆,我們完全可以在截斷點處重新編寫基因碼。真的就這麼簡單。

這項科技才剛誕生三年,但已經造成科學界的轟動。它演化得相當快,科學家們都相當興奮,我承認我對這項技術也很著迷,我們也會在自己的實驗室裡使用它,所以我認為已經有人要跨出下一步了,並開始進行人類胚胎的基因改造工程了,且很有可能會製造出訂製嬰兒。類似的現象到處都是,而這只不過才三年的時間,已經有好幾千個實驗室掌握了這項技術,他們已經開始進行重要的研究。

他們大部分人對訂製嬰兒並不感興趣。他們研究人類的疾病以及其它重要的科學議題。所以,已經有很多、很棒的有關CRISPR技術方面的應用。過去要花好幾年、好幾百萬的基因改造工程,我們現在可以只花幾個禮拜、幾千美金就能辦到。對我這樣的科學家而言,這真的太神奇了。

但,與此同時,這項技術也會讓人走火入魔。

我認為有些人,並不會把焦點放在科學研究上,那些不是驅動他們的原因。驅使他們的會是意識形態或者想賺大錢。他們只對訂製嬰兒感興趣。

我們為什麼要在意這件事情?回到兩個世紀前,從達爾文年代開始,我們就知道演化及基因學深深地影響著人類,並造就出我們現在的世界。有些人認為,我們的世界似乎是隨社會達爾文主義運作,甚至還可能有優生學主義的作用。想像一下這些趨勢、這股勢力,加上了CRISPR這個廣泛存在的強大技術,會變成怎樣?實際上,我們只要回到上個世紀,就能看到優生學帶來了什麼影響。

我的父親,彼得.納佛勒,1929年出生在維也納。當時優生學正在興起,我想,我爺爺很快就意識到,在優生學面前,他們投錯了胎。所以除了他們的家人,還有整個大家族,都被優生學主義影響了好幾世代。因為優生學,他們必須離開家鄉。他們活下來了,但心也碎了。我不確定我爸是不是真的願意離開維也納,1938年他才8歲。

今天,我看到一個新的優生學正冒出頭來。它似乎是個仁慈、溫和、正面的優生學,一個不同於以往的優生學,但我認為即使它的重點在於改進人類,也很可能會造成負面結果。我真的很擔心,一些支援新優生學主義的積極分子認為,CRISPR技術就是他們發展新優生學的入場券。

我們所說的優生學是為了造出“更好的人”,但這是個很難說的問題。究竟什麼對人類來說是“好”的?我承認,我們大部分人應該都會同意,我們可以做一些小改善。以我們的政治人物為例,美國的——天啊,就別提了。我們面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都會希望有可以讓自己更好看一點的方法。我可能會希望,老實說,我會希望這邊頭髮多點,不要禿頂。有些人會希望可以再高一些,有個適當的體重、不同的臉龐。如果我們能做到這些事,我們就會去實現它,或者讓我們的孩子擁有這些優點。這真的很吸引人。

但這也伴隨了風險。

我所說的優生學,對個人而言可能也會造成風險。先不談進化人種的議題,我們只是嘗試用基因改造來提高人類健康,這項技術這麼新、這麼強有力,一旦發生意外,我們可能會更容易生病。這很有可能發生。還有另外一個風險,就是所有合法、重要的基改研究只在實驗室裡進行,都沒有訂製嬰兒的意向,而少數人鑽進訂製嬰兒這條路,一旦出了岔子,整個產業都可能會被摧毀掉。

我也認為,政府是不太可能不對基因改造感興趣的。比如,我們想像的基改小孩珍娜,她是比較健康的,如果可以降低一代人的醫療成本,那政府很有可能會強制他們的公民走向基改這條路。所以極有可能基改工程是由政府來推動的。在我們這個數碼時代,有著瘋傳的視訊、社交媒體。如果“訂製嬰兒”被視為潮流時尚,變成了時髦一族,下一個卡戴珊之類的——這樣的趨勢我們真能掌控嗎?我不覺得我們有辦法掌控。

我再說一遍,這件事現在看起來有一種萬聖節氣氛。當我們談論基因改造時,還有一個類似萬聖節神祕氛圍的角色常常被人提到,那就是“科學怪人”。對轉基因食品,我們也會用談論“科學怪人”似的語氣。但我們現在好好思考,想像人類有這麼一天,如果父母可以像訂製萬聖節服裝一樣訂製小孩,我們現在談論的會不會就是人類“科學怪人2.0版”的情節?我想應該不至於會走到那樣極端的地步。但一旦我們準備開始竄改人類的基因編碼,事情就難說了。還是很危險的。

我們可以回顧一下歷史,仔細審視科技變革所帶來的影響,並看看它們是如何失去控制,並瀰漫到整個社會的。

我給各位舉個例子,人工授精。

大約就在40 年前,史上第一個試管嬰兒路易斯.布朗誕生了。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在那之後,大約有500 萬個試管嬰兒誕生,帶來了無限幸福,讓很多父母可以享天倫之樂。但如果你仔細想想,才40年的時間,新科技就為我們帶來了500 萬個寶寶,真的很了不起。

同樣的狀況也有可能在基改人類與訂製嬰兒上發生。接下來幾個月或幾年的變化都取決於我們今日所做的決定。如果第一個訂製嬰兒出生,只要幾十年的時間,可能就有上百萬的基改人類誕生。但有一個巨大的區別是:

如果我們決定要訂製嬰兒,他們的後代也會被基因改造,一代接一代,因為它會一直遺傳下去。這就不同了。

所以仔細想想,我們該怎麼做?下個月在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有一場會議,這場會議是由美國國家科學院舉辦,會議主旨就是要解決這些問題。人類的基因改造之路應該怎麼走才是正確的?我相信在這個節骨眼,我們需要再緩一緩。

我們必須先禁止這個。我們不應該允許基改人類的誕生,因為太危險、太無法預測了。但,有很多人……說真的,身為一位科學家,我實在有點害怕在福斯面前講出這件事,因為科學的發展一般都不喜歡自我設限或自我規範。

我認為這件事,得再等等。

但很多人不僅不同意我的觀點,而且持完全相反的觀點。他們像是馬力全開,全力衝刺,讓我們開始造訂製嬰兒吧!

所以,12月的會議以及接下來幾個月的類似會議之後,我們很有可能再沒機會延緩該趨勢了。我認為這個問題的部分原因是,這樣的趨勢,在人體上做基因改造的變革趨勢,社會福斯根本都不知道有這些事。沒有人站出來說,等等,這是很重大的決定,重大的變革,會對你個人造成各種影響。所以我的目標之一是改變這個現狀,並教育、呼籲福斯,發動大家一起來討論這件事。所以我希望在這些會議中能有福斯參與,讓福斯的聲音也能被聽見。

我們時間不多了,因為這項科技已經像野火般地蔓延開來了。

讓我們回到2030年的故事場景。我們在公園裡,我們的孩子正在盪鞦韆。那個孩子會是個普通小孩,還是我們決定要的一個訂製小孩?假設我們選了傳統的路,你看那裡,我們的孩子正在盪鞦韆。坦白說,他們有點糟,頭髮跟我的一樣雜亂,鼻子不通氣。他們不是世上最好的學生,但他們很可愛,你很愛他們。但旁邊鞦韆上的孩子,我們孩子最好的朋友,是一位基改過的孩子。兩個孩子都在盪鞦韆,你會忍不住比較,對吧?基改的小朋友蕩得比較高,長得比較好看,功課比你孩子好,鼻子也不堵,不用你幫他們擦鼻涕。你當下會有怎樣的感受?

下一個孩子,你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演講者保羅.諾福勒(Paul Knoepfler)博士是加州大學戴維斯分銷的醫學院教授,他從事細胞生物學與 解剖學的研究與教學。他還是一位高產的作者,著作有《幹細胞:內部人士指南》和《轉基因人類:改變人生的嬰兒設計科學》兩本書,以及一個非常受歡迎的科學部落格The Niche(https://ipscel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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