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抑鬱,生與死的徘徊。
從我家孩子呱呱墜地那一刻,看著周圍忙亂的親戚,我卻笑不出來,甚至內心滿是煩躁與不安,就像是掉進水中無法掙扎的貓,滿滿的窒息之感。
待得人群散去,夜深人靜時,病房內只剩下我、妻子和岳母三人,我才能靜下心來,慢慢地喘上一口氣。
孩子小小的,側身睡在醫院提供的嬰兒床裡,床邊放著許許多多的東西,有我和妻子早在她出生前就準備好的各種小衣服、尿不溼、山茶油、小被子等,當然也有家裡老人準備的尿戒子和一些其他東西。
我和妻子的家庭情況特殊,沒有老人幫忙帶孩子,只能自己來,所以我倆在生孩子之前看了大量的育兒知識,提倡科學育兒。
不過岳母從千里之外趕來,幫助照顧妻子坐月子,並且帶來許多嬰兒的東西,雖然育兒觀點有些不同,但總不好過於駁斥老人的想法和經驗,所以這些東西就全部都堆在了病房裡,算是雙管齊下,有備無患。
帶孩子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不過,我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從給孩子餵奶,到洗澡,到換尿不溼等等,不說是手到擒來,但是循序漸進,我也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奶爸,並且充分地證明了科學育兒的正確性,岳母的部分觀點也隨著改變,當然,這位老人的倔強的程度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妻子剛出月子,岳母就回家去了,孩子的餵養流程我已經是信手拈來,所以我開始看教育幼兒的影片,我希望給她一個美好的童年。
我看育兒書籍,育兒影片,去學習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父親。當然,這也成為了我抑鬱症的爆發點,導致我將近兩年時間,都在想著如何去死,如何賺到一筆我死後能讓妻兒不用受苦的錢。
......
我從小時起,就體弱多病,小學三、四年級時連200米都無法正常地跑完,需要跑跑走走,連一些女生都不如,這並不是說我有什麼大病,只是單純的體弱。
因此我獲得過許多難聽的綽號,沒少被人欺負,上初中以後被人欺負的情況就愈演愈烈,甚至遭到過多次校園霸凌,有人說校園霸凌事情並不會發生在學習好的人身上,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世間大多數的事情是有關聯的,也許就在昨天和今天,也許發生在去年和今年,也許體現在30年前和30年後。
我的父親是一個極度沉默寡言的人,他基本上不與我說話,每次下班回家以後,就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母親早年是一個性格比較不錯的女子,在相夫教子,勤儉持家上是沒得說,不過也非常的小氣和摳門,這點隨了我姥爺。
我的童年除了跟同一棟樓的小朋友玩耍,就是看動畫片,跟家人一起互動的時間不說沒有,也是屈指可數。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我的父親就是一個暴君,殘暴且不講理。
上小學之前,如果我犯了錯,這個錯,我並不知道是什麼錯,大概只是惹了他不開心,他就會狠狠的打我一頓,然後罰站。
而上學以後,就更沒有道理可言,如果我考試低於多少分,他就會狠狠的打我一頓,用那種硬塑膠的拖鞋,惡狠狠的抽我一頓,而他打孩子的方式與別人不同,並不抓著我,而是命令我站到他身前,咬緊牙關,使勁抽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徹底發洩完情緒,然後罰我站大半天。
每次捱打完,我都會哭很久,半身都是青紫色的鞋印,一塊一塊的青腫,疼得難以入睡。
所以,每次期中期末考完試,發成績之前,我都會手腳冰涼,內心處於崩潰的邊緣。
成績好了,鬆下一口氣,成績差了,心如死灰,這也直接導致到我這二十多年都無法忍受等待的過程,無法等待妻子加班,無法等待別人相約超時,無法等待遊戲中遲遲不公佈的結果,等得越久,我的暴躁程度就會成倍上升,直到婚後多年,抑鬱症發,才改變了許多。
在這種病態的原生家庭中,沒有人跟我溝通、指導我、教育我。
李文瑾教授曾說過,長期缺少父親陪伴的孩子,有四種明顯的缺陷,自卑、社交能力差、難管教、婚姻觀念有問題。
而長期打孩子,更是會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導致孩子脾氣暴躁、性格叛逆等等。
隨著這種畸形又變態的家庭教育方式,我的性格越來越極端,暴躁、懦弱、自卑、叛逆、沉默、仇視等。
而且在我的人生路上,我的父親並沒有給我提供正確的指引和教育,導致我的前半生磕磕絆絆,有了許多錯誤的選擇,而他卻像個陌生人一樣冷眼旁觀,從來沒有站到我的前面過。
直到我十六、七歲,經常翹課逃學,放棄學業,整天悶在姥姥家中打遊戲,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每天鬱鬱寡歡,也許,那時的我,已經患上了抑鬱症,我在姥姥家待的那一整年,他也就來看過我一兩次,並且沒什麼交流。
後來的自然是父子間越來越多的疏遠,直到我工作後,兩人的關係才緩和了許多。
然後我戀愛,結婚,生子,看了許許多多的育兒影片後,我心中的支柱瞬間崩塌,所有的信念只剩下一地狼藉。
我以為我吃的苦,是因為我選的路不對。
我以為我受的罪,是因為我的性格有缺陷。
我以為的只是我以為,原來這一切,都在我很的小時候就埋下了種子,災厄的禍根。
那段時間,我一直躲在家中次臥,人不見,妻子和孩子都不管,飯不吃,什麼時候餓急了才點外賣吃點東西,覺不睡,一宿一宿的打遊戲也沒覺得有意思,只是為了消磨時間,躲在臥室裡,正正兩三個月沒出去。
那段時間,我一直在琢磨著如何才能快速結束生命,又可以拿到一筆賠償,能讓我的妻子和孩子過上平穩的下半生。
在妻子的勸慰下,我去醫院做了診斷,確診為抑鬱症中度以上。
經過長期的自我調節以及運動治療,我都沒有辦法走出這段童年陰影。
直到搬離那座城市,我才算好了七、八分。
離開了那生我、養我的城市,離開了那些從小見到大的親人,我的怨氣和我的難過才消融了許多。
三十多歲,帶著妻女,來到陌生的城市,一切都要從頭再來,最對不起的,便是她倆。
截止今日,我與父親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交流和電話往來,他知道我怨恨他,可他卻並不覺得他有錯,他認為是我母親教育的錯,他認為是我打遊戲的錯,他從來無錯,也從不主動。
初離時,心中仍有許多糾結,仍對他抱有一絲希望和歉意,覺得他也許會給我道歉,我就原諒他了,畢竟他也有好的時候。
隨著時間的推移,時至今日,他都未曾與我透過一次電話,而我也越來越不希望他道歉,也不再想原諒他。
我才可以肆無忌憚地恨他,不用再愧疚和糾結,恨他毀了我的半生,恨他毀了我的性格,恨他不配為人父。
而我則可以徹底斷了這份情感糾葛,以後不用回想,也徹底杜絕這種問題傳到下一代。
各自生活,不再相見,也許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