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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哥:

你好,我是一個寶媽,兒子今年4歲了。

大概一週前吧,孩子突然發熱咳嗽流鼻涕。因為是特殊時期,家裡人很重視,立馬就帶他去了家附近的三甲醫院看急診。

醫生讓做了一個血常規,查出來是上呼吸道感染。接著就開了一堆藥,有奧司他韋、匹多莫德、強的松,益生菌、小兒清咽顆粒、止咳糖漿,還掛了兩瓶鹽水,光藥費花了500多。當時也不好多說,乖乖就去拿藥了。

過了兩三天,病就好了。但我越想越不對勁,聽身邊的寶媽說,他們家的娃去看個感冒也就百來塊錢,而且那個什麼強的松,是激素,按理說不能給小孩用的。

我本人對醫學一竅不通,家裡也沒學醫的親戚,所以想請教下健哥,這算是過度醫療嗎?下次再碰到這樣的情況,我該怎麼辦?

手足無措的阿嬌

阿嬌:

你好,感謝信任。

你的疑問健哥也碰到過。那是2017年,家裡90歲的奶奶摔倒骨折,附近三甲醫院的醫生開了1000多塊的中藥注射液。當天一位骨科醫生朋友看了我們拿到的一大包藥,說:“完全可以不用”,於是這包藥在我家留到了現在。

有一個美國笑話這麼講:

老湯姆醫生開了一傢俬人診所,他的兒子小湯姆是醫學院大四的學生,準備將來子承父業。有一次老湯姆外出休假,等他回來時,在診所照看病人的小湯姆興沖沖來報功:“那個在診所看病十多年的富孀約翰太太,被我徹底治好了,她再也不用來看病了。”老湯姆一聽勃然大怒:“靠著約翰太太的診費,我供你讀完小學、中學,又供你上大學,本打算等你讀完研究生再給她治好病的。”

閒話不多說,我們進入主題。

藥用得有點多了,真正管用的就一兩百塊錢

根據你的描述,醫院的診斷結果,以及醫生開出的藥,基本可以確定是病毒性感冒合併了細菌感染,這也是“上呼吸道感染”比較常見的病症。

基於這樣的判斷,健哥讓兩位兒科醫生朋友對你孩子的處方做了次評估,我們一個個說。

奧司他韋,抗病毒藥物,可以開。

匹多莫德,主要功能是增強人體免疫力,理論上可以開。但一般情況下,對付感冒是不需要用的,除非病人自身的免疫系統很弱。

強的松,糖皮質激素,作用是消炎,藥效強,副作用大,一般在病情較重的時候用。

益生菌,主要是緩解腹瀉,平衡腸道菌群,多用於抵消抗生素的副作用,也被用來提高人體免疫力,對治療感冒基本無效。

小兒清咽顆粒、止咳糖漿,都屬於中成藥,藥性溫和,藥效雖有爭議,但認同的醫生多少會帶一些。

輸液。如果同時開了益生菌,那生理鹽水裡應該加了頭孢一類的抗生素。很多家長對抗生素比較牴觸,但如果出現了細菌感染,它確實是效果最好的藥。

這麼看下來以後,這兩位兒科醫生的結論比較一致,總共兩句話:一句話是雖然每種藥都對症,但用得有些多了。就好比遊戲裡打個小怪,用上了所有的技能包,把它當成大BOSS來打了。

醫生在應對感冒病人時,往往只幹兩件事:一是判斷感冒是由什麼引起的,如果是病毒性感冒,就開抗病毒藥物;如果存在細菌性感染,就開抗生素。二是緩解身體不適,讓病人能夠在更舒服的情況下度過病情。

正常情況下,醫生給感冒病人開出的藥不超過4種,其中抗病毒藥物和抗生素才是真正有效的,所以一位醫生說,你家寶寶這個處方里,管用的藥在100-200塊之間。

另外,處方上有七種藥,而衛生部門曾經印發過《醫院處方點評管理規範(試行)》,如果單張門急診處方超過五種藥品,就是不規範處方。

第二句話是,不能簡單下“過度醫療”的判斷,還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處方上有兩個疑點

回到處方,除了種類多以外,主要是有兩個疑點。一是消炎藥的用量,既掛了鹽水,為什麼還要用藥效更強的強的松。

二是輔助用藥裡的免疫調節劑和益生菌,雖然在藥理上能說得通,但在已經開出中成藥的情況下,還有沒有必要加。

從你的描述看,這兩個疑點都得不到合理解釋。但要下明確判斷,還需要更多的資訊,比如孩子就診時的情況如何,有沒有既往病史等等。

舉個例子,如果有明顯的喘息症狀,那強的松就開得沒有問題。因為喘息意味著咽喉發炎比較嚴重,需要防止喉頭水腫引起窒息。其次,強的松雖然副作用大,但見效也快,只需要短期服用,副作用不會太大。

還有,如果你家寶寶經常感冒,就需要考慮本身免疫力低下的可能,那麼雖然匹多莫德和益生菌在這次治療中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可以讓孩子以後少感冒。

另外,醫生開藥也會根據病人或者家屬的訴求來調整。比如說在問診過程中,你表現得特別緊張,反覆要求一定要把孩子看好,那醫生就會採取積極的治療方案,下手偏重。相反,如果你表達了感冒是個小病,那醫生大機率就會按照常規路子來開藥。

總之,是不是過度醫療,光靠診斷結果和處方單,旁人很難下定論。

稍微多說兩句匹多莫德,曾經被稱為“神藥”,在兒童感冒中很常用,2017年,協和醫科大學藥學碩士冀連梅寫了一篇文章,《一年狂賣40億的匹多莫德,請放過中國兒童!》,對這款藥提出質疑,認為臨床療效和安全性均不明確,且存在濫用現象。

△匹多莫德藥品包裝上顯示該藥為免疫調節劑。根據冀連梅搜尋內容,國外文獻顯示相關藥物處於動物試驗階段。

這件事影響很大,2018年3月,中國食藥監總局要求生產企業對說明書進行修訂,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3歲以下兒童禁用,另外,還把原來的“可作為急性感染期的輔助用藥”,改為“用於慢性或反覆發作的呼吸道感染和尿路感染的輔助治療”。

按道理,現在這款藥的使用量應該是減少很多了。你家寶寶4歲,不在禁用範圍,但能不能用,就看是不是“反覆發作的呼吸道感染”了,所以,還是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懷疑藥開多了怎麼辦?

前些年,北京一位蔣先生遇到了和你一樣的情況。

蔣先生6歲女兒發燒,到一家三甲醫院掛了特需號。等了約3個小時後,醫生看了下孩子的扁桃體,“扁桃體發炎了,先查個血”,說話間查血的化驗單已開好,整個過程不到5分鐘。

化驗結果回來,醫生說,“白細胞偏低,需要增強一下免疫力。”說完就直接開藥,預約14天后複查。

蔣先生拿著處方去劃價拿藥,857.34元,17盒共五種藥:15天劑量的匹多莫德口服液,7天劑量的乙醯吉他黴素顆粒、呱西替柳幹混懸劑、清熱散瘟口服液和金貝止咳去痰口服液。

院方逐一解釋了每一個藥的合理性,爭議最大的就是匹多莫德。

院方稱,患者白細胞和中性粒細胞偏低,匹多莫德是合理的,其它四種藥不是清熱,就是緩解流涕、咳嗽,多少與感冒有點關係。

最後院方表示,匹多莫德可以不吃,可以退藥,但是兩週後,要是白細胞還不上升,家長是要承擔風險的。

講一遍蔣先生的故事,是想說說碰到了懷疑過度開藥的情況怎麼辦。

事後去對質,最好的結果大機率就是像蔣先生這樣,可以退藥,但要求自己承擔責任,醫生和醫院也會對處方的合理性進行解釋。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案,是在醫生開藥方之時,當場交流。

和醫生交流的幾個原則

交流中有幾個原則是不能錯的。

首先,不要質疑。不能上來就說“醫生,這個藥是不是可以不開啊”,或者“我在網上查過了,這個藥沒什麼用”,這是對醫生最大的冒犯。

你可以以一種請教的姿態,問問醫生,這些藥分別是起什麼作用的,尤其是一些以中成藥為代表的輔助用藥。

其次,只問用途,不問原理。門診醫生3-5分鐘就要看完一個病人,問多了會引起反感。再說了,你本身就是門外漢,要講清楚原理是一件很費勁的事。

最後,邊開邊問。現在很多大醫院的醫生,開藥過程中會主動和病人講解藥效,徵求用量。如果醫生沒有說話,只是埋頭開處方,你可以主動問,從第一個藥問起,開一個問一個,點到即止,掌握分寸。

這樣的交流過程,一方面是讓醫生幫你梳理處方,更有針對性地用藥。更重要的是,它會讓醫生覺得你是一個有健康知識儲備,且對醫療花費比較在意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醫生的手就會相對緊一些。

如果當場沒有交流明白,依然疑心醫生藥開多了,可以不去取藥。換個醫院,再找別的醫生看看,做一個交叉驗證。

如果另一個醫生也開了類似的藥方,那麼原則上還是遵從醫囑用藥。

這兒有一個小提醒,千萬不要拿著A醫生的處方去找B醫生對質。健哥有個朋友是腫瘤內科的醫生,他曾經碰到過一個患者,拿著另一個醫生的說法來他這兒要求退藥。

他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能按照病人的要求把藥都退了,手續繁瑣不說。那些已經開封的藥,還得自掏腰包來補償。

他和健哥說,這樣的病人,整個醫生圈子裡都避之不及,別看他現在達成了目的,以後吃的虧會更大。

過度開藥的根源

說完了切身的小問題,我們再來聊聊大環境。

你在信中提到了“過度醫療”,這的確存在,不過現在應該少了。

過度用藥的根源,是過去“以藥養醫”的體制。簡單來說,政府對醫院看病的價格實行嚴格管制,這樣公立醫院沒法提高收費來賺錢,有時甚至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但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政府允許公立醫院賣藥加一定差價賺錢,於是過度賣藥就有了基礎。

另外,也有部分醫生收回扣的原因。健哥看過很多判決書,有一位醫生在法庭上說:“醫生拿了醫藥代表的回扣,會有意無意在處方中多開該醫藥代表銷售的藥品,對病人是不公平的”。

這又和醫生的薪酬體系有關係。

健哥有個朋友,2008年考進北京協和醫學院,2016年畢業進了北京一個三甲,今年32歲,剛升主治醫生,有了獨立出門診的資格。他的陽光收入是多少呢?不到20萬。非一線城市收入應該更低。

如果他努努力,再過5年,37歲可以評上副主任醫師,那時候的年薪有多少?30萬左右。大多數醫生只能到這兒了,評上主任醫師的鳳毛麟角。

不知道你怎麼看,我認為,不管是對比國外同行,還是國內同等素質人才,這個收入是低了。而檯面下的回扣,恰恰是填補了醫生群體的收入落差。這當然不是收回扣的理由,我想說的是,他們也不容易。

為了控制過度用藥,這些年政府推行了“控制藥佔比”、“藥品零差價”、“限制輔助用藥”、“醫療反腐”等舉措。

“藥佔比”的意思,就是藥品及衛生材料收入佔公立醫院總收入的比例,過去曾經達到60%以上,而監管的目標是降到30%以下。壓力之下,醫生多開藥可能面臨懲罰。2019年後,“藥佔比”被“合理用藥的相關指標”所取代。

不過,因為近年來大多數地方的醫生薪酬體系變化不大,開藥少了以後,醫院又開始搞起了過度檢查。

其實,過度開藥、過度檢查都是醫療服務價格被管制的結果。所以,解決的方法就是:放開醫療服務定價。如果醫生有了足額補償,就沒有必要透過過度醫療來謀利了。

目前來看,這一步雖然還沒有完全實現,但這些年的藥品集中採購、醫療服務打包收費等舉措,這些我們不一定能看懂的名詞,在一點點帶來變化,過度用藥的情況應該是減少很多了。

2011年,北京朝陽醫院做過一個統計,當年醫院門診處方的不合理率為7.82%,超常處方是不合理的大頭。

有意思的是,2018年,朝陽醫院又做了一次統計,這一次,醫院門診處方不合理率降到了不足0.01%,也就是一萬個病人裡,都找不出一個過度醫療的例子。

阿嬌你看,大環境在變化,我們可以不關心變革本身,但應該關心變革對我們的影響。醫療行業在一步步走向規範,我們也應該跳出原來的觀念,多給醫生一些信任。

本文作者 毛曉瓊

編輯 王吉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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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有院子別空著,有多少種多少,耐寒耐旱,而且果實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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