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只有一隻手,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如果讓你從現在開始,五分鐘以內,只能用一隻手去完成所有的事情,你願意去嘗試一下嗎?
穿衣服變得繁瑣,疊被子變得費力……平日裡簡單就能做到的事情,一件一件都開始變得困難,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整個人很容易就沮喪了,你有這樣的感覺嗎?
如果每一天都要這樣過呢?
他說:“沒了一隻胳膊,我照樣能當警察。”
這張動圖相信許多朋友都曾經看到過,今年夏天在社交媒體上掀起的“瓶蓋挑戰”風潮,他是網民心目中的冠軍。
這個堅強的民警叫鮑志斌,是安徽省淮南市公安局山南新區分局曹庵派出所所長。
一家三代從警
鮑志斌出生在警察家庭,一家三代從警。
爺爺鮑隆先1955年從部隊轉業進入地方公安部門,是一名管教幹部。
“不佔公家一分錢,公家的東西寧願爛了也不允許拿。”鮑隆先不僅嚴格要求自己,還告誡子女要自力更生,他的忠厚、敬業給子女留下了深刻印象。
鮑隆先夫婦和兒子鮑昇華留下的唯一合影照
父親鮑昇華受爺爺鮑隆先影響,1984年從部隊轉業後回到家鄉安徽宣城,也加入公安隊伍 。
1999年5月,郎溪縣發生罕見的洪澇災害,時任郎溪縣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的鮑昇華,奮戰在抗洪搶險的一線,連續4個月都沒有回過家。期間,母親摔斷胳膊,妻子生病動手術。
事後鮑昇華耐心地向家人解釋:“不是不想回家,是不能回家,別人如果看到局長回家了都會效仿,特殊時期,我們的家就在壩埂上,水退了再回家。”
鮑昇華退休後在家中
1980年,鮑志斌出生。從記事起,他就覺得父親特別忙,經常三更半夜接到電話說走就走。“長大後,我慢慢懂得了他是在除暴安良,就把我爸一直當作偶像,選擇了從警。”
警校畢業後,鮑志斌如願成為一名人民警察。每天出警、巡邏,他像祖輩、父輩一樣,忠誠地守護一方百姓的安寧,然而危險卻不期而至。
出事後
他自己一口氣爬到了六樓手術室
那一年,鮑志斌32歲,孩子15個月大。還沒享受多久初為人父的快樂,災難驟然而至。
2012年4月24日,曹庵派出所接到群眾報警:“曹庵鎮供電所附近,有人偷樹!”
鮑志斌與同事馬上趕赴現場,制服了盜竊分子,收繳了一輛裝有樹木的三輪摩托車。當時只有鮑志斌有駕駛證D證,所以他騎著三輪摩托車返程。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返程途中,鮑志斌被一輛大貨車迎面颳倒。那一瞬間,大貨車油箱外側的保護架直接削過鮑志斌的左臂,插進了他的肋骨。
當時,鮑志斌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低頭,看到胸前大片的血跡,左手手臂橫在胸前。他想動動左手手指,但手指一點反應都沒有!
順著左手往上看去,他頓時蒙了,左手大胳膊與肩膀只連著一點皮肉,整隻胳膊都“耷拉”了下來。
“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就感到半邊臂膀失去知覺,麻木了。”他告訴自己要冷靜,竟還拿著自己的斷肢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指揮驚慌失措的同事:“快開車!趕緊送我上醫院!”
這段車程對鮑志斌來說,特別漫長。他看了看自己血流不止的左臂,擔心會有不測,心裡掙扎了半天后,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爸,我被車子撞了,沒事,只是胳膊斷了。”鮑志斌強迫自己假裝淡定,輕描淡寫地說完,就掛了電話,害怕說多了父親接受不了會出事。
趕到醫院,由於護士推不動急救擔架,鮑志斌自己一口氣爬到了六樓手術室。“醫生救救我,幫我接上手臂,家裡的孩子太小,我不能有事!”
面對鮑志斌的懇求,主治醫師很無力,“傷情太重,醫院沒有這樣的手術條件,手臂怕是接不上了。”
淡綠色的手術燈,刀鉗冰冷的碰擦聲,是鮑志斌陷入麻醉昏迷前最後的印象。
父母能接受自己“殘缺”
比他自己能接受更重要
“手術後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父親的背影,他一回頭,輕輕說了一句小斌你醒了,……”
看到父親沒事,鮑志斌心裡的石頭放下了。但父親的表情,讓鮑志斌猜到胳膊估計沒保住。他伸出右手摸了摸,果然左胳膊不在了。
想起當年的情景,鮑志斌忍不住紅了眼,“覺得最不能面對的人就是我父親,我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一向愛說話的鮑志斌不敢說話了,他害怕情緒沒繃住,給父母帶來心理負擔。對他來說,父母能接受自己“殘缺”,比他自己能接受更重要。
鮑志斌從此失去了左臂,被認定為“因公三級傷殘人民警察”。突如其來的災禍,對他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入院時170斤的他,出院時只剩下115斤。
穿衣服要弓著腰,讓衣服順勢滑到正確的位置,脫衣服要用嘴幫忙,一隻手繫鞋帶也很費勁,還常常因系不緊鞋帶而惱火。
“那段時間他一直自暴自棄,也不願意出門,還經常發脾氣。”妻子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年幼的兒子也經常因為爸爸不能抱他而常常鬧脾氣。“他說爸爸你抱抱我,帶我下去玩,我盡力去抱他,但卻抱不動,傷口還疼,也只能牽著他,帶著兒子在小區裡轉的時候,都會引來別人異樣的目光。”
尤其是春夏的時候穿的少,鮑志斌覺得左袖下面是空的,路人會盯著看,就窩在家裡不敢出門。只有到冬天,穿的多了,他才敢偶爾出門走動。
更讓鮑志斌難忍的是,截肢後產生的幻肢痛。“總是感覺左胳膊還在,手指像被針扎、火燙似得疼,常常晚上睡不著覺,直到困到不行才合下眼,然後又被突然疼醒,一身大汗。”
幻肢痛又稱肢幻覺痛,係指患者感到被切斷的肢體仍在,且在該處發生疼痛。疼痛多在斷肢的遠端出現,疼痛性質有多種,如電擊樣、切割樣、撕裂樣或燒傷樣等。表現為持續性疼痛,且呈發作性加重。各種藥物治療往往無效。
“這種痛是消除不了的,我只能去適應它。”鮑志斌在家人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默默支援下,挺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熱情。
2014年,鮑志斌謝絕了組織上安排的機關工作,穿著一隻左臂空蕩蕩的警服再次回到了基層公安一線。
“我爸從小就教導我,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我要振奮精神,回到崗位上加倍努力,去實現自己的價值,給孩子樹立榜樣!”鮑志斌將決定告訴了父親,父親點點頭,只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好!”
“誰都阻止不了他這麼拼”
曹庵派出所轄區範圍56平方公里,管轄人口約6萬人,一年接處警在1200至1400起左右。“事務這麼繁雜,兩隻手有時都應付不來,僅有一隻右臂的所長到底行不行?”外界起初免不了有這樣的顧慮。
但曹庵鎮的老百姓聽到這樣的聲音可就不依了,他們可是見過鮑志斌在工作中的那股拼勁。
“鮑所長是位真英雄!”曹庵鎮曹水居委會的劉黃星目睹過很多事,印象最深的是救火那次。
2018年2月15日下午2點,鮑志斌帶領民警趕到一處失火的居民樓。當得知屋裡有液化氣罐後,他立即組織民警將現場圍觀群眾疏散到安全區域。
“這邊一戶一戶的連在一起,一旦爆炸、火勢蔓延,會很危險。”鮑志斌不敢耽擱,用嘴咬住左袖子,右手拎上一個滅火器,第一個衝進了起火的屋子。
由於轄區時常接到火警,鮑志斌平時就注意訓練單臂滅火技能。冒著滾滾濃煙,他熟練地把滅火器上下顛倒了幾下,雙腿夾住滅火器罐,用右手拔下保險銷,舉著向液化氣罐噴射。最終,他與民警一道將大火撲滅。
走出屋子,鮑志斌臉上被濃煙薰得漆黑。圍觀的老百姓擔心他的安全,鮑志斌卻咧出一口白牙,笑著說:“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誰都阻止不了他這麼拼。”跟他一起搗過聚眾賭博窩點的同事,太清楚鮑志斌的脾氣。
當時民警遭遇圍攻,鮑志斌本來在體力上就“吃虧”,還被對方用磚塊砸傷,但他仍然帶傷與嫌疑人搏鬥,直到將其制服在地才鬆手。
在從警的18年裡,鮑志斌偵破過大大小小數不過來的案件,收到過無數的感謝,但也有被受害人面對面“懟”過。
2017年底,一個扒竊團伙流竄到孤堆村菜市街作案。受害人騎電瓶車在菜市場買菜時,被團伙成員假裝“碰瓷”,吸引了注意力。其他成員趁亂,把她包裡的2000元錢偷走了。
報警後,受害人氣不過,對著鮑志斌直抱怨:“買個菜都不安全,這裡的治安真差!”
鮑志斌聽後,心裡別提多難受,決心要儘快破案。他調取了案發地點的視訊反覆檢視,直到深夜終於從一處監控畫面右上角,大約指甲蓋大小的地方,判斷出嫌疑人駕駛的是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掌握到這一重要線索,鮑志斌非常興奮。
“覺是肯定睡不著,心裡面有盼頭了就要去做。”等不到天亮,鮑志斌連夜帶人敲開了車輛可能途徑且裝有監控的商鋪,取到監控視訊,很快鎖定了嫌疑人及其車輛,將團伙一網打盡。
他還清晰記得,帶著嫌疑人指認現場的那天,村子裡來了很多圍觀群眾,稱讚案子破得又快又漂亮。
從不掩飾殘缺
他單臂“舉鐵”30斤不喘
重新回到崗位上,鮑志斌確實不曾掩飾左臂的殘缺,但他也明白,一隻手肯定沒有兩隻手利索。所以在平日裡,他一直訓練右臂的肌肉力量和手指的靈敏度。單臂“舉鐵”,已經能從10斤舉到30斤,連續做幾十個都不帶喘。
在工作之餘,他還喜歡打打遊戲,一隻手都已經打到高段位了,連所裡的民警都打不過他。
現在,這名“獨臂所長”抓嫌犯、察民情、處理起基層警務來,樣樣遊刃有餘。家庭生活也和諧美滿,夫妻倆喜迎了二胎寶寶。
“我身殘但志不殘,群眾哪裡需要我,我就在哪裡!”鮑志斌用一隻手,也寫出了別樣精彩的警察故事。
我想問問你:
讓你覺得最難過的一道坎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