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我有兩個孫子。埃文比安迪小兩歲，但是他常常欺負哥哥，什麼事情都要佔個上風。

我和老伴說，這樣發展下去對哪個孩子都不利。安迪越來越軟弱，埃文越來越強橫。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過於強橫的人早晚要鬧出是非來。

我問安迪，埃文搶你的東西為什麼不搶回來？

安迪說，我怕他哭。

我說，他哭你也哭。

安迪說，我哭不出來。

就是這樣一個軟弱的孩子，跟中國清朝的末代皇帝一樣。

過了幾天，玩具又讓埃文搶走了，安迪站在那裡抹眼淚。埃文站在遠處嘻嘻地笑。

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對兒子說，埃文總搶東西的事你應該管一管。

兒子說，美國這邊父母很少管孩子們之間的事。幼兒園的老師也是這樣，孩子們之間搶東西從來不管。

哦，怪不得美國人現在搶這佔那，都是小時候練的。

我背後給安迪上課，讓他搶東西出手要快，用力要猛，搶完了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安迪對我說，上次外公來，總給他講孔融讓梨的故事。

我說，一代代中國人都是聽這個故事長大的。讓，讓，把八國聯軍都讓到北京城裡來了，殺人放火，還讓中國人賠錢。

安迪問，爺爺，美國人也去了嗎？

我說，那還少得了他。當年他們佔領北美洲，殺了很多的印第安人。

安迪想了半天，說，美國人不好。

我急忙改嘴，說美國人好，好，不然你怎麼在這上幼兒園呢？

安迪這樣的二代移民真是太苦了！血管裡流著中國人的血，生下來又是美國名。說美國不好，這是他的出生地，要在這裡生活。說中國人不好，那裡有他的祖宗，那是他的根。祖和國，在他們身上斷裂了。

兒子背後對我說，爸，你不能總對安迪說美國不好，讓他對美國產生逆反心理，長大了對他學習和工作都不利。

我細想，兒子說得也對。

老伴說，你也怪，把安迪當中國人，把埃文當美國人。

我說，對，埃文再搶東西，就讓安迪揍他。

老伴說，你老了老了沒有正事兒，跑到美國來挑撥兩個孫子打架。

我說，這才是正事呢，讓我的大孫子在美國不受欺負。

有一次，安迪吃一個大蘋果，埃文過來就搶，搶完了就跑。

我大聲喝道：安迪，把蘋果搶回來，必須搶回來！

安迪聽了我的話，兩個人搶成了一團。到底是安迪力氣大，很快就把蘋果搶回來了。埃文不服輸，返身又來搶。安迪不知從哪來了勇氣，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上。

埃文的臉碰到了餐桌的腿，鼻子碰出了血。血流了很多。

兒媳急忙領著埃文到衛生間裡去洗。

兒子火了，衝著安迪大吼起來：快，到樓上坐著！

美國人打自己的孩子也是違法的。要是有人舉報，查證核實，法院就要剝奪父母的監護權。所以，美國人教育自己的孩子，都是讓他們到某一個角落裡去“罰坐”，跟中國古代的“畫地為牢”一樣。

安迪知道自己惹了禍，乖乖地到樓上去“罰坐”

我是禍根，又心疼安迪，也到樓上的小屋陪他坐著。

有爺爺在身邊陪著，安迪一點也沒有受罰的緊張感，樂呵呵地在地毯上畫著什麼。我也不敢大聲和他說話，這畢竟是家庭的“臨時監獄”。

兒子在樓下大聲喊：爸，你的國際長途電話！

我顛顛地跑下樓，哪有什麼電話，是兒子騙我。

兒子說，你陪他坐那玩兒，懲罰的效果全沒了。

又過了好半天，兒子到樓上去看，安迪趴在地上睡著了。

我得罪了埃文。星期五，奶奶往外送垃圾，埃文用小手指著我說：把爺爺也送到垃圾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