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之前,我想問問讀此文章的朋友:
當你被他人以語言或者行為的方式,引致了情緒或者身體上的不適時,第一反應是什麼?避讓還是反擊?
據我所知,絕大多數人對這樣的事情選擇避讓。這種“惹不起躲得起”的明哲保身,有效避免了正面衝突可能帶來的進一步傷害,卻也在無形當中縱容了邪惡。某些人將來的大惡,也有可能是眾人助紂為虐的結果。
1 女孩該是什麼樣?有個朋友懷孕的時候給我說,自己很想懷的是個男孩,因為養育女孩的時候,擔驚受怕的事情太多。言下之意,養育男孩少些擔驚受怕。(然而,正因為這“放心”,讓很多家長對兒子聽之任之,最後鑄成大錯,悔不當初。)
“生兒子”的想法,很多準媽媽都會有。並不是不喜歡女孩,而是從心底覺得自己很弱小,保護不了一個更弱小的女孩。
為什麼會弱小?因為從小就被灌輸一種“女孩不如男孩”的觀念,比如:
“一個女孩子,你想幹什麼大事?”(否定女孩的價值)
“女孩子家家的,安安穩穩過一生就是最好。”(壓制女孩的創造性)
“女孩要文靜,像個女孩樣。”(禁錮女孩的思維)
還有一種更糟糕的思維,就像《流金歲月》裡蔣南孫奶奶那樣,認為“女孩子養那麼好,長大了還不是別人的”,話裡透著強烈的性別歧視,彷彿自己不是女人一樣。
我也同樣被教導過:“要柔軟、順從、體貼人”。只是在我的童年裡,見到太多“人善被人欺”“女孩柔弱被人虐”的例子,我那時就發現,人們對女孩的期待,顯然與女孩將來要面對的現實環境並不相符。憑什麼女孩要默默承受?沒有理由。
讓我們正視一下社會現實,是否是這樣:
女孩幹不了大事,男人又都做成了大事嗎?(機率差不多)
坐著等就有安穩的日子了嗎?誰來給?(靠男人?)
文靜是很好,可是保護不了自己,這也好?(被欺負也是錯)
細心的人會發現,在無形的傳統文化沿襲當中,人們總是用一把標準的尺子不加思考地衡量自己的孩子,即便社會已經從封建社會進入了21世紀的現代化社會。
“溫良恭儉讓”如今似乎不太被提及,可人們所期待的那種“文靜,文雅,書香氣”的女孩,和古時如出一轍。
每當我身邊的母親評價自己的女兒“調皮搗蛋,沒個女孩樣子”“脾氣暴躁,不像個女孩”“橫衝直撞,哪裡把自己當女孩”時,我總會問:“你覺得女孩應該是什麼樣?”回答出奇一致:“乾乾淨淨地,安靜、文雅”。
不可思議。金庸筆下那些清新可人的形象,比如“雙兒”“阿朱”;瓊瑤筆下那些哭天搶地的女子,比如“婉君”“新月”“紫薇”;這些形象都是那麼地深入人心,和媽媽們的期待異曲同工。
可我並不能苟同這樣的觀念,正如心理學家阿德勒所說,人首先是人類的一員,之後才是性別的區分,然後是社會角色的區分,以及影響力大小的不同。這當中,歸根結底沒有說什麼人就該什麼樣,或者有必要成長為什麼樣子。
天賦人權,無有高下。男人女人一樣,只是分工不同,角色各異,僅此而已。
所以,女孩該是什麼樣?不傷人不害人的前提下,她天生是什麼樣,就該是什麼樣。
2 誰來保護女孩?按照大部分人的期許,我們的女孩即便在性格上表現得不那麼文雅,卻有一種柔弱感根植於觀念當中,這種柔弱感讓她們在面對威脅時不能反擊,在受到壓制時不敢反抗,甚至被人侵犯時,也懼怕聲張。
印度電影《廁所英雄》之所以大火,正因為裡面所述事實在多數國家都存在,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比如:
女孩如廁被男人看見,導致女孩被侵犯,丟人的是女孩,男人卻沒錯
不論任何場合,女孩被人猥褻,很多人會指責女孩的穿著、表現
女孩被人欺負了,首先會被責問她又惹了什麼禍……
文雅安靜的女子,誰不喜歡?我本人也打心眼裡喜歡這樣美好的女孩。
可我也深深地明白一件事,女孩的文雅與安靜的美,對善良的人來說是一種美好的吸引,對邪惡的人來說則是一種危險的誘惑:
當年曹植愛甄宓,是君子之愛,小心翼翼地呵護甄宓的美好,最怕給她傷害;
而曹丕也愛甄宓,卻是小人之愛,佔有和得到是他的目標;
最後,曹植死於曹丕之手,甄宓被逼無奈接受曹丕,成為美好的犧牲品。
智慧勇敢如她,依然逃不出傳統,只能在遺憾和鬱郁當中香消玉殞。
美麗而柔弱的女子,常常被動地陷於風暴的中心,無法自全,這才有了“自古紅顏多薄命”的哀嘆。然而,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或者,這是一個自然規律嗎?我倒覺得未必。
民國才女林徽因,民國一個傳奇性的女子,她的一生沒有太悲情的故事,給人感覺就是平平常常,事業上有成,愛情上圓滿,如此而已。要說她和大部分女孩有什麼不同,大概是她在國外留學過,有新式思想,又是學的建築,擁有女性少有的理性思維罷。
觀念指揮行動,當人們的意識出現了偏差時,導致的結果就讓人們不那麼愉快。
就像大部分父母都在期待女孩“歲月靜好”的時候,他們明明知曉這世界有的是溝溝壑壑、驚濤駭浪,而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他們或許迷信自己的能力,認為可以全力保護;或許輕信人性的純善,以為孩子的世界能夠一方獨好……
這種想當然的觀念,讓很多孩子只有在真正受傷之後,才能帶來父母的覺醒,方才奮起反抗,可傷害早已鑄成,往往為時已晚。
從《廁所英雄》裡的印度女人,到美得出塵的甄宓,再到美貌與才情並重的林徽因,這些女孩,在成長過程當中,所受到的教育是不同的,世界對她們的友善程度也不盡相同。
所以,最後是誰在保護這些女人呢?
《廁所英雄》裡的女人在有過留學背景、家庭富裕的女主角賈耶的帶領下,揭竿而起,捍衛自己的基本權益,最後引發了全社會的革命,從此結束瞭如廁不便的歷史;林徽因從小被培養成獨立、有思想的女子,即便是父親非常欣賞的徐志摩,她依然可以聽從自己的理性,不去選擇那個拋妻棄子的男人。
誰能保護女孩?威脅到來時,父母不會總在身邊,男人力量有限,法律通常只是工具,社會僅僅是個空泛的概念。很多資源的確有用,可至少她們得知道怎麼使用。
說到最後,保護女孩的,只能是女孩自己。而我們要給的,是有效的方法和有用的工具。
3 守衛自己的尊嚴在美國電影《神奇女俠》當中,女神戴安娜很愛問人一句話:“你為誰而戰鬥?”當對方無法回答時,她會說:“你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
為什麼要羞恥?在戴安娜的心目當中,選擇戰鬥的人應該明白在為何而戰鬥,為正義、為拯救需要拯救的靈魂或者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人。
從另一種角度理解,生存本身就是一種戰鬥;而如何在爾虞我詐、欺軟怕硬的人類社會里幸福生存,需要的是更多智慧的戰鬥。比起戰鬥本身來說,知道什麼時候該迎戰,什麼時候該撤退,甚至更加重要。
身為女孩,在人生當中將面臨更多的威脅和風險,這些挑戰不光來自習俗、壓力和期待,更來自成長中自我設限的部分所帶來的軟弱和退縮,以及對於男性過度英雄化地期待。
2016年,一個女孩被班主任猥褻,各種求助無門之後,2018年,悽惶無助的女孩從6層樓上縱身而下,花季的生命戛然而止……
2019年,一個做護士的女孩被副院長侵犯,後成其情人並墮胎兩次,被虐、被打、被言語侮辱,2020年,不堪承受的她在副院長家的樓頂自縊而亡……
螻蟻尚且偷生,連命都不要的人,不是不惜命,而是當生命的尊嚴被踐踏到極致,存在的意義就消失了。
這樣的現實真的讓人又痛又恨,痛的是無辜的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恨的是受害者始終以弱者自居,既不懂得求助,也不知道反抗,硬生生地把自己逼進死衚衕。
很顯然,這個社會在某種程度上對女性是不夠友好的,從這些明顯有失偏頗的熱點事件當中,我們可以看到輿論的導向,他們更多地是在告誡女孩要好自為之、懂得拒絕並保護自己,卻鮮見社會對男性的獸性行為過多的譴責。
也就是說,身為女孩,被人騷擾或者侵犯時,符合人們期待的反應是你遠離他,或者拒絕他(這就暗示你很弱小,除了逃,沒有選擇),卻沒有人說,你應該拿起武器反擊他,正當地捍衛自己的權利竟然成為一種見不得人的事,這個社會你說怪不怪?
人們以為躲遠一點,威脅就沒有了;不去迎戰,至少可以避免進一步的傷害。而事實上呢?選擇沉默的人,往往會招致進一步的傷害。很多時候唯有宣戰,給對手致命一擊,才對得起比命更重的尊嚴。
事到如今,為何我們還心心念念著嬌弱文雅的女孩模樣呢?該換換了。封建社會對女性的期待,無非就是希望她們容易被控制、被驅使,現代的女孩就得有現代的樣子:
一方面是她們天性中美好的樣子,另一方面得是適應現代社會生存需要的勇敢樣子。
也就是說,安靜、文雅依然是她們的性格組成,而勇敢、智慧同樣是她們的性格組成,不矛盾。這也就是筆者想提倡的養育女孩的理念:
文雅其修為,彪悍其心靈。
女孩溫文爾雅的姿態、落落大方的舉止都是身為女性固有的魅力所在,而這些天然的魅力,需要用一種彪悍的內心力量來守護。
有人說過這樣的話,當我對生活橫眉冷對時,卻發現生活對我笑魘如花。
在養育女孩的過程中,我們不光要保護她的美好,更要夯實她的勇敢。橫衝直撞有問題嗎?作為一個大人,我認為女孩的勇敢值得最溫柔和最強大的守護,即便這種勇敢看起來有些莽撞、失了分寸、少了莊重。
有多少關係呢?分寸可以教,莊重可以演。沒必要時時講分寸,處處都莊重。凡是違逆人性的那些要求,多半不會長久。
不應該也不需要給女孩灌輸性別弱勢的觀念,而要讓女孩明白,身為女性,自己的身體構造和男性不同,有哪些優勢和劣勢,要清楚怎麼利用自己的優勢,更要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的劣勢。
千萬,千萬,千萬別給女孩種下性羞恥的種子,什麼三從四德更是趕緊拋棄。人有身心靈三重存在,身體只是一具生物意義上的存在,而心是精神意義上的存在,靈魂則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沒有一個人會因為身體被人侵犯了,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或者失去存在意義。試著再放小一點,這和被惡狗咬了一下,被狂蜂蟄了一下,可以是同等的概念。
事實上,那些惡人甚至比不上這狗和這蜂,因為它們至少不會無緣無故襲擊人,而那些惡人是沒有理由的惡。所以,既然我們可以打惡狗、滅狂蜂,那面對毫無理由的惡人時,就該刀劍在手,打他個“片甲不留”。
當每個人都不再縱容邪惡,那些為惡之徒才會見勢而收,屬於女孩的安全空間才會變大,女孩才可以卸下過多的擔憂,選擇強大或者溫柔。
要告訴女孩,這個世界很美好,是因為大部分人都很友善並且彼此尊重,而不是因為沒有邪惡。
我們要相信世界的美好,而同時,也要準備好應對可能的邪惡——遠離邪惡最好的辦法,就是正確地應對,而不是視而不見或者逃之夭夭。
4 生而偉大生命本身就很偉大,這個毋庸置疑。
而我以為,女孩的生命更偉大一點。因為,在短短的一生中,女孩的角色變化更有挑戰,從小女孩到一個家庭的女主人,再到一位母親,每一個角色都意味著生存環境的切換,需要身體的支撐,更需要心靈的適應。
所以,我會告訴每一個“女兒”,應該為自己的性別感到光榮,造物主選擇了女性作為人類的孕育者,本身就是一種偉大的託付。
女孩的價值從來不是社會或者他人可以隨意界定的,作為天底下僅有的兩種性別之一,其價值和意義難道不能用舉足輕重來形容?
設想一下,如果世界只剩男人,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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