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出生的時候，小瓶子還不到兩歲。

那時的我看著兩個可愛的小孩，滿心裡都是幸福的泡泡。

但幸福總怕人驕傲，不時地給予打擊。

還未出月子，果果就因為胃食道反流引發了支氣管發炎，咳嗽不停。由於沒有足夠的病房，我和老公只好每天帶她往返醫院。

等待扎針的時候，我看到老公在偷偷地躲在樓梯拐角處抹眼淚，那是我許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他哭。

我有一個閨蜜，她的女兒月子裡肺炎住了醫院。自己也因為乳腺不通，不時發燒生病。

後來談起這段經歷，才發現，當那麼小的孩子生病的時候，我們都曾想過萬一孩子就這樣沒了的情況。

可是我們都不曾想過，要是孩子真沒了會怎麼辦。因為失去孩子的恐懼，就已經足夠吞沒一個媽媽了。

等到果果好轉，媽媽也要回家了。

之前因為果果生病，媽媽的車票已經改簽過一次了。如今，年關將至，我再也沒理由把她留在我身邊了。

但是，老公要工作，小瓶子兩週歲生日才過沒幾天，果果的胃食道反流也一直不好，時不時嗆出一大灘奶汁來。

曾經的一千萬這時候是如此的沉重。

懷孕之初我和老公就決定，無論多少辛苦，都要將兩個孩子帶在身邊。

但是現實啪啪地打了我們的臉。

沒辦法，我們只好將小瓶子送去婆婆那邊。

婆婆在老家縣城裡當保姆，照顧一位八十多歲的老頭兒。僱主知道我們情況後，同意婆婆將小瓶子帶到他家一同照顧。

第一次送去的時候，小瓶子以為爸爸只是帶她去玩，還可以坐火車，開心極了。

第二次分別是年後。

那天天氣很好，婆婆和我們同一天前往各自工作地。在村口的商店，婆婆用牛奶玩具將小瓶子騙下了我們的車。

從小瓶子下車起，我的心就開始漏。她哭喊著“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每一聲都像一把鈍刀，重重地落在我心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看著她乘坐的車子慢慢開走，我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了。

後來婆婆說，她哭累了，睡著了。我可憐的小瓶子。

思念如馬，自分離，未停蹄。

分開後的每一天我都忍不住想她。怕她晚上哭；擔心婆婆跳廣場舞照顧不到，她被人販子騙走；甚至擔心僱主會是披人皮的狼，做令人髮指的事情。

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電話。那時婆婆還沒有開始使用智慧手機，小瓶子也還不習慣手機聊天，每次電話只能幾分鐘就匆匆結束。

也許她以為我們拋棄了她。

一個月後，果果溢奶有所好轉，我便敦促老公去把她接過來。

但是她的眼裡沒了光。

老公剛到那邊的時候，我發影片給他，他不接。過了一兩個小時他發過來，看見他帶著小瓶子玩搖搖車。影片裡的女兒，像是看陌生人一樣愣愣地，看著我，也不說話。

後來老公說，之所以之前不接我影片，是因為剛去接小瓶子的時候，她都只是遠遠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書裡常說的心碎，不是假的。

又一次，我對老公說，不要把孩子送去婆婆那邊了。

看著孩子落寞的眼神，老公也答應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很快，我又食言了。

果果那時候已經快五個月歲了，卻越來越黏人。由於生病，我時常抱著她，久而久之，她便開始習慣抱睡，奶睡，每天夜裡，總要醒個四五六七次。

許是因為太累了，對小瓶子的照顧不夠，來這邊不到半個月，她就發燒了。

發燒的時候她總想睡覺。看著她泛紅的小臉，我抓著她的手，對她說，“對不起，媽媽沒照顧好你”。

二胎媽媽大約都知道，一個孩子生病也就意味著另一個也要生病了。

果不其然，要不了一天，果果也生病了。

生病時，我們自然不能將小瓶子送去婆婆那邊，但是剛剛立下的誓言又破滅了。

我們兩夫妻都明白了，逞強是沒用的，小瓶子好掉之後還得送去婆婆那邊。

那一年，小瓶子就在婆婆那和我們家來來回回。等我們兩夫妻稍微輕鬆一點，就接她過來。但每次過來，兩姐妹都要生病。

連婆婆都納悶說：為什麼在我那邊都好好的，到了你們這邊怎麼就次次生病？

我也不知道。

但那一年我們欠足了小瓶子。讓她在還不滿三週歲時就不得不和父母長時間地分開。

對於很多二胎媽媽來說，兩個孩子一起生病會讓人崩潰。媽媽總是抱完小的哄大的，爸爸就是想幫忙孩子也不要。

其實更崩潰的是，兩個孩子一起生病，且一個住院，一個在家。

有一次，小瓶子又病了，發燒咳嗽。上午吃完藥，退了燒，還是個活波快樂的天使，但是到了下午，她卻跟我說，“媽媽我沒有力氣”。

又燒了，我摸摸她的頭。

本著發燒一般三天會好的理論，每次發燒時我就給她喝美林，多喝水，多休息。

三天過去了，燒還沒有退。與此同時，一起生病的魔咒又來了，果果也開始咳嗽發燒。於是趕緊讓老公開車去醫院。抽血，化驗，一通下來，小瓶子肺炎了，果果支氣管炎。

醫生說，小瓶子要住院，果果可以掛水吃藥。

“我打電話叫我媽媽過來。”老公直接說。

不叫不行。我可以請假，但他要上班。我不能帶著果果在醫院照顧小瓶子。

好在婆婆通情達理，掛了電話後，整理了行李，很快就買票過來。

掛水的時候我看到一位媽媽帶著三胞胎一起來看病。看她安排三胞胎找到位置，給孩子們用撐衣杆把藥掛起來，又拿著單子找護士，來來回回像織布用的梭子。

小瓶子很勇敢，扎針的時候她敢睜著眼睛盯著進入血管的針頭。她唯一怕的是媽媽不在身邊。

可是果果也病了。想都沒得想，我只能優先照顧果果，讓婆婆在醫院陪小瓶子。

對不起，因為你是姐姐。

演員秦昊說過，他不想要二胎，因為有了二胎，女兒小米粒就會被迫長大，這對米粒不公平。

小瓶子，她被逼著長大了。

雖然在此之前我做了很多準備。

看《孩子你慢慢來》的時候，注意到龍應臺大兒子安安，因為看到媽媽照顧弟弟而心生失落，所以在有了果果後也會特別注意小瓶子的情緒。

龍應臺說一位朋友來看剛出生的新寶貝時，會給安安也一併帶來禮物，看到朋友臨走前還會特地誇讚安安，便決定以後也要經常誇讚小瓶子。

但是我還是沒給足小瓶子安全感。

有一次，和朋友霞聊天時，她說，當她問小瓶子爸爸媽媽愛你還是愛妹妹的時候，她回答說，愛妹妹。

在她的眼裡，媽媽每天都抱著妹妹，給妹妹餵奶，陪妹妹睡覺，和妹妹形影不離。

而她，要自己吃飯，自己玩耍，有時候還要被爸爸媽媽訓斥。

但是她還是很愛果果，很愛爸爸媽媽。

果果拉溼了，她會找來尿包；果果哭了，她會學著媽媽的樣子說，“不哭不哭，姐姐在”；果果學翻身，她會自己做示範。

哪怕她覺得爸爸媽媽更愛果果，但是，每當有人問她愛不愛爸爸媽媽，她都始終堅定的回答“愛”！

果果斷奶的時候正值清明，老公帶她回了老家。

原本以為可以好好地陪一次小瓶子了，所以計劃第二天去遊樂場。結果，第二天吃中飯時候，爸爸打電話過來：果果發燒了。

只好放棄遊樂園之旅。小瓶子滿眼的失望，但是想到妹妹正生這病，她也毫無怨言的和我坐上了火車。

太懂事了，我甚至覺得心疼。

諸如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時常會覺得對不起小瓶子。

虧欠老大，大概是每個二胎爸媽的心聲吧。

總覺得對他們照顧不周，陪伴太少。

被生活攪得心煩意亂時，甚至還會錯將老大變成出氣筒。

但是對於老大的愛，又怎麼少呢？都是父母的骨血，我們恨不得將整個世界都給她們。

但是，正如龍應臺所說，“有些事是六歲的人可以做的，有些是兩歲的人可以做的。”

再不願逼迫，孩子也要成長。

幸而，只要愛是真的，一切都來得及。

如今的小瓶子已經不會在質疑爸爸媽媽愛妹妹而不愛她了。

她發現，長大了的果果也開始減少親親抱抱，做錯了事情也要受到懲罰。

她發現，即使獨生子女，五歲時的陪伴也會比一歲時少去許多去。

她發現，爸爸媽媽沒騙她，她還是那個被握在手心裡的寶，始終住在爸爸媽媽的心尖。

要相信，真切而持久的愛老大一定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