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很聰明，見我輕描淡寫地說著狠話，她便知道我是下不了狠心，做剃光頭這樣出格的事。女兒明白，她那美麗的長髮，是她的驕傲，也是我的最愛。況且，我始終和她和顏悅色的說事，怎麼也看不出，我會下狠手。

我之所以和女兒和顏悅色是因為另一件事。

之前，女兒犯錯我就會上火，我會罵她，也會打她。但是有一次，女兒和我生氣，週末的時候，居然自己悄悄跑到已經出嫁的小保姆家去了。我找了一天，心急如焚，幾乎要瘋掉，差點報案。直到晚上，小保姆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她去了哪裡。等女兒回家的時候，我拿起晾衣杆就想打她，結果，她舉起雙手擋住我的晾衣杆，鎮定地說：

“媽媽，我長大了，你能跟我講道理，不打我嗎？”

那天，我沒有打她。之後，我也開始反省自己的教育方法。其實，從那天起，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動手打過女兒，也很少採取冷暴力手段去教育女兒。

我確實下不了決心給女兒剃個光頭，畢竟是十多歲的小姑娘，正是懂得愛美的年紀。我想著給她剪個寸頭（極短的短髮），也就省去了每天早晨梳頭的時間。我甚至想象給她剪個小平頭都是有些過分的。我說給她剃光頭，確實有點嚇唬她的意思，女兒也是聰明，真的也就覺得我會“雷聲大雨點小”。

但是，女兒欠作業這件事，真的一時半會很難解決，我的腦子確實無法下決心真的用剃光頭的方法去懲罰女兒，但是，我又覺得這個殘忍的方法或許真的可以解決問題。

我很糾結。

兩天後，才是國慶節，女兒或許覺得兩天後，我真能把這事給忘了。所以，接下來的兩天裡，女兒對於她連續三個星期沒有完成作業這件事，依然漫不經心，毫無悔改之意。我有些惱火，也有些急躁。

國慶假期，我帶她去剪髮的路上，依然在糾結，究竟是要下手狠些，一勞永逸嗎？但是，剃了光頭的女兒會不會因此受傷害而適得其反？

女兒拉著我的手，試探性地討好我：

“媽，我看見你以前剪短髮的照片，很漂亮，那就是你說的寸頭嗎？”

“嗯！不過，你沒那麼好的運氣，我今天是帶你去剪光頭的！”

“不會吧。我答應你不再欠作業了，不要真的剪光頭啊！”

我終於感覺到她開始害怕了，她的害怕反倒讓我堅信，只有更嚴厲的懲罰才能讓女兒下決心改掉欠作業的毛病。女兒討好的雙手抱住我的手臂，我立刻無情地甩掉女兒的兩隻手，冷漠地說：

“晚了！我已經給了你三個星期的寬限期，你說承諾，一次又一次，都無法兌現，媽媽也不會再相信你。”

“再說，我說過要懲罰你，如果，媽媽不兌現諾言，就跟你一樣，成為不守承諾的人，以後，我也沒法讓你再相信我。”後面這句，我是說給自己聽的。

女兒開始害怕了，再次抱著我的手臂央求著、承諾改掉欠作業的毛病。

“”

我的態度反而強硬起來：“關於保證完成作業的承諾，你說了多少次，怕是連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吧。你是不是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說的話？你覺得媽媽該相信你嗎？“

“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犯任何錯都可以原諒，只有說假話不可以原諒。你一次次失信，這和說假話有什麼區別？”

“媽媽這次懲罰你，不但是因為欠作業，還要讓你記住，自己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任，人要講信用。”

“我想透過這件事告訴你，第一，做事要對自己負責任；第二，說話要算數，不可以說假話，不可以亂說話。”

我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做好了最後的選擇。

可是，當我把女兒帶到理髮店，理髮師問我為女兒剪什麼樣的髮型時，我竟然還是語塞了，我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丟下理髮師和女兒，拿著手機到店門外就接電話去了，可是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瞪大了眼睛！

女兒光亮的腦袋赫然地出現在眼前，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的刺眼，我的心一下子涼到了谷底，我甚至感覺的心碎的痛楚，我毫不猶豫的大聲呵斥著理髮師。

寫到這，我隱約感覺得到當時的那份心痛，我很想知道，我在接電話之前，我究竟有沒有跟理髮師說給女兒“剃光頭”這三個字。我撥通了女兒的電話，我想問問遠在異國他鄉的女兒，當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寶貝，你還記得你剃過一次光頭嗎？”

“記得啊。”女兒慵懶的聲音，讓我聽出來，她還沒起床。

“那天，怎麼就給你剃了光頭了呢？”我開始推卸責任的裝傻。

“好像是理髮師沒聽明白，會錯意了。”我能感覺到，女兒小心翼翼的一邊思考一邊回答。

“嗯……難道……不是我讓他剪的？……”感覺到女兒的謹慎，我試探性的為理髮師辯解，一副又想承認錯誤的矛盾的態度。

“不是吧，記得你說完就去門外接電話，是那個理髮師聽錯了吧……”我怎麼覺得女兒在小心翼翼的安慰我呢。

“那件事，你恨我嗎？”

“恨你幹嘛，又不是你剪的，是理髮師剪的。”是的，是理髮師剪的。在那之前，每次都是我自己拿著剪子給女兒修理頭髮，那是女兒第一次帶女兒去理髮店剪髮，就被剪成了光頭。

“不是，你讓理髮師給我剪個寸頭，結果他聽錯了……”

“哦？……是嗎？”我的愧疚感突然消失了！

“嗯，怎麼想起來這事了？你是在寫這件事嗎？”女兒真聰明，也太瞭解我，一下子就猜到我在寫作。

“嗯，是的，我在寫……，嗯，嗯……還想問你……”

“你說。”

“你被剪了光頭之後是怎麼想的？，就是，就是……你當時什麼感受？”

“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早忘記了，當初你問我，我或許會記得，現在已經不記得了。”女兒說這話的時候，我聽出來女兒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

但是，我當時看見那個光頭心裡就痛；我現在想起那個光頭心裡還痛；，女兒自己當時心裡肯定也痛啊！說對她沒有傷害是不可能的。我也因為愧疚和心痛，一直沒有和女兒去交流這件事。

我真的跟理髮師說的是剪寸頭嗎？我沒有跟理髮師說，給女兒剪光頭？真的是理髮師聽錯了我的話？我真的不記得，我是怎麼跟理髮師說的了，我忘記了，真的忘記了。

我只記得，我把女兒交給理髮師的時候，剛好我的手機響了，一個客戶的電話，於是，我走出店門去接電話了，等我接完電話，回到店裡就看到女兒光禿禿的頭在夕陽的燦爛中顯得格外耀眼。我立刻火冒三丈，我憤怒地大聲的責備理髮師……

我心痛地撿起了女兒的長髮，拿回家放在一個玻璃瓶子裡，直到現在，還在家裡放著。

國慶後的第一個星期，女兒帶著帽子去了學校，我不知道同學們是如何議論她的光頭的，總之，那個星期結束的時候，她認真完成了每天的作業。我也發現她變得沉默了些，不再那麼調皮。

但是，第二個星期，我強調必須在晚上十點之前寫完作業，她依然沒有完成所有作業。我告訴她，以後晚上不能完成作業，早晨去學校就不許戴帽子上學。不僅如此，我還去了學校，經過班主任的同意，我在週一下午的班會上，站在了教室的講臺上，我告訴女兒班級裡所有的同學，幫助我監督和檢查女兒的作業，如果女兒沒有完成作業，就不允許她繼續戴紅領巾。

現在想想，我那時為了女兒能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為了讓她懂得合理利用時間，我做得有點狠…………

在女兒升六年級的時候，我也升職成為重點客戶部經理，但是為了女兒，在女兒上六年級的一整年中，我推掉了所有出差的機會。我直截了當地跟領導說，我不能讓六年級的女兒獨自一個人留在家裡。我愧疚在女兒的小學生涯中，只有那一年，我是認真對待女兒的學習的。

升學考試時，女兒輕鬆獲得優異成績。在女兒即將初考時，我問過女兒，有沒有信心考上省重點，女兒信心滿滿。

看到這裡，你們一定以為，我和女兒的共同努力讓女兒如願以償了吧，但，沒有！不是沒有如願以償，而是事情沒那麼簡單，一波三折，好事多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