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順轉剖,遭遇血液感染,半個月,骨開十指,腹開七層,兩度專家會診,吊瓶逾百,力挽狂瀾,送我回人間。
2020年,我的疫情寶寶來報道了。懷孕的時候我能跑能跳,該幹活幹活,該玩耍玩耍,七個月的時候老公還帶我從福州一路向南去深圳自駕遊了一圈回來。懷孕初期不孕吐、不難受,中間產檢一路綠燈,晚期不浮腫不失眠不恥骨痛,整個孕期只漲了不到十斤,可以說是順順利利,舒舒服服的懷孕過程了,朋友們都說肚子裡的寶寶是天使寶寶,會疼我。那會我怎麼也想不到後面會經歷那麼多。
臨近預產期,醫生讓我如果沒有提前發動,時間到了要提前幾天去住院,她給我先開了住院單,隨時自己去辦住院手續。我一直捱到了預產期的前一天,才跟老公心不甘情不願地帶著待產包住院去了。十一月的福州今年出奇地熱,加上孕婦又特別怕熱,醫院又把中央空調統一關了,我跟老公兩個人在醫院晚上熱地睡不著,還去買了風扇進去用。等了一天我就熬不住了,問醫生我這還是靜悄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動,醫生說差不多就直接催產了。
因此,第二天做各項檢查,第三天上水囊、滴催產素,在待產室我還生龍活虎地和護士們聊天拱趴,儼然不像個馬上要生的孕婦,以至於後面出院的時候,護士們說:你今天的狀態終於有點像剛進待產室的狀態了。我跟給我掛點滴的護士說: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掛點滴,奉獻給你了。萬萬沒想到後面會把我這輩子目前沒有掛的點滴一併補上。
催產素滴到傍晚沒什麼反應,就先回病房,等第二天繼續。到了晚上十點左右,肚子裡自己開始規律宮縮了,我又進待產室觀察了,開指到三指的時候上無痛分娩,第二天麻醉再加一次,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一直沒有繼續開指,值班醫生說寶寶在裡面頭歪了,已經擠出血瘤了,我最多給你們一個小時再等等,你們商量一下是要馬上剖了還是再等一個小時。當下我和老公決定還是馬上剖了,不要浪費時間了。
護士們立馬為我準備手術,叫我老公各種簽字,進了手術室兩位麻醉醫生為我全麻,瞬間就睡著了,等我醒來已經在病房了,肚子有點痛(此時掛著止痛泵,痛感沒那麼強烈),人很累,渾身沒勁,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耳邊迷迷糊糊有家裡人的聲音,我睜開眼看了一下,一屋子的人,月嫂看我醒來抱著寶寶過來給我吸奶。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寶寶,這傢伙臉好大啊!一看就隨她媽(掩面哭笑),寶寶很乖,睡得很熟,絲毫不受我們聊天的影響。跟家裡人聊了幾句,留下我老公和月嫂,其餘人都回去,因為疫情期間醫院管控很嚴,我也需要休息。到此為止,經歷的痛我感覺我都能接受,畢竟是個女人這些痛多多少少都要承受。
到了夜裡我突然間感覺一股寒氣襲來,上一句還在跟我老公說話,下一句體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升高,而我只感覺整個人很冷、非常冷、這輩子沒有這麼冷過,我去漠河零下四十幾度都沒這麼冷,沁入骨頭的冷!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我老公眼見著我一分鐘內就把整個鐵架床抖成篩子不知所措。我咬著牙告訴他:我冷,好冷…快…被子…被子。他跟月嫂兩個人趕緊壓了一床被子過來,我說不夠,並且整個人更冷了,開始縮骨,也不顧傷口的疼痛,一邊縮一邊抖,瞬間兩三床的被子全在我身上,而我就跟沒穿衣服暴露在零下四五十度的室外一樣,巨冷!且越來越冷!我老公見勢不妙趕緊去叫醫生,醫生和護士門都來了,看著我跟床鋪抖成篩子的樣子也是有點懵,馬上給我測量體溫,三十八度多,再測,三十九度,值班醫生立刻開降溫藥,護士教我老公給我物理降溫。當夜體溫慢慢迴歸正常,我們都以為是個插曲,而第二天主治醫生巡房後,就已經開始對我研究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手術後突然高燒。只是沒等醫生們出結果,第二天晚上我又一次迅速升溫、巨冷、狂抖,如出一轍的情況讓醫生們也開始上心了,第三天一早,一堆的抽血、拍片等檢查開給我,並且慎重囑咐我不能起床、躺床上頭不能高於身體,開了一堆掛瓶,一天要掛十瓶左右,一瓶500g,除了營養素就是消炎藥抗生素。我乖乖配合,心想發個燒而已,而且檢查了這麼多,醫生也沒跟我說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問題的話早就告訴我了。熟知道此時的醫生也還沒找出病灶的關鍵。
掛了兩天點滴,人好像好一點了,我感覺我的傷口都快好了,而寶寶黃疸也沒問題,看著我們倆都可以出院了,但是醫生們沒有一點想讓我出院的樣子。巡房的時候我一問我能什麼時候出院,他們都諱莫如深地說再等等,只說我細菌感染了,要繼續掛抗生素。於是,又一個第三天晚上,我又又又復發了,冷到爆!!那種感覺就像突然間被全世界拋棄到最冷的角落!深入骨髓冷!! 第二天早上由於已經掛了幾十瓶的點滴,我的手腫地跟豬蹄一樣,一個實習護士來給我重新紮,沒扎準,拔出來,又扎,又沒扎準,拔出來,又扎,又沒扎準,再拔出來,肉眼可見針頭連帶著血管裡的血液和血管壁的組織渣渣一起進進出出,最後針頭都扎歪了。你知道嗎,整個過程我就像《我不是藥神》裡王傳君扮演的呂受益最後在醫院化療清創時那一聲聲哀嚎的狀態,一點都不誇張,一個從來沒掛過點滴的人,經受這樣子的摧殘,真的不是意志兩個字就可以拿出來標榜的,剖腹產我都沒有落淚!!我崩潰了,我要出院,我不想掛了。護士說::“你這個點滴是定點點滴,很好的藥,我們一般的人還不給掛的,你確定不掛了嗎?”我說:“我確定不掛了。”心想,明天我就找醫生開出院。護士端著點滴出去了,沒有兩分鐘,一個值班的男醫生殺進來了,對,是殺進來的。他戴著眼鏡一臉風塵僕僕又著急地站在病房門口,問我:“46床,你不能不掛這個藥!你知道你現在什麼情況嗎?這個藥你掛了就不能停!要掛滿半個月,一旦停下來就前功盡棄了!”我也火了,我說:“我什麼情況我怎麼知道?我每天掛十一二瓶的點滴,整個人都掛傻掉了,還不讓我起來,吃喝拉撒都是躺著,我現在兩個手都腫得根本打不進去,針拔了,那個針孔能用棉籤擠一分鐘都是水出來,都看不到血流出來的,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

值班醫生這才跟我說我的情況,原來我是血液感染了,原因不明,直至出院,後續給我的答案也只說是我產程太長,造成血液感染。而之所以一直不讓我出院,也是因為一直沒有找出感染的是什麼菌,身體感染到什麼程度了,這個藥到底適不適用我。瞬間,我陷入了兩難,倒不是害怕,知道真相的我反而冷靜了下來,我難的是我這個情況估計一兩天是肯定出不了院了,而孩子是健康的,她總不能一直陪我在這醫院裡治療吧?
有時候恐懼來源於未知,當你知道了真相反而會變得釋然。和老公商量了一下,我迅速做出決定,第二天讓月嫂帶著孩子先出院,家裡由我那個不爭氣的婆婆先頂一頂,不放心也沒辦法了,現在的情況我自身難保。我留下來全面配合醫生的治療,老公留在醫院照顧我。醫生知道了我怕疼,特地叫了個技術好的護士來扎針。第二天又開了一堆抽血專案、半身彩超、全身CT、割組織做培養皿。
都說母子連心,其實在孩子出院前我對她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就是覺得這份責任落肩了。而當月嫂真的要帶她出院的時候,說:“寶寶來看看媽媽,我們要先回去了,在家裡等媽媽回來哦!”我躺在病床上,她躺在嬰兒推車裡,我舉起掛點滴的手想伸出去摸一摸她,卻無能為力的時候,內心瞬間就開始不捨,她還這麼小,就要和媽媽分開,沒有母乳喝、沒有爸媽愛,這份分離之痛太清晰,時至今日,三個月了,此時凌晨三點,看著熟睡的她,我依然熱淚盈眶…

後續,終於查出我感染的是肺炎克雷伯菌,並且兩次專家會診兩次換藥,從“舒普深”又換至“特治星”,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才回家。慶幸寶寶身體健康、吃好睡好、活潑可愛,現在覺得幸虧是我承受了這一切,如果是寶寶的話,我會更加崩潰。
按我姐的話說,挺好的,也是一種經歷。是啊,人生沒有那麼多順風順水,人總要學著承受、試著接受,然後成長。生活就是這樣,問題疊著問題,我把它解決了、度過了,強大的就是我,將來奮鬥的日子裡我就又多了一件鎧甲。
感恩爹孃三十年護我周全❤️
感謝愛人的寬容和照顧❤️
感謝長輩家人同事朋友一直以來的關心幫助惦念,願大家平安健康喜樂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