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歲半，給他講故事。

起初只是想試試，看一歲半的孩子能不能聽懂故事。講了，發現他聽不懂。但是，他喜歡我給他講故事這種方式。哄他睡覺，我們躺在床上，故事講著講著，他就睡著了。

於是，我開始習慣用講故事這種方式哄他睡覺。

最初，講《小兔子乖乖》。然後，講《小紅帽》。

講小紅帽的故事最有意思。小紅帽去看望生病的外婆，最初的時候，還沒講到外婆和小紅帽被大灰狼吃掉，兒子就睡著了。後來，終於講到外婆和小紅帽被狼吃掉了，可是沒等到獵人出現，兒子便又睡著了。

看著兒子閉著眼睛，鼻息均勻，心裡有點遺憾：大灰狼是壞人，他為什麼等不到壞人被懲罰就睡了呢？

再到後來，故事終於講完了。大灰狼的肚子裡被獵人裝入了石頭，它在河邊喝水，因為石頭太沉，他跌進河裡，淹死了。

故事完了，睜著眼睛望著我，還沒有睡意。

我問他：大灰狼是怎麼死的？

他搖搖頭。雖然我講了很多遍，可他並不太聽得懂這個故事。或者說，對故事這種東西，他還不太明白。

但這有什麼呢？他已經習慣了我給他講故事，講故事，成為了我陪伴他的一種方式。

他說：再講。

我便又從頭講。或者，講另外一個故事。或者，把《小兔子乖乖》和《小紅帽》的故事拼在一起：大灰狼原本打算吃小兔子，沒想到小兔子沒有給它開門，他只好離開了。他在路上遇到了小紅帽，於是打算把小紅帽和小紅帽的外婆都吃掉，沒想到被獵人發現了。最終，大灰狼被獵人殺死了。

當然，在故事裡，我也會加上一些情節。比如小紅帽去看外婆，應該帶一點水果去。於是，小紅帽開啟冰箱，拿了一些水果放在籃子裡。

我問兒子：“你覺得小紅帽應該給外婆帶一些什麼水果去？”

他想了想：“蘋果。”

“然後呢？”

“香蕉。”

“還有呢？”

“荔枝。”

“還可以再帶點什麼？”

“蘿蔔。”

“蘿蔔是蔬菜，你重新想一種別的。”

就這樣，小紅帽提著滿滿一籃子各種各樣的水果去看外婆了。

不知不覺，兒子能聽懂小紅帽的故事了。有一天，我在講大灰狼吃小紅帽的時候，他突然傷心地哭起來。

“大灰狼沒有吃小紅帽！”他說。

“外婆和小紅帽都被大灰狼吃掉了，可是獵人馬上就來了，把外婆和小紅帽救出來了。”

“我不要大灰狼，沒有大灰狼！”他說。

“好吧，”我說，“我就給你講一個小紅帽的故事，裡面沒有大灰狼。”

我便給他講。

小紅帽提著很多水果去看生病的外婆。走在路上，他看到了路邊的花兒開得很漂亮，有菊花、月季、玫瑰……小紅帽想，給外婆摘點花兒去，外婆看到花兒，心情就好了，身體就康復得快了。小紅帽提著水果，拿著鮮花走在路上，一隻大象從香蕉林裡出來，問小紅帽去哪兒，小紅帽說，我的外婆病了，我去看她。大象說，外婆病了，應該多吃點香蕉，於是大象舉起鼻子，在香蕉樹上捲了幾個香蕉，然後放在小紅帽手中的籃子裡。小紅帽說了聲謝謝，繼續往前走。這時候，一直蜜蜂在她面前嗡嗡地飛著，蜜蜂問她去哪兒，她告訴了蜜蜂，蜜蜂說，我要送你外婆一點蜂蜜，然後它引著小紅帽到了它的家，給了小紅帽一瓶蜂蜜。小紅帽道完謝，繼續朝外婆家走去，路上遇到一隻青蛙在田邊捉蟲子吃。青蛙請小紅帽給她的孩子們帶個信，叫它們沿著小溪一直往上游，游到這片稻田，就能找到它們的媽媽。小紅帽來到一個池塘邊，果然看見很多小蝌蚪正在水裡游來游去，喊它們的媽媽。小紅帽便告訴它們的媽媽的訊息，叫他們沿著池塘邊的訊息往上游。

在這個故事裡，小紅帽到了外婆家，但路上的風景無限。比如她經過芬蘭，看見聖誕老人坐著馴鹿車給小朋友們送聖誕禮物去，比如路上遇到一隻獵豹，他奔跑的速度無人能及，比如遇到一條河，一隻水牛把她渡到了對岸。

兒子剛滿三歲沒幾天，新冠肺炎肆虐，小紅帽的故事裡，外婆患了新冠肺炎。小紅帽去看外婆，剛走到外婆家門口，一輛救護車就開了過來，停在外婆家門口。從車上下來幾個醫護人員，他們穿著白色防護服，戴著手套就、口罩和護目鏡。他們見小紅帽沒帶口罩，便給了她一個要她戴上，叫她趕快離開這裡，然後告訴她，出門必須戴口罩，要經常洗手，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等等。當然，故事的結局是，在醫務人員的努力下，外婆的身體康復了。

我給兒子講過很多臨時編出來的故事。有時，我會叫他與我一起，我們共同編制一個美麗的故事。不要懷疑一個孩子的虛構能力，在他們的童稚的世界裡，只要給他們搭一座橋，它們就能在河流的對面建造出一座城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