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實錄：

悠媽：你要寫作文《二十年後的我》，那你現在幾歲呀？

悠：九歲

悠媽：二十年後呢？

悠：二十九歲了。

悠媽：在做什麼呢？

悠：上完學了，做生意。

悠媽：做什麼生意？

悠：做服裝設計

悠媽：為什麼選擇服裝設計？

悠：因為我畫衣服很好。

悠媽：你喜歡服裝設計嗎？

悠：當然了！

悠媽：你知道服裝設計都做什麼？

悠：做衣服。

悠媽：要當服裝設計師，需要哪些知識和本領呢?

第一：要有想象力；第二，要有畫畫天才，畫畫必須畫的很好；第三，要有品位；第四，要考服裝設計大學。萬一設計不好看，沒人選就糟了。

悠媽：是不是還要學怎樣製圖，怎樣進行顏色搭配呀？

悠：是的。

悠媽：你要上哪裡的服裝設計大學？

悠：美國的服裝設計大學。

悠媽：設計什麼？

悠：設計衣服，主要是裙子。

悠媽：你不是說要和你的好朋友一起合作開服裝店嗎？

悠：是的，我要和嫣嫣一起開服裝店：“悠嫣服裝店”。

悠媽：店裡都賣什麼產品？

悠媽：衣服，裙子，

悠媽：為什麼選嫣嫣呢？你們是不是有共同的愛好？

悠：我們兩個都喜歡畫畫，畫衣服，她畫的裙子很好看。

悠媽：還有呢？

悠：她長得很漂亮，可以當模特。

悠媽：還有嗎？

悠：她覺得我畫的比她好看，她喜歡我畫的畫。我們吃過午飯在一起畫畫，畫衣服。

悠媽：她願意和你合作嗎？

悠：她願意跟我一起畫畫。

悠媽：你們設計的裙子讓誰穿？

悠：人穿。

悠媽：在哪裡知道王后和公主的？

悠：童話故事裡。我在《真假公主》裡看過公主穿過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做的衣服。

悠媽：你開始不是想給公主做裙子嗎？你還說讓王后來定你的裙子。現在呢？

悠：現在不想了，因為王后都死了，“滅絕了”。王后太少了。現在我不想給公主做裙子了，因為公主很難（找到）。只有一個公主在英國，太少了，會沒有人買。

悠媽：芭比裡面不是有很多公主嗎？

悠：他們都被老鼠王抓走了。

悠媽：那你想想，每個結婚的新娘穿著婚紗，像不像公主呀？

悠：像，但他們不是公主。我想給小學生做裙子。

悠媽：那你的顧客從公主變成小學生啦？這樣買的人多，是不是？

悠：對。

悠媽：你要做什麼樣的裙子？

悠：可愛的裙子，好看的裙子。

悠媽：小學生喜歡什麼樣的裙子？

悠：可愛的裙子。藍色的帶著蝴蝶結的短裙，伴娘的小花裙，花童的裙子。

悠媽：在哪裡開你的服裝店？

悠：美國聖塔芭芭拉。

悠媽：為什麼選擇聖塔芭芭拉？

悠：因為那裡風景好，環境好，我不喜歡擁擠的地方。

悠媽：人多的地方才能做生意呀!

悠：但是中國人不講禮貌，不許把這個寫上去！

悠媽：你開服裝店，又不是旅遊，為什麼選擇風景好的聖塔芭芭拉？

悠：那裡很漂亮，我想給漂亮的人做裙子。

悠媽：賣了錢幹什麼？

悠：開一家更大的服裝店，能讓全世界的小朋友來我的服裝店買裙子。

悠媽：如果錢更多呢？

悠：捐給山區的小朋友。

悠媽：讓他們用錢幹什麼？

悠：買玩具和書本。

悠媽：哪個山區的小朋友？

悠：比如像地震的地方，汶川，雅安的小朋友。

在這個對話中，悠悠有問必答，而且對答如流，對自己二十年後的職業發展有著非常明確的目標。從五歲到現在，這個想當服裝設計師的目標似乎沒有改變。我記得悠悠大概兩三歲的時候，有一次，她坐在地板上，拉開電視櫃下面的抽屜，翻著裡面的碟片，自言自語地說：“開個小店賣碟片”，我們大笑不止。好在這個開小店賣碟片的念頭只閃了一次，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否則老媽真的要擔心這個孩子不思上進啦！作為一個奮鬥型職業婦女的老媽，怎能容忍女兒將來毫無建樹，開個小店賣碟片呢？5歲之後，悠悠立下了新的目標：將來要開個服裝店，給公主設計婚紗裙，因為看了太多的漂亮公主的芭比童話故事。她說：“最想讓王后定我的服裝，因為“王后很高貴”，她能出很高的價錢”。

現在九歲了，去年到美國遊學了一年。她的（想法）思想又有了大的變化（或許是進步）：不給公主和王后做裙子了，要把裙子賣給小女孩。因為“公主太少了”，“都被老鼠王抓走了”（《胡桃夾子》上的老鼠王）。而且她還知道“英國有一個公主，但是太少了，只有一個”。如果開個服裝店只給公主和王后做服裝，他們的店就沒有生意。所以現在她的服裝店的目標由高階客戶“高貴的王后和公主”逐漸變成了大眾客戶群：愛穿漂亮裙子的小女孩，目標越來越實際了，是不是美國的實用主義教育的結果？

在這個對話中，我們還可以看到，她要到美國上大學，服裝設計，而且還想選擇她去過的美國的聖塔芭芭拉作為將來開服裝店的地方。她對這個地方非常向往，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加州海濱小城度過了一年的快樂時光，每每提及，都是非常開心，甚至要選擇這個小地方作為將來事業發展的舞臺。她還提到一個重要的原因：“那裡環境好，沒有那麼多的汽車尾氣。我怕汽車的尾氣飄進店裡，很難聞，弄到衣服上就沒人買了。”這倒是一個非常現實的想法。

在這個對話中， “汽車尾氣”，“雅安地震”，“捐款”等詞彙都出現在一個小學生的口頭表達中，她還會用“做生意”，“服裝設計”“想象力”，“品位”這種詞來回答我的問題，口頭語言的發展遠遠超過她的書面語言表達。兒童在日常的交流中，可以藉助成人的輔助，流利表達自己的思想。但書面語言需要系統圍繞一個主題組織語言，這種語言不再是散碎的，碎片狀的詞語，而是圍繞主題的幾個句子組成的意群。在沒有成人幫助搭建腳手架的情況下，兒童獨立用書面語言表達想法，確實很有挑戰性。

儘管她能夠流利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是讓她自己把上面複雜的思路用書面形式體現出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是她寫的作文：

二十年後的我

二十年後的我已經29歲了，我想開一家服裝店，我已經從一家服裝設計學院畢業了，我要在美國加州開一家服裝店。我要賣裙子給小女孩穿的，有絲紗裙、長裙、短裙， 我想和一個畫畫好，喜歡我畫的朋友合作，我還要在服裝店裡開一家服裝室。

本來打算賣給王后、公主穿，後來改了想法，準備把裙子賣給小朋友們，小學生和大人，因為公主、王后在世界上很難找到他們，所以，我就改了想法。

我還想讓全國，全世界的小朋友來觀看我的服裝店，如果我的錢太多了，我就把它們捐給四川、汶川等等等等。

我們說了一兩個小時，最後讓她寫，只寫了兩百個漢字，非常吃力。書面表達和口頭表達差距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