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教授羅翔老師曾說:大家不要以為你的身體屬於你,如果你的身體屬於你,一定會導致強者對弱者的剝削和欺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倫理道德認為一個人是不能處分自己最重要的利益的,因為自由不能以徹底放棄自由為代價。
從法律的層面講,禁止代孕是對弱者的保護。
但是從醫學的角度,代孕是不是真的那麼的不堪?其實未必。
代孕是一種技術,任何技術的產生一定是為了解決當時社會出現的某種問題的,就像代孕最開始是為了幫助那些不孕不育女性獲得自己的孩子的,讓她們也有成為母親的資格,畢竟哪個女性不想體驗為人母的痛與樂呢。真的有那麼多無法懷孕的人嗎?我們現在可以查到的官方資料是2009年的《中國不孕不育現狀調研報告》,大家可以想一下,10多年前不孕不育的發生率是15%~20%,我們先不說當前由個人機構或者某市區統計出來的龐大資料,就看看我們周圍,大家會覺得不孕不育離我們很遙遠嗎?當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們是無法體會那種心情的,我之前有個同事,特別喜歡小孩子,她每天的任務就是迎接一個又一個小生命,而自己結婚8年始終沒有孩子,最後去做了試管。我們可能無法理解那種求子之心,但是真的有相當一部分女性這輩子是註定無法孕育的,比如:一位先天無子宮或者是始基子宮的女性(MRKH綜合徵)
一位先天條索狀卵巢(無功能卵巢)的女性(Swyer綜合徵)
一位多次人流導致嚴重宮腔粘連的女性(Asherman綜合徵)
一位患常染色體顯性遺傳性腦動脈病的女性
一位患先天性心臟病(右向左分流型) 的女性
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性
一位患區域性晚期宮頸癌的已婚未育女性
一位前幾次妊娠均以死胎告終的妊娠期高血壓病的女性
……
以上情況都是在臨床上可見的,雖然有機率大小,但是當它發生了,對這個家庭來說就是100%。
上面的情況大家有些可能覺得不理解,我拿其中一個給大家解釋一下,就說妊高症吧,為什麼說這個,因為它不僅可能是找代孕的原因,也是代孕母親在代孕的過程中最容易出現的併發症。先給大家上個圖。女性懷孕和不懷孕差在哪裡?女性懷孕之後多了一個孩子和一個胎盤,孩子是有靈性的,一般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媽媽的,胎盤就不好說了,雖然這個理由是我自己編的,但是如今的研究也證實了,胎盤在妊高症發病中的確起到了無法替代的作用。胎盤從何而來?如果把胎盤分解了,它就是一個又一個絨毛小葉,絨毛小葉再分解那就是一根一根的絨毛,絨毛再分解就是一個個滋養細胞手拉手湊一起,所以滋養細胞才是幕後功臣。大家在網上都見過妊娠囊,這裡我就不放真圖了,從上面這個示意圖中我們可以看出來(只需要看上半部分即可),寶寶是在一個囊裡包著的,這個囊就是滋養細胞手拉手圍繞起來的圈(立體的圈),這個圈負責不斷向外發散,發育成胎盤。如果把妊娠囊整體比喻成一個國家,那滋養細胞就像是從事各個行業的技術人員,滋養細胞分好多種,各幹各的工作,大家共同的目標是讓這個寶寶在子宮裡過最好的生活。它們日復一日,翻山越嶺,跨過層層阻礙,其實是很難的,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現在有證據了,下面這幅圖就是滋養細胞各司其職的工作中,而攻堅戰集中在子宮螺旋動脈重建這一步(中間那根大紅色的血管)。為什麼要重建子宮螺旋動脈?因為肚子裡多了一個孩子,他也需要營養,營養從哪兒來,從動脈血裡來,那孩子是怎麼從母親動脈裡吸血的呢,靠它外面那個發育成胎盤的囊裡的滋養細胞紮根進入母體的血管,改變母體正常的血管結構,讓它從一個有彈性的血管變成一個只要變粗不要彈性的管道,這樣就可以讓更多的血透過此管道進入胎兒體內。(為什麼重建的是子宮螺旋動脈而不是其他的血管,因為只有它的管壁結構是可以隨著激素而變化的,另一個血管叫基底動脈,是個死腦筋,無法變通。)
妊娠期高血壓疾病的bug我們現在回到妊高症,妊高症的發病機制現在不明確,有很多假說,但有一個大家都認同的觀點就是,滋養細胞侵襲異常,怎樣算正常,怎樣算異常呢?下面這幅圖,左邊正常,右邊妊高症,梭形細胞就是滋養細胞,我們可以看到它正在進入螺旋動脈血管內,進去了就變了一副模樣。大家可能會問,右邊的滋養細胞也幹活了啊,也融入了母體的螺旋動脈管壁了呀,的確,是進去了,但是它扎得淺,不夠深,這樣會導致啥後果呢?就是下面那部分原來的螺旋動脈該啥樣還啥樣,沒有被改造,不被改造那血管就依然彈性滿滿,有彈性就有阻力,血流要想進去就得克服阻力,久而久之,當落後的生產力無法滿足寶寶日益增長的需求的時候,矛盾就出現了,胎盤就會缺血缺氧,而從此就會產生一系列的級聯式惡性迴圈。細胞正常的代謝需要氧氣以及各種能量供應,氧化反應是細胞正常活動所必須的,但是氧化反應的產物---自由基、活性氧這些不是我們需要的,因為它們的化學結構很不穩定,數量多了容易破壞其他正常的細胞,所以會被我們人體的抗氧化系統及時清除掉。而什麼是氧化應激反應呢?我們從字面意思能看出來“氧化應激”應該不是個什麼好詞,因為應激一般都是在很危急的狀態下出現的,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來換取暫時的和平的,所以偶爾一下子應激可以,如果持續應激的話,氧化產物無法被及時清除,會不斷堆積在體內,無異於飲鴆止渴。當胎盤紮根不深時,就會缺血缺氧,它的組織和細胞就會受損,損傷後會釋放一些化學物質,這些化學物質可以作用於別的組織細胞,使它們被動的產生一些列的適應性變化,和血壓的關係最密切的細胞當屬血管內皮細胞,這也是妊高症的最基本的病理改變。長此以往,原本侷限於胎盤的缺氧,在氧化應激產生的可以流經全身的破壞性產物的作用下,開始導致母體全身的小動脈的收縮痙攣,收縮會導致血流量的減少,全身比較重要的臟器(腎、肝、心)都可能因為缺血導致損傷,但需要一段時間的積累,像妊高症這種帶助攻(胎盤)的疾病,真的很多降壓藥都降不下來,之前一個患者在不用藥的情況下高壓可以達到200mmHg,好多孕婦耐受了剛開始是沒症狀的,但隨著慢慢進展就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因為這種損傷是不可逆的。如果血壓這麼高,不去管它的話,時間一長,這麼大的壓力再加上縮血管的介質,最終會導致廣泛性的血管內膜損傷,損傷了之後人體知道這個地方破了(就像你的手劃破了要去幫你修復一樣),機體就開始修復,而在修復過程中又會釋放的各種炎症介質,而這些又會觸發一系列的惡性迴圈。我們在臨床上最怕妊高症患者子癇(抽搐),因為進展到這一步就無法繼續保胎了,多少周都要儘快引產,因為發生抽搐就說明孕婦的腦細胞已經開始出現缺氧表現了,而大腦是人體最先保證供氧量的器官,這個器官都不夠了,其他的還遠嗎?所以說,妊娠其實對女性是一個巨大的考驗,不論是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一個我們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在有些人看來卻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如果代孕違法是對弱者的保護,那這些女性無法生育的痛苦該如何去彌補。
(配圖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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