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十巴仙

這些年，媒體時有爆出誰家為冠姓權爭吵的新聞 。

所謂冠姓權，就是父母決定子女姓氏的權利。在傳統觀念裡，孩子跟父姓天經地義。新時代觀念下，孩子跟母姓也有了“贏面”。國家規定，孩子要跟父母的姓，但到底優先跟父母中哪位的姓則無規定。

男女平等，如今從娃娃的姓氏中也可見一斑。

若男女雙方都看重冠姓權，就會出現爭論。這種爭論往往在孩子連受精卵都不是的時候就開始了。

女方說：“生第一個孩子跟你姓，生二胎再跟我姓。”她是在爭取女權。

男方霸道地說：“不行，生幾個孩子都得跟我姓。”他是在宣誓主權。

談婚論嫁的男女朋友，會因談不攏冠姓權而分手。已婚男女對冠姓權互不讓步，離婚都做得出來。

冠姓權爭奪不能雙贏，爭不過的一方卻未必甘心。就算沒有冠姓權之爭，不冠姓的一方也未必看得開。

舉個例子，一目瞭然。

丈夫姓李，妻子姓蔣。妻子無緣冠姓權，卻想讓蔣姓在孩子名字中露臉。這回“蔣”不是冠姓，而是放在非首位的“嵌姓”（本文首度提出此概念）。

在不損丈夫冠姓權的前提下，妻子想讓孩子叫“李蔣x”——例如男孩叫“李蔣晨”，通常會得到同意。甚至簡單粗暴地直接叫“李蔣”都會有人採納。

這種“父姓+母姓”的起名方式目前非常流行，可表明孩子是雙方家庭的共同血脈。爭不到冠姓權，退而求其次，能嵌個姓也是好的。

妻子還可認為“李蔣晨”是複姓李蔣，單名晨，那也算拿到二分之一的冠姓權了。要是取成四字名“李蔣晨光”，則更像是複姓李蔣。某些機構對此頗為抬舉，稱其為“新複姓”，並肯定了其降低重名率的好處。

Δ 2014年-2018年全國新複姓佔比變化

這位蔣姓妻子嫁給李姓丈夫，按傳統可稱為“李蔣氏”。如今她讓孩子叫“李蔣晨”，難不成是在用曲折的方式讓孩子百分之百地冠她的新姓氏——李蔣？哈哈，這波操作牛！

問題來了：孩子名字裡嵌入姓氏真的好嗎？

蔣姓被硬嵌入孩子名字“李蔣晨”中，還佔了C位。人們會想當然地猜“李蔣晨”中的“蔣”字是母姓。“蔣”字太像姓氏了，在詞義上幾乎找不到其他“戲路”。

蔣姓妻子如願以償了，但這個名字看起來彆扭，讀起來不順，也不知“蔣”除了是母姓外還有啥寓意。

曹孟德的“孟”字似是姓氏，實是指家中排行老大，不僅用得問心無愧——不是嵌母姓，而且用得順理成章——跟伯仲叔季一樣的用法。

而“李蔣晨”中的“蔣”字，實在難掩強行嵌姓的尷尬。若憑“草頭將軍（草+將=蔣）”的牽強寓意來淡化嵌母姓的用意，也顯得蒼白和可笑。

小說《鹿鼎記》裡有個情節：韋小寶想將《四十二章經》藏在骨灰罈裡，就杜撰出“海桂棟”這個名字寫在了靈位上，對天地會謊稱是死去的朋友。其實，這個怪怪的名字是從因他而死的三個人——海大富，小桂子和瑞棟——的名字裡各湊一字而成的。

Δ 韋小寶給虛構的“海桂棟”立的靈位

這個橋段挺搞笑和諷刺，恰可借來助力本文。

海和桂都是姓氏（韋小寶假裝小桂子時曾自稱桂小寶），聯用成“海桂”像是新複姓，但靈位上會寫“海公桂棟”，不會承認“海桂”為複姓。

以此類推，嵌姓的父或母想自創新複姓，開心就好，請別當真。歐陽、司馬、上官等真複姓是通過歷史積澱固定下來的，而普通人自創的複姓沒有後勁，十有八九是“傳一世而失傳”。抬舉點叫“新複姓”，殘酷點就叫“雙姓”或“偽複姓”。

Δ 偽複姓人數排名，各種排列組合

另外，海姓與桂氏連在一起，與“海龜”諧音，似在諷刺此人是老烏龜。若是給真人取名，此二姓不適合聯用。

由此可啟發父母們，嵌姓須謹慎，以免掉入坑。溫馨提示：“高楊”有羔羊之諧音，“朱史”有豬屎之諧音，聽起來令人啼笑皆非。

對新複姓而言，諧音坑已是極端例子，而違和感才更普遍。

專家建議，父母姓不必連在一起，不妨中間隔個字。前面例子中，父母若能接受“李蔣x”和“李x蔣”兩種結構，那麼取名自由度便可增加。這是更讓步的嵌姓權，至少比堅持新複姓更看得開。

總之，要使嵌入的姓氏減少違和感，除了本身的可塑性外，還得發揮奇思妙想。恕我才疏學淺，實在想不出什麼妙招扶一把這扶不起的“李蔣x”或“李x蔣”。

反過來，要是孩子跟母親的蔣姓，父親要把李姓嵌入，取出的“蔣李x”和“蔣x李”一樣是強嵌的姓氏不和諧。

某些姓氏的姓氏標籤不重，嵌入名字中幾乎了無痕跡。

例如，父姓楊，母姓柳，“柳”字的“戲路”並不窄，嵌入名字中或有“生機”。這對夫妻若讓子女叫“楊柳”或“楊柳依”皆可，還算是妙用。要是浮誇地取成“楊柳依依”，便是讓“戲路”尚寬的“柳”字出演了雷人的劇本。

再比如，母親姓成，嵌入孩子名中能寓意成功，且外人不會猜這是母姓。即便父母都不姓成，也不乏用“成”字的情況。成姓比陳姓的可塑性強多了。若不是因為嵌姓，誰取名會用“陳”字？

這就令人聯想到一個辦法。若嵌入孩子名中的姓氏格格不入，大可用諧音字來代替。例如，“陳”可用“成”或“程”代替，“張”可用“章”代替，不用怕被看成嵌了別家的姓。

影星趙薇的媽媽姓魏，她給女兒取名“薇”字，與魏姓諧音只是恰好，主要還是她喜歡薔薇花。

好的名字還注重名姓交融，令居首的單姓與後面的名打成一片。陶成章之名，可寓意為“君子陶冶而成章”。這是把陶姓都利用起來表意了，使“陶成章”三字聯合產生寓意。相較於此名之先進，赤裸裸追求嵌姓權的尷尬名字是不是在走倒退路？

陶成章是歷史名人，名字不可更改。但我們可假設，若“成”或“章”是嵌入的母姓，仍不會影響名字的價值；若把“章”字改成“張”，不只破壞了原本的好寓意，還會被誤解成低端地嵌入了母姓。

在冠姓權問題上，得失明顯，利益敏感，人們容易重視；而嵌姓權之事，容易談攏，儼然和諧，人們容易忽視。

當小孩的名字因嵌姓而不倫不類時，有多少父母肯用敏感的審美去察覺，又肯為了孩子名字著想而拒絕或放棄嵌姓權呢？

尷尬嵌姓的名字，大概暴露了父母愛自己勝過愛孩子，說不定會令孩子將來怪父母自私。

新時代西學盛行，孩子的父母缺少傳統文化薰陶，取名水平恐遜色於飽讀詩書的古人高。不過，現代人起碼有能力靠時髦的審美觀替取出來的名字把關，即便名字是託人取的或是上網買的。

某姓氏適不適合嵌姓，靠“天分”，靠搭配，不能靠勉強。孩子是父母所生的事實，是刻在DNA裡的，不必一一標在名字上。

沒拿到冠姓權，也別糾結嵌姓權，儘量給孩子取名更多發揮空間，以融入更多、更好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