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幾天被炒得熱火朝天的飛機事件，我特意去找來視訊看了一下。

視訊應該是被剪輯過的，嘈雜中，能聽到嬰兒的哭聲，年輕人指責：

“管好你孩子”、“全飛機就你家孩子哭！”

那個媽媽被激怒：

“你們兩個沒道德，我一直在管，沒道德還好意思說，最好一輩子你們都別有孩子”。

其實這樣的事，若干年來從來都有，從未少過。

只是現在，藉助手機的便捷和網路的發達，發生在民間的任何事都有可能被上傳，成為社會熱點。

這件發生在國際航班上的爭執，引發了網友熱議。

一派認為：打擾到別人，影響了公共秩序就是不對，還放話“有本事別生孩子”，明擺著是挑事。

另一派認為：年輕人太自私，毫無包容心，嬰兒哭鬧根本不是能受人控制的。

我突然想起了前兩年，有個在地鐵上給嬰兒哺乳的媽媽，被拍下來發到網上，也是引發了類似的評價。

她哺乳，有人嫌她當眾不雅，有礙觀瞻。

她不哺乳，孩子會因飢餓而哭鬧，可能又會有人嫌她“管好你家孩子”。

我心中一陣悽楚。

當媽的女人，太難了。

你以為生了孩子的女人，聽到孩子哭就不煩嗎？

中年老母非常坦誠地說：煩，很煩，更煩。

真的。

我有時坐高鐵或飛機，聽到有孩子不停地哭鬧，真的煩躁透頂。

沒人覺得那是一首動聽的歌。

但我不忍指責，因為作為過來人，深深理解。

02

我個人經歷裡，沒有遇上過這種情況。

因為我兒子5歲之前，我壓根就沒帶他坐過飛機。

並不是我多麼有公德，擔心他哭影響到別的乘客。

只不過是因為，我嫌帶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屁孩子出門太麻煩。

真的，不會有哪個媽媽覺得，我家孩子哭得對，哭得好，哭得有旋律，哭得真有理。

她會焦急、會尷尬，會狼狽，甚至，會羞恥。

去年暑假，我帶兒子坐夜間航班旅行回來，飛機上有個小孩全程在哭，兒子很不耐煩地對我說：“吵死了。”

我對他說：“因為那個寶寶太小，你小時候也有這樣的哭的時候，他需要理解。”

到了下半夜，兒子蜷縮在飛機上座位上睡覺，睡得很難受，半睡半醒之時也哭鬧起來，我趕緊哄勸制止，讓他枕著我的胳膊，給他調整一個儘量舒服的睡姿。

客觀地說，如果五六歲及以上的孩子全程哭鬧（生病等特殊情況除外）父母不管，或者管不了，那應該是父母的問題。

要麼是沒有教育意識，要麼缺乏教育方法。

但如果一兩歲的嬰幼兒哭鬧起來，有時候真的是神仙也管不了。

我承認，那個媽媽說“最好你們一輩子別生孩子”這種話，是不對的。

而我同時反問自己：如果是我，在面對這樣的情況時，我會怎麼做？

現在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可能我會理性地說：我會向他們解釋一下，表示抱歉。

但當我成為那個當事人，一邊是孩子哄不住地哭鬧，一邊是乘客冷若冰霜的指責，我束手無措，我滿頭混亂，我的挫敗、難堪、羞恥、崩潰一起湧來，我一定會做得比她更體面、更文明、更有素質、更有修養嗎？

我真的不敢說。

03

我昨晚到杭州出差，今天白天忙了一天，傍晚一看手機，一長串的群訊息。

兒子的班級有好幾個群。

一個群裡，班主任集體通知：

1、明天要統一穿班服。2、明天有學校的秋季特色課程，要帶道具。3、今晚青島電視臺播放咱們學校的科技大賽精彩內容，請孩子到時觀看。

另一個群裡，要求下週有時間的家長到學校當義工，報名接龍。

收費群裡，家委會主任@我，上個月的午餐費，就剩我一人沒交了。

一天天的，這心操的。

而就在昨天，一個女友對我說，她女兒班級在十一前一天，要求統一穿校服，有活動要錄影，全學校，就她女兒穿成了班服。

她被老師請到了學校。

老師埋怨他們夫婦對孩子不夠上心，直接說：“娃是個好娃，就是有個拖後腿的爹媽。”

她羞愧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老師見狀也惻隱，趕緊說：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她在一家知名企業任管理職位，工作忙得腳不沾地，老公創業，比她更忙，壓力更大。

她說：“怎麼辦，若是事事找他，我又成了拖老公後腿的女人。我們中年老母竟然總拖後腿。”

我倆大笑，然後五味雜陳。

抓不好學習是媽媽的錯。

穿不對校服是媽媽的錯。

哄不好哭鬧也是媽媽的錯。

當媽這幾年，有時候確實能感覺到周遭對孩子以及帶孩子的女人的敵意。

有一次我跟一個女友帶著她的孩子，一起坐動力從外地到青島。

她四歲的兒子上車前吃了根冰棍，途中突然說肚子不舒服。

她剛問要不要去廁所拉粑粑，兒子放了個屁，直接拉了稀。

稀便滲過孩子的短褲，直接順著腿流下來，帶著臭味。

我倆趕緊掏溼巾，她把兒子腿上的稀便擦乾淨，然後趕緊帶他去了廁所。

我從行李架上抬下箱子，給孩子找新內褲。

一旁的兩個乘客投來鄙視眼神，嘟囔著抱怨：

“噁心死了！”

“多大的孩子還拉褲子！”

“真沒素質！”

我顧不上理會，趕緊去廁所送褲子。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

影響公共環境、打擾同行他人，確實不應該。

可有些事，真的不是任何一個母親的有意為之。

04

我們不該對立中年人與年輕人，或者有娃的和沒娃的。

以前孩子小的時候，我帶他坐公車，基本都是年輕人給我們讓座。

而現在我帶他坐公車，仍有年輕人讓座，但我會婉拒。

因為他已經9歲了，完全不需要了，站著就可以。

我在一些景點，也見過有些父母，毫無緣由就理直氣壯地不排隊，喊著“讓一讓，帶著孩子呢！”

彷彿帶著孩子就應該讓全世界為他讓路。

別說年輕人反感，我們有孩子的一樣反感。

生了孩子的人，不應該仗著自己帶孩子，就處處要求特權。

而沒生孩子的人，也不必有什麼優越感。

“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這句話很濫俗，可很多事，真的是有了孩子之後才知道的。

就如同，我們當年對父母告誡的“要保暖”、“少吃冰”、“坐好月子”嗤之以鼻，現在，泡腳推拿艾灸，個個保溫杯裡泡枸杞。

熊孩子需要管教，不作為的父母應該被教育。

嬰幼兒需要包容，雖然這個包容難以被理直氣壯的要求。

我們只希望，帶娃的媽媽們，不仗娃欺人，也不誠惶誠恐，更不願再聽到有人在崩潰邊緣怒吼“有本事你一輩子別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