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喊一聲徐沛東,可能周圍人沒一個知道他是誰。
但要說到由他作曲的歌,十首裡有九首,大家都耳熟能詳。
少兒歌曲有那個要把光和熱灑到南極、北極的《種太陽》。
愛國歌曲有把56個民族對祖國的愛宣之於口的《愛我中華》。
湘曲小調有吊一串辣椒“燙嘴”的《辣妹子》。
廣西民歌也有把“好日子天天都放在歌裡過”的《大地飛歌》……
徐沛東
徐沛東一生所得的榮譽與頭銜數不勝數。
而備受人們誇讚的背後,與他相守白頭的妻子卻頗有些話想要說。
“他多缺心眼兒啊,跟我結婚,帶著別人的老婆去領結婚證。剛結婚就和我分居,不說對未來有什麼打算,也沒和我過二人世界,他就讓我當了媽。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氣……”
徐沛東與崔靜
可說完這些話,崔靜又著急忙慌地開始擇菜。
“一會兒老徐就回來了,你們也別走了,我簡單做一點兒飯食,大家一起吃。我邊吃邊跟你們說……”
互為彼此的初戀,一起牽手到黃昏。
要說徐沛東不愛崔靜,單位裡沒一個人會信。
要說崔靜討厭徐沛東,宋祖英第一個要笑出聲……
01 “吹牛”吹出了條音樂路
1954年出生在大連,徐沛東自小就被工作忙碌的父母送到爺爺奶奶身邊教養。
上樹掏鳥窩,下河逗魚蝦。徐沛東7歲以前與自然相擁,生活自由且恣意。
到了上學的年紀回到父母身邊,本以為之後的生活會充滿拘束。
沒想到66年之後的特殊時期,學生們經常放假。
父母沒時間管孩子,徐沛東就像脫韁的小野馬,隨著性子任意發展。
徐沛東與好友鞠健夫
在此期間,他迷上了鑼鼓、二胡、快板、梆子等能發出聲音的樂器。
從父母處求來感興趣的物件,他日日沉迷於“奇怪的聲響”裡。
因為徐家動不動就有“Duang”的一聲鑼響,或是吱吱呀呀的二胡聲流出。
當時的宣傳隊負責人就以為徐沛東學過不少樂器。
“隊里拉大提琴的學生下到農村勞動去了,你會拉琴嗎?《沙家浜》裡的片段會不會?大半個月後有場小演出,你去頂一下行不行?”
這話讓徐沛東傻眼了,他的“樂器使用”全是自己琢磨的,怎麼能上得了檯面?還有,大提琴是個什麼琴?
可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膽大的他竟然點頭應了宣傳隊負責人的話。
徐家媽媽晚上回來知道後慌得不得了。
兒子在後面哭天抹淚地拉住她的腿,不讓她去“拆穿”自己的“吹噓”。
正壓著怒火之際,徐家爸爸想到了單位有位同事的兄弟,在當地歌舞團做大提琴老師。
想著試一試,他帶著兒子來到同事家,開門見山就說孩子想學大提琴,請幫忙引薦。
同事也是個熱心腸,第二天下午就把徐沛東拉到了自家兄弟面前。
老師測試了徐沛東的樂感之後,覺得不錯,於是收錢之後悉心教導。
近一個月的時間,只教交響樂《沙家浜》中的大提琴部分。
沒想到徐沛東會學得這麼快。
和宣傳隊的業餘隊伍一起完美演出,少年對於音樂產生了一種近乎痴迷的求索。
歌舞團的老師也很興奮,一邊唸叨著自己撿到寶了,一邊傾囊相授。
從一個個小小的音符開始,到教材中的大部分曲子。
徐沛東在之後的近3年時間裡,將自己變成了當地的“小小文藝人”。
02 學習結束前遇上愛的人
因為對音樂充滿喜愛,徐沛東就想要通過什麼渠道,去獲得更為系統的相關學習。
歌舞團的老師為他出了個主意。
“你年紀剛好,現在這個世道去上藝術學校還是有風險的。去參軍,當文藝兵,能學到不少東西!”
聽了老師的建議,1970年,16歲的徐沛東站進了人堆裡。
最終以優秀的大提琴技藝,被福州軍區的歌舞團的領導相中,成為其中一員。
從遼寧到福州,習慣了北方凜冽寒風的徐沛東就這樣到了溼熱的南方城市。
出發前信心滿滿,以為自己可以用才華驚豔眾人。
沒想到一到歌舞團,他受不了當地氣候而長滿疹子的身體先驚嚇了眾人。
到衛生處拿藥膏塗抹,只要一出操,汗水混著藥膏順著脖子往下流。
那畫面簡直不忍直視。
覺得這發展與自己設想的不一樣,徐沛東欲哭無淚。
想要挽回形象,那就用用功學習來讓人改觀吧。
一邊拉大提琴,一邊學習作曲。
沒想到這一奮發,他就成了團裡的標杆、尖子。
成為首席大提琴師,獨立創作出自己的曲子。
因為實在優異,1976年,軍區唯一一個保送中央音樂學院的名額,就這樣落到了他的頭上。
帶著滿心的驚喜與鬥志,徐沛東師從著名音樂家杜鳴心,開始了自己的創作之路。
徐沛東的恩師杜鳴心
“徐沛東這個小子聰明,一點就透,舉一反三。難得的是他有天賦,還很肯下功夫去琢磨。我很嚴,他很好學,我很滿意!”
能得杜鳴心教授這樣的誇獎,足以證明徐沛東的優秀。
上學期間不落一節課,老師佈置的所有任務都超額完成。
因為對作曲的興趣實在高昂,他還在學習多種樂器的同時,纏著老師教自己許多樂理知識。
纏著老師“開小灶”,徐沛東的進步有如神助。
還沒畢業就被中國歌劇院搶去參與實習工作。
沒成想在這裡,26歲的年輕人遇上了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
徐沛東與崔靜
崔靜是個地地道道的北京姑娘,從小學習揚琴。
19歲就被中國歌舞劇院選中,遇上徐沛東前,她已經有了幾年登臺演出的經驗。
一個清新明媚,笑起來甜美;一個才華橫溢,瀟灑鎮定。
只是日常在一起排練,極為偶爾的一起演出。
徐沛東注意到了崔靜,崔靜也關注著徐沛東。
年輕男女臉皮都薄,四個多月的相處臨近結束。
他們誰也沒有與對方多說一句,哪怕與工作、音樂之外的話。
“她有點膽小,平時話也少。我總是怕貿貿然去攀談會嚇到她,想找個好的時機正式介紹自己,沒想到最後到走,我都沒找到時機,唉!”
要麼說命運自有安排,要麼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1980年正式畢業後,徐沛東回到了之前就職的前鋒文工團。
可還沒等他與之前的同事朋友好好把酒言歡。
中國歌舞劇院的領導人就親自點名,借調徐沛東回去排練舞劇《寶蓮燈》。
捲了鋪蓋再次北上。這一次,徐沛東不僅將自己指揮、編曲的名聲打了出去,還收穫了愛情。
03 這都嫁了個什麼人吶!
工作正式開展,徐沛東沒有被安排去演奏大提琴。
“我其實很開心領導讓我編配民樂總譜,因為我很喜歡。”
崔靜是演奏民樂的一員,因為要看徐沛東的指揮,他們經常會有對視。
情意這個東西有時候透過眼角的一瞥,遮都遮不住。
3個月的排練時間裡,徐沛東開始不留痕跡地向崔靜靠近。
今天說說演奏中的不妥之處,之後手把手指導練習。
明天試探性地講講過去現在和未來,將自己的生活攤開在對方面前。
不用太長時間,崔靜就明白了徐沛東的意思。
“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說是,我就同意。”
就是這麼直接,徐沛東欣喜又驚訝,原來眼前的女孩一點都不膽小。
演出完美落幕,有情人就此成為了彼此的初戀。
前腳回到原工作地,崔靜的信件後腳就到。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思念,兩人每個月最為盼望的,就是郵遞員的到來。
很快翻過一年又一半,崔靜寫信告訴徐沛東,她要隨團到大連演出。
27歲的徐沛東興沖沖地請假回家鄉,帶著愛人就與親人挨個見了面。
徐家人很滿意兒子選的愛人,於是就問什麼時候結婚。
徐沛東當時就被挑起了想成家的念頭。
“要不咱們結婚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每個月都往北京去,你看怎麼樣?”
沒有多加考慮,崔靜爽快點頭。
“當時我沒想那麼多,我想和他在一起,剛好他想結婚,還有比這更巧的事嗎?”
別說,還真有!
1981年7月,徐沛東與崔靜分別請了假回到大連。
家人為他們準備的婚禮在第二天舉行。
兩人一碰面,牽了手就往民政局跑。
可崔靜已經將資料都擺在檯面上好一會兒了。
一旁的徐沛東卻滿頭大汗,怎麼也找不到自己口口聲聲絕對帶了的證件。
“我想起來了,我換鞋子的時候,把資料放門口的小櫃子上了……”
看著崔靜隱現怒氣的臉,徐沛東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怎麼辦?臨時趕回福州根本來不及,婚禮也不能退不能推。
一陣拍打扭踹之後,順了氣的崔靜揚起笑臉,只能先將婚禮辦了。
徐沛東
“真的是太損了,他一個朋友出招兒,讓我把資料給他帶去福州,然後找個女生裝成我去領結婚證。”
“那時候領證和現在不一樣,不用貼照片,也不會被查來查去。只要人和資料齊全,大不離都能拿到。”
“我沒有那麼多假來回奔波,老徐又死活不肯過年放假再領證。我也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最後這位朋友把老婆“貢獻出來”,挽著徐沛東的胳膊,他和“崔靜”在民政局蓋了章。
直到現在,崔靜想起這件事還橫眉倒豎,直呼丈夫有點“缺心眼兒”。
更“缺心眼兒”的還在後面。
你見誰一結婚就分居,一分居就是兩三年的?再堅實的愛情也不能這麼造吧。
偏偏徐沛東與崔靜就是這麼過來的。
徐沛東合照
兩人都有自己的事業,兩人也都有著自己想要實現的工作價值。
從北京到福州的信一封接著一封,從福州到北京的小禮物一件接著一件。
結了婚反而將異地戀進行到底。
原本說好的“每個月都去北京看你”,在忙碌中變成了“愛情大話”。
就算兩人一年只能見幾次,崔靜雖然偶爾言語中使性子,卻更愛徐沛東。
徐沛東也更加在乎崔靜的感受。距離之下,兩人的愛情緩緩升溫。
04 沒有準備就有新成員
1984年,徐沛東30歲了。
看著周圍同事家裡逐漸多出來的一兩個孩子,他心裡也開始著急起來。
“我剛說想要孩子,小靜就很擔心。我們工作不在一起,如果有了孩子,那勢必有人要作取捨。我很能理解,只是沒想到啊……”
當時徐沛東休假在北京待了一個星期。
徐沛東
雀躍之後就是惱怒。
崔靜給徐沛東去信,言辭憤慨地指責了一番丈夫的不地道。
之後簡單三兩句話,告訴對方家中將有新成員到來。
徐沛東高興壞了,前面的指責都成了甜言蜜語。
緊趕慢趕地完成一部分工作,再次請假去北京。
他說:“我很期待這個孩子,別擔心,實在不行我就來北京找工作,在這兒陪你。”
老天爺對這對夫妻實在是有夠照顧的。
第二年開春,崔靜所在的中國歌劇舞劇院需要注入新鮮血液。
徐沛東就這樣被轉至北京,與妻子結束了幾年的分居生活。
“同事們都說我把她寵的無法無天了,每天三頓飯做得好好的,別管想吃的水果應不應季,我都盡最大努力給她買。她生氣我受著,等她說完了我再哄。”
“小靜很好的一點,就是她會說為什麼不高興,不讓我瞎猜。懷孕的時候女人多辛苦啊,我挨點罵不算什麼,況且她罵我頂多算打情罵俏,哈哈……”
徐沛東與李谷一
1985年7月,崔靜在徐沛東緊張的踱步中,生下了女兒徐唱。
生孩子前口口聲聲說自己一定不會為了孩子捨棄事業的女人。
在孩子滿月之後,果斷告別了職場,開始將一顆心放在家庭與生活中。
徐沛東也十分上道。
託付所有存款,每月工資按時上交,一家三口的照片永遠在錢包打開最顯眼的位置。
與同事朋友吃飯絕不超過10點,帶起孩子也是有模有樣。
而這邊,崔靜也給出了自己滿滿的“誠意”。
將大後方打理的井井有條,父母親戚同事之間的往來毫不敷衍。
全身心支持丈夫的作曲事業。
在《辣妹子》《愛我中華》《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亞洲雄風》等幾十首膾炙人口的歌。
將徐沛東的聲名一點點推至頂峰。
而化身了“女兒奴”的男人哪能忘了女兒?
1987年,徐唱剛滿3歲的時候,徐沛東給女兒了一份別樣的生日禮物。
個人音樂專輯《徐唱的歌——小北京人》發佈。
其中李冰雪作詞,他與王赴戎譜曲,孫佳星首唱的《種太陽》,成了徐唱的歌。
徐唱的專輯
05 給岳父找個老伴
事業一路走高,家庭和諧美滿。徐沛東的日子過得簡直是樂不思蜀。
可偏偏生命的無常會讓人嚐到苦楚。
崔靜的母親在一天清晨,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匆匆離開了人世。
成了沒有了母親的孩子,崔靜傷心了很久。
比崔靜更不能接受的,是失了老伴的崔家父親。
徐沛東想把岳父接到身邊一起居住,可老人家怎麼都不願意。
看著岳父一點點消沉下去,徐沛東著急在心裡。
一個念頭閃過,他找到崔靜。
“當時想著如果有人每天陪伴,岳父是不是會好很多。誰知道崔靜會想到我小姨。”
徐沛東與音樂人李菲
沒錯,崔靜想要撮合自己父親和丈夫的小姨。
小姨性格很好,早早地沒了丈夫後單身多年,平時最愛養花喝茶,很懂得享受生活。
說著提出問題的人解決問題的話。
崔靜將這項“任務”交給了徐沛東,自己輔助做父親的思想工作。
好一通忙活後兩人見面,相處兩年後,他們開啟了一段黃昏戀情,生活也是有滋有味。
如今的徐沛東已經68歲了,與妻子攜手的41年裡,有吵有鬧,有歡有笑。
從初戀的甜蜜到如今的相守,一生只愛一個人,這樣的愛情真正羨煞旁人。
雖然是埋怨、生氣的語氣,但溫和的腔調,愛意流淌的眼神,任誰也看得出。
這位老太太是在“隱秘的炫耀”自己的愛情。
採訪間隙,崔靜要為下課回家的丈夫準備午餐。
她還說今天同為老師的女兒也會過來吃飯。
一餐一飯,熱油炒菜冒起的煙,托起了平淡的生活,也托起了徐沛東與崔靜的半生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