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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五十六回“西門慶捐金助朋友 常峙節得鈔傲妻兒”一節中,幫閒應伯爵向西門慶推薦門客,也就是案牘先生。西門慶官越做越大,需要個文人當秘書,幫著寫寫書信啥的。西門慶的武官是靠送禮送出來的,大字不識幾個,但身份地位有了,需要文化裝點門面,所以要聘個秀才,屬於屎殼郎戴眼鏡——愣充文化人。

應伯爵介紹的是水秀才,這個人要多倒黴有多倒黴,不善經營家務,家裡的田地房產都賣乾淨了,老婆跟人跑了,兩個孩子出痘死了,等於家敗人散,只剩下水秀才一人。介紹的話語裡隱藏著一種傳染病。什麼是出痘呢?為什麼兩個孩子出痘都沒了命呢。

古代孩子出痘就是如今說的天花。現代的孩子都打疫苗,病毒已經被消滅。但在古代這是一種烈性傳染病。清朝立太子,比如康熙為什麼能當皇帝,就是因為他患天花後好了,落了一臉麻子保住了命,很多孩子是闖不過這一關的。如果小時候沒患過天花,那麼長大也會得,一旦患上生死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清朝立太子患過這種病活過來了的也是一種競爭優勢。

應伯爵向西門慶推薦門客,介紹中說水秀才的兩個孩子出痘死了,屬於拉家常的話,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西門慶也沒有在意。可見那個時候孩子死於天花是見怪不怪的事情,面對瘟疫人們心理上早已經接受現實,變得麻木了。孩子能闖過來就活,闖不過來也沒辦法。

第五十七回“開緣簿千金喜舍 戲雕欄一笑回嗔”一節中,多金有錢的西門慶因為是個武官,受到文官同僚的輕視,社會認同度也不高,心情很不爽。一次兒子官哥過生日,他寄語說:“兒,你長大來還掙個文官。不要學你家老子做個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十分尊重。”

這句話讓潘金蓮聽到醋心大作。不覺怒從心上起,說道:“……也不曾經過三個黃梅、四個夏至,又不曾長成十五六歲,出幼過關,上學堂讀書,還是個水泡,與閻羅王合養在這裡的,怎見的就做官,……怎的就見的要做文官,不要象你!”

這裡說的“出幼過關”就是傳染病,潘金蓮這是詛咒,可見這個女人心之狠毒。小孩對病毒的抵抗力弱,幼兒時期更容易得天花。官哥不到兩週就死了。李瓶兒只指望孩兒好來,不料被艾火把風氣反於內,變為慢風,內裡抽搐的腸肚兒皆動,尿屎皆出,大便屙出五花顏色,眼目忽睜忽閉,終朝只是昏沉不省,奶也不吃了。從孩子的症狀看,也一定是瘟疫一類的傳染病。

《紅樓夢》裡也有天花瘟疫的描寫。鳳姐的女兒巧姐出痘,需要供奉痘疹娘娘,也叫天花娘娘。第二十一回:誰知鳳姐之女大姐病了,正亂著請大夫來診脈。大夫便說:“替夫人奶奶們道喜,姐兒發熱是見喜了,並非別病。”王夫人鳳姐聽了,忙遣人問:“可好不好?”醫生回道:“病雖險,卻順,倒還不妨。

預備桑蟲豬尾要緊。”鳳姐聽了,登時忙將起來:一面打掃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傳與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兒打點鋪蓋衣服與賈璉隔房,一面又拿大紅尺頭與奶子丫頭親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掃淨室,款留兩個醫生,輪流斟酌診脈下藥,十二日不放家去。

讀到這裡總是很疑惑,明明孩子病了,為什麼醫生要道喜呢?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查看有關資料,幼兒患天花更容易闖關成功。這個病成年人患上,症狀更烈,容易不治。根據正史記載,同治帝就是死於天花。皇帝的醫療條件比民間要強多了,最後還是死於天花瘟疫,可見那會兒對這種病治療手段很有限。從鳳姐為巧姐治療天花的儀式看,那會兒治療天花還存在巫醫的成分,半治療半靠天,好不好全看命了。

《金瓶梅》是中國文人獨立創作的第一部世情小說,在明朝的四大奇書中,《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都是由民間傳奇、神話故事改編而成。《金瓶梅》故事雖來自《水滸傳》中的“武松殺嫂”片段,但小說情節與《水滸傳》交叉的部分少之又少。

評價任何一部小說,最核心的還是人物形象塑造。人性是複雜的,《金瓶梅》最可貴的地方在於真實,它將人性的貪婪揭露得體無完膚。西門慶是個惡霸,是個純粹的壞人,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泯滅人性。

對窮得叮噹響的小弟常峙節,西門慶伸出援助之手。對幾次欺騙他感情的粉頭李桂姐,並沒有伺機進行報復。相反在李桂姐牽扯上官司時,他還利用權勢對其進行搭救。

《金瓶梅》問世之前的古典小說,人物形象太過於臉譜化,非正即邪。從人物形象塑造上來說,它打破了以往小說中的僵化思維。

《金瓶梅》是第一部以描寫家庭生活為題材的現實主義鉅著。我們熟知的《紅樓夢》一書,正是受到了《金瓶梅》的影響,可以說,沒有《金瓶梅》,就沒有《紅樓夢》。《金瓶梅》寫的是市井百姓的日常生活,而《紅樓夢》寫的是貴族家庭的日常生活。歷朝歷代都有自己的史書,但史書歷來只記朝內之事和天下大事,很少有詳細記載古人日常生活的。《金瓶梅》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時空之門,去了解宋朝乃至明朝的百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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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家有院子別空著,有多少種多少,耐寒耐旱,而且果實吃不完
  • 暑假的真正意義是什麼?父母們要引起重視了,別總讓孩子宅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