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捷

編｜小戎

作為一名計程車司機，於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跟“里程”較上了勁。

多年前於德曾是一名油車司機，快沒油的時候去附近加油站就行，而現在成為一名電動計程車司機的他，最關注的不是手機螢幕上的滴滴接單提示，而是儀表盤上的里程資料。

早上六點多，住在北京團結湖的他就要開車出門，趕到最近的換電站換上第一塊電池，吃完午飯後開始拼命搜尋附近最近的換電站，無論跑多遠，在晚上8-9點之間，又趕上第三波換電池之路。“你別看續航里程寫著二百八十多，實際上也就只能跑一百七八十左右，根本撐不了這麼久。”於德剛從換電站出來，指著儀盤表嘆了口氣。

和一般有固定行程的車主不同，在於德心裡，他的里程焦慮更強，作為計程車司機的他，永遠也不知道他下個行程的目的地在哪裡。

在冬天，如何最佳化新能源汽車的使用體驗，成了車主們開發腦洞的一大課題。對製造商們亦是如此。條件優渥的車主，把新能源車當成“玩物”，偶爾開個幾次“熱熱身”。車企們則是不斷打出電池最佳化的招牌，希望以大容量和密集的電樁緩解車主們的“里程焦慮症”。畢竟，在新能源汽車不斷髮展的當下，實用才是根本。

秋天和冬天交替的時候，於德覺得自己的生活會好起來了，經歷過一段時間沒有任何收入的他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計程車司機。以一年22000元的代價，簽下了一輛北汽新能源計程車。

於德的腦海每天都會浮現出一個畫面：在換電站開著車排著長隊，天慢慢黑下來，換電站的燈光亮眼，前面的電動汽車一輛輛開進去。他看著前面20輛車心裡想著要排隊到什麼時候，輪到自己還有沒有可以換的電池，萬一沒有怎麼辦。

▲奧動換電朝陽紅領巾s站 拍攝/潘捷

好在這種現象還沒有發生過，據奧動換電站的工作人員說：“換電站配有2個充電倉，快速充電。工作人員最高紀錄一天有300多輛車來站換電，每輛車換電時間為50秒左右，換下的電池會有兩種方式進行補電，一種是按里程，一公里0.35元。另一種是電量的，一度電是1.75元，司機可以自選套餐，現在電池是95%左右。95%就280左右的電量，代表280多公里的里程。只要不是充電裝置出故障，司機還是有耐心的。”

▲換電站收費儀器 攝影/潘捷

夜晚的國貿是計程車生意最好的時候，加完班的人們絡繹不絕地從大樓的門內湧出，裹著外套快速穿過馬路，衝進早已預約好的車裡。而在此時的手機軟體上，等車人數已經排到了80+。

越是接單越頻繁，於德越擔心自己的續航里程不夠。這樣的尷尬他遇到過一次，有一次在北京南站接了一單，乘客要去通州，當時里程還剩50多公里，無奈之下他問乘客能不能先換塊電池。

除了里程，冬天的時候車內不敢開暖風，一開暖風續航里程就掉更快。於德開車的時候特別有儀式感 ，戴著棒球帽穿好白色厚外套，像是一名嘻哈選手，“關著窗戶也沒有那麼冷，下雪更冷的時候我就不出去開車。”於德說，車的續航標註里程和實際行駛花費的里程並不一樣，天這麼冷困在路上更麻煩。

從2017年起，博哥從事出租車行業已有3年，在成為電動汽車司機後，他的生活作息完全改變了，以前用油車整天都在跑活拉客，現在只在早晚高峰時候出來幹活。

“白天拉活，中午回家充電睡覺，晚上再出來幹活，一個月能整個一萬五左右。”博哥說，自己的作息並非自願，而是為了充電時最大限度給電動汽車蓄滿里程。

博哥花了12.89萬元買的北汽eu5，車裡面有剩餘里程提示功能，博哥將設定固定在了115公里，當數字再往下降的時候就要馬上返程回家。

太原市滴滴司機橘子在西瓜影片分享了自己的跑車經歷。在零下5—6度的環境下，車內不開空調行駛3小時後，電量少掉30%，開了一百五六十公里就沒有電。有網友告訴他，可以在車裡面裝一個柴油暖風機，在影片裡他迴應說，網約版電動汽車的質保期比個人家用要長，為6年60萬公里，但是私自改裝車輛，就不能再享受質保了，冬天也就2-3個月，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家住山西的溫晉同時擁有特斯拉modelX和蔚來ES8，“冬天蔚來和特斯拉掉的里程都差不多，沒有更好的哪一個，只不過特斯拉的續航長一些。” 為了避免這些問題，溫晉選擇開油車出行。

在市區，溫晉並不是那麼在乎“里程焦慮”，家裡安了充電樁，市區的公園和商店都有充電樁，肯定會方便。在經歷一次長途駕駛後，溫晉深深體會到了“里程焦慮”所形容的感覺，“續航里程還剩100多的時候我就開始焦慮，路上一直找附近充電站，一充電幾個小時”他說，自己好像被充電站綁架了，無時無刻都緊盯儀表盤，生怕車會停在路途中。

續航里程的背後是電池競爭大賽。

特斯拉和蔚來交鋒已久，2018年7月，特斯拉與上海臨港管委會、臨港集團共同簽署了純電動車專案投資協議。在上海臨港地區獨資建設集研發、製造、銷售等功能於一體的特斯拉超級工廠。

同樣提交申請的還有位元斯拉晚到十年，但是兩者一直被比較的蔚來汽車，蔚來在2018年年中的IPO招股書中表示，上海嘉定工廠將於2020年底前建成投產。2018年12月，國家發改委釋出《汽車產業投資管理規定》，只有當一個省已有的電動車專案完成了規劃的產能之後，才能審批第二個。特斯拉率先入駐上海，蔚來建廠計劃隨之泡湯。

在資本不斷的加持下，馬斯克取代比爾蓋茨成為世界第二大富豪，早期支持者蘇格蘭投資管理公司Baillie GIFFORD&CO賣出了數十億的特斯拉股票，但仍舊持有3.7%的股份，與此同時，它持有價值11.4%蔚來汽車股份。

汽車之家訊息顯示，11月6日，蔚來汽車釋出100kWh的電池包，大容量電池包讓旗下的蔚來ES6、EC6有了超過600Km的續航表現，蔚來的EC6續航達到了615km。另外，蔚來將於2021年1月9日舉行的NIO Day上，釋出旗下首款量產轎車、NT2.0自動駕駛平臺以及150kWh電池包和第二代換電站。這讓蔚來EC6如虎添翼，而若搭載容量又提升了50%的150kWh電池包，其續航里程至少能超過800km，甚至接近900km。

▲北京大望路特拉斯門店，門前是特拉斯超級充電站 攝影/潘捷

目前特斯拉正在中國建設新的廠房，該公司計劃每年在這裡生產1萬根超級充電樁。新廠房地址緊鄰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預計將在2021年2月投產。特斯拉在中國將擴大充電網路，進一步提升速度。另外，有訊息稱，2020年12月，特斯拉“絲綢之路”充電線路國內段將全線貫通，哈密、烏魯木齊等地特斯拉充電站會陸續投入運營。

12月22日，蔚來宣佈成功打通全國第一條川藏快充路線。從成都至珠峰大本營，沿途佈局14座蔚來20kW快充站，全程超過2900公里，電動汽車也能駛入西藏。此前，蔚來汽車創始人、董事長李斌對媒體表示，目前蔚來汽車擁有60個超充站，超430個充電樁。在未來，將部署3萬根目的地直流充電樁來滿足車主充電需求。

特斯拉在中國市場上的積極表現在降價上，今年7月22日，針對售價30萬以上的新能源汽車，國家不再給予補貼，10月1日國慶假期的第一天，特斯拉宣佈中國製造的兩款Model 3降價，官方原因是使用磷酸鐵鋰電池帶來的成本下降。

政策的推動和刺激讓經歷百年傳統汽車行業正在迅速走向電動化。1月初，中國政府釋出了《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規劃（2021-2035）》，明確提出到2025年，新能源汽車新車銷售量要達到汽車新車銷售總量的20%左右，高度自動駕駛汽車實現限定區域和特定場景商業化應用，到2035年，純電動汽車成為新銷售車輛的主流。在“2021中國汽車市場發展預測峰會”上，工信部裝備工業一司汽車發展處二級調研員白華表示“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將達130萬輛。”

資本總能創造奇蹟，鉅額財富夢讓無數的創業人衝向風口。小鵬汽車宣佈獲得一輪價值40億元的融資，並表示將用這筆錢在廣州建造第二個新工廠。宣稱解決車主里程焦慮的理想汽車開始了自己新徵程， 曾堅持不做新車的理想創始人李想最近也宣佈要在2022年推出第二款SUV新車。

續航里程500多公里的電動汽車到了冬天就算不開，每天也要掉三四十公里。如果開啟了哨兵模式（即監控周圍環境的防盜模式），里程就會掉得更多。

溫晉選擇冬天少開新能源汽車，除了“里程焦慮”，最讓他介意的是車內異響，駕駛一段時間後在開車的時候他總能聽見奇怪的聲音，有時是座椅上的滋啦聲音，窗戶開關玻璃的刺耳聲。維修後好了一些，但沒過多久不是這裡響就是那裡響。

在抖音上，有專門的特斯拉異響專題，幽默的影片釋出者戲稱為交響樂和鳴奏曲，門鉸位、方向盤、車窗等地方也會發出聲音。

對於電動汽車車主來講，實用才是硬道理。北京市機動車從2011年開始實行搖號，而規則又在不斷修改，按照2021年實行的《北京市小客車數量調控暫行規定》與《實施細則》，一個人名下只能有一個指標（車牌號），如果名下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指標，且身邊沒有符合條件轉讓的直系親屬，那麼多餘的車牌就會在車輛報廢時一同收回。

在深圳的普琪覺得自己比較幸運，雖然3年搖不到號，購買特斯拉之後獲得了政府21000的補貼，電池質保8年，她推薦了很多朋友購買特斯拉，靠推薦碼攢下了很多免費的充電里程。

電動汽車的爭議並沒有消失，環保成為最先被提及的點，近日，傳統汽車行業豐田汽車社長豐田章男說：“如果汽車行業過於倉促地轉向電動汽車，那麼汽車行業目前的商業模式將會崩潰。”

鋰電池中含有大量“有毒”物質，如果釋放到大自然中，必將造成嚴重的汙染，並且鋰電池還有爆炸的危險，過去鋰電池95%被直接廢棄，導致全球多次發生垃圾處理時鋰電池燃燒或爆炸事件。

但是，傳統汽車行業的豐田已經暗中追趕，努力迎合上新風口。有訊息稱，豐田即將在2021年推出首款搭載全固態電池的原型車，此技術被認為能夠大幅提升電動車能量密度和充電效率，是比當前廣泛使用的鋰離子電池“更高階”的技術。

另外，充電樁的問題也繼續存在，根據艾瑞諮詢釋出的《2020 年中國公共充電樁行業研究報告》，充電速度慢、充電樁數量少、充電費用高和充電樁壞損多成為使用者對於公共充電樁的痛點所在。

“很多充電樁建好了就放那裡了，都沒有人管理”，李女士家裡沒有固定充電樁，有時候需要尋找臨時充電樁，“想找到電動汽車充電的位置實在是太難了，很多時候油車佔了位置。”一次李女士駕著車跟著導航終於找到一個位置，結果看到好幾輛油車佔了位置，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氣憤了。

▲北京東直門附近充電樁，一輛別克油車和三輪車佔據了電動汽車的車位。攝影/潘捷

開啟充電樁App，隨便翻幾頁評論就能看到車主對佔位的投訴，“地面地下全被汽油車佔滿，跟著導航過來後發現只能找其他地方。”“充電速度非常慢還跳槍了”，於德記得有一次花了很長時間去跑去一個地下一層的充電場，結果裝置不能啟用，客服回覆永遠機械而又禮貌“您好，目前裝置已檢查全部正常線上。目前資源佔位費處罰正在測試中，如果持續這樣，將對佔位車輛進行處罰管理。感謝理解”。同樣的客服回覆在不同的留言下依舊存在。

“我們計程車司機最看中的是制動功能，現在電動汽車感覺就是光有啟動的能力了沒有制動能力，車速快的時候你踩剎車你踩不住，如果在高速情況下進入輔路根本剎不住車。”說這句話的時候於德踩了踩剎車，“抱怨還是有很多，但是生活總是要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