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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視》講述了編劇莫爾泰尼與妻子埃米麗亞的婚姻困境。故事的主線圍繞著二人的感情裂痕展開敘述,丈夫對感情裂痕的出現時間、出現動機和結果預判全部錯誤的把握最終釀成了一場婚姻悲劇。故事開始於莫爾泰尼的回憶,為了滿足妻子的願望,婚後的莫爾泰尼選擇通過貸款的方式購置了一處房產。

搬入新居的莫爾泰尼為了還貸款放棄了創作,轉行做了編劇。妻子無來由的疏遠和自己沒有靈魂的工作讓莫爾泰尼心煩氣躁。電影製片人巴蒂斯塔給他提供了一份報酬豐厚的編劇工作,還以此為由邀請夫妻二人一同去海邊別墅小住。參與電影劇本編寫工作的還有德國導演賴因戈爾德。隨後,莫爾泰尼與賴因戈爾德數次就《ODYSSEY》如何解讀的分歧而發生爭執。

隨著莫爾泰尼與賴因戈爾德對《ODYSSEY》的不同觀點的討論內容不斷被明確化、細節化、中心化,困擾著莫爾泰尼的婚姻困境也漸漸脫去了迷霧般的“罩衫”,妻子“鄙視”態度的起因也逐漸清晰可辨。莫爾泰尼試圖為自己辯護,但夫妻感情如何努力都已無法挽回,埃米麗亞決意與巴蒂斯塔一同離開,在途中不幸遭遇車禍身亡。

小說圍繞著一個謎團,即妻子埃米麗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丈夫,以及不愛的原因,展開了從丈夫視角的追探。

德國導演賴因戈爾德直接點出了整部小說後三分之二部分作為輔助暗線存在的神話文本新解的核心內容,“此片就是描寫奧德修斯和珀涅羅珀之間的心理糾葛的……我就是想導演一部男人愛他的妻子卻不被妻子所愛的影片”[6]88。由此,賴因戈爾德對《ODYSSEY》的解讀正式被帶入進情節編織的經緯紋理中,像橋柱一樣負責支撐起小說主幹脈絡,引導著飽受困惑的主人公莫爾泰尼開啟了對於妻子為何鄙視他這一問題的思考與回溯。

莫拉維亞正是通過賴因戈爾德對《ODYSSEY》的獨特視角完成了對莫爾泰尼與其妻子感情困局的命題解答。現代婚姻困境與古希臘時期的家庭倫理模式從這裡開始,漸漸完成了嵌入與疊合,開始將主人公一一與《ODYSSEY》人物對應的互文性演繹。

從敘事維度對這部小說內部架構進行探查,不難發現故事以“我”為第一視角展開,並在對困惑著“我”的問題的追問與答案的索求中慢慢從單線索敘事的模式轉變為雙線索模式,而且兩條線索明暗對比、互相支持、互相輔證。

小說以“我”與妻子埃米麗亞的感情發展路徑的情感線作為明線,貫穿整個小說,而另外一條則是掩蓋在故事主線下的輔助線,即主人公莫爾泰尼與妻子的關係發展,對應著德國導演賴因戈爾德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對《ODYSSEY》中奧德修斯與珀涅羅珀夫妻關係進行的系統解讀。

但有趣的是,作者莫拉維亞並沒有從小說伊始就把整個結構拉入雙線敘事模式。整部小說一共 23 個章節,《ODYSSEY》首次在小說中被引出是在第八章的情節中。正如前文所述,隨著莫爾泰尼對其自身婚姻困局越來越迷惑,對《ODYSSEY》的解讀無疑充當瞭解開謎團的核心線索浮出故事的水面。

在第八章之前的章節中,作者只以單一主線展開敘述,並未引入《ODYSSEY》,但作者著力刻畫了主人公莫爾泰尼和埃米麗亞之間眾多矛盾的瑣碎細節,使得這些人物細節和情節衝突與第八章後慢慢浮現的隱藏暗線開始一一對應,最終完成了現實世界與神話文本世界這兩個空間的聯通,以及其中兩對夫妻關係的對應關係的建構。

縱觀整部小說的敘述結構,它猶如一座橋,引導讀者通往妻子對丈夫情感變化之答案的彼端,由水面上的橋體和橋下的支撐柱兩個部分組成。小說中的夫妻即過橋人,於橋上行走的同時,在橋下水面上也產生倒影。水上倒影所在的空間由神話史詩文本《ODYSSEY》和對它解讀的文本組成,橋下的支撐柱即神話文本的新解讀,奧德修斯與珀涅羅珀正是莫爾泰尼與埃米麗亞的神話文本空間的“倒影”。

小說中的現實世界與神話文本世界對應著橋上人與水下倒影的關係,橋上橋下兩個空間互相配合完成整個故事脈絡的搭建,倒影既是人物又並非人物本身,在小說中作為人物表象之下真實想法的行動者,與小說中主人公夫妻如影隨形。

莫拉維亞將經典神話文本的對讀與小說主人公在經營現代婚姻中所遇到的困局相疊加,巧妙地處理神話文本的家庭倫理道德與現代婚姻困境之間的勾連關係——將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法帶入神話文本的解讀,影射現代夫妻彼此離心的處境,暗示莫爾泰尼與埃米麗亞之間彼此疏離的原因,並依託小說人物與史詩文本人物之間的對應關係,揭露現代家庭的婚姻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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