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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正面描寫王熙鳳管家之前,作者就已經多次通過側面描寫寫出了王熙鳳的能力。早在林黛玉進賈府,王熙鳳第一次出場時,王熙鳳拉住林黛玉的手說了一長串的話,在初次見面的客套中,還夾雜著幾句:“想要什麼吃的,什麼玩的,只管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只管告訴我。”這幾句都是當家人才說得出來的話,王熙鳳此時可是當著賈母,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面說出這幾句話的,若是她平時管家能力不足,亦或者待人常有不周,如何敢說出這樣的大話來。且後文王夫人又問她月錢以及布料等事,鳳姐皆對答如流,可見她事無鉅細皆熟記於心。

等到劉姥姥一進榮國府那一回,通過周瑞家的來說鳳姐:“這位鳳姑娘年紀雖小,行事卻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樣的模樣兒,少說些有一萬個心眼子。再要賭口齒,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他不過。回來你見了就信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嚴些個。”再一次從側面寫出了鳳姐的能力強,口齒利,行事嚴。

已經有了多次側面描寫了,若只一味的使用側面描寫,終究只是霧裡看花,瞧不分明,甚至到了最後有吹噓之嫌。如今很多作者便總是犯這樣的毛病,若是寫一個人美,只一味寫旁人如何誇她美,卻沒有筆力刻畫出一個躍然紙上的美人來。便是林黛玉,曹雪芹還要寫明她的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好使讀者能在心中描畫出黛玉的大致模樣,若只是一味的寫黛玉是一個如花的美人,只會泯然眾人,林黛玉如何能成為病弱美人的形容詞呢?

為了使鳳姐的管家合理,便故意寫尤氏病了,寶玉舉薦王熙鳳來替寧國府料理秦可卿的喪事、此處放在寧國府而不是榮國府,也大有深意。榮國府如今還有賈母,王夫人等,若明面寫王熙鳳如何管家,一來對於賈母王夫人多有貶損,二來只是平時的管家事務不好顯出鳳姐的能力來。而寧國府只有門前的兩個石獅子是乾淨的,其中有多少汙穢和不可言說之事,可見平時管理的混亂,且又點出是白事,更增加了管理的難度。說了這麼多,還是讓我們一起來看曹雪芹到底是如何寫的。

鳳姐即命彩明釘造簿冊。即時傳來升媳婦,兼要家口花名冊來查看,又限於明日一早傳齊家人媳婦進來聽差等語。大概點了一點數目單冊,問了來升媳婦幾句話,便坐車回家。鳳姐在正式管家之前,已經做足了 充分的準備,正所謂聰明人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所以王熙鳳在正式上任之前已經掌握好了寧國府的人員情況。

等到了第二天,王熙鳳第一件事便是表明自己的公正:錯我半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治。公正是一個領導的基本要求,若是一個領導連公正都做不到,何來的威信。第二件事便是分配任務,鳳姐的分配直接按名冊點名,可見提前準備的好處,各人分配各人的任務,沒的推諉。第三步便是立規矩,將自己的時辰和每日的要求都條理清晰的表明了。最怕的是領導給出了一條模糊的規定,你不知道如何把握底線,但若是規矩太嚴又難免太磨人,鳳姐的規矩便很好,只規定好時辰,並沒有規定到具體到做什麼。規定很清晰,但並不會詳細到讓人束手束腳。第四步便是畫大餅,這是每一個領導都會的基本技能,但是並沒有那麼好掌握,若是畫得太大隻會顯得假,鳳姐畫的餅便很具體,也很好實現:說不得咱們大家辛苦這幾日,事完了,你們家大爺自然賞你們。請注意,這句話裡需要兌現大餅的人是賈珍並不是王熙鳳,便是日後有人發現這是畫在紙上的大餅,也怪罪不到王熙鳳頭上,實在是奸猾之至。

寫完王熙鳳具體的管家事務,最後再帶一筆“如這些無頭緒,荒亂、推託、偷閒、竊取等弊,次日一概都蠲了。”可見王熙鳳這些手段的實用之處。

如今很多作者編劇自己都沒經歷過這些,如何能知道各行各業具體大佬的形容和處事方法,既然不知又如何能寫出這些條理清晰的措施呢,正因為缺少了這正面描寫的一步,才使得角色變得虛浮起來。

你若要寫一個人美,不能只寫她貌美如花,不能只寫她傾國傾城,你要寫她瑩潤的肌膚,你要寫她閃著淚光的眼眸,你要寫她病中穿著素色衣服依舊不畫而翠的眉,你要寫她走起來搖搖擺擺如弱柳扶風,你要寫她繫上紅麝珠的雪白的臂膀,你要寫她穿著紅色的羊皮小靴走在白雪構成的琉璃世界裡,你要讓你文字的變成一幅畫,變成一場電影,而不能僅僅只是幾個優美的詞語幾句堆砌起來的華美辭藻而已。

文章中圖片來自87版《紅樓夢》,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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