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賦
芙蓉鎮
杜沁七歲。
妹妹杜潼五歲，弟弟杜博兩歲。
杜沁今年才上小學一年級，本來去年就該上小學的，但因為要照顧弟弟妹妹，她在家裡留了一年。
每天上學，杜沁先是跟妹妹一起把弟弟送到外婆家去，然後她送妹妹去幼兒園，然後她自己才步行，不，跑著去學校，不然會遲到。
爸爸在外面打工，母親一個人在家給別人茶園當茶農採茶製茶，帶她們姐弟三個。
其實杜潼下面還有個三妹，剛出生就被送走了，也不知送到哪裡去了，她聽鄰居說好像送得很遠，她爸媽拿了人家兩千塊錢。
這等於是賣孩子。
鄰居奶奶說的時候說她父母心狠，杜沁當時聽了也沒什麼感覺，因為是自己爸媽，再一個她年紀小不懂那意味著什麼，所以並不覺得父母不好。
即使她和妹妹在家從來都得不到什麼好臉色，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給弟弟，她也還是對母親很依戀，她覺得只要自己聽話，學習好，母親還是很喜歡她的。
所以她任勞任怨。
七歲的杜沁，慢慢意識到自己跟別人好像不一樣，她有一種預知能力。
不是預知很遠的未來，而是預知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麼。
一開始她並沒有在意。
每天她放學，先是去幼兒園接妹妹，再跟妹妹一起去外婆家把弟弟接回來，然後開始做飯。
她個子在同齡人中算比較高的，已經有一米三，但到底只有這麼點高度，家裡的灶臺她用起來還是有點吃力，她得拿個板凳墊腳才行。
家裡是個小四合院，她在廚房做飯，妹妹和弟弟就在爸媽房裡玩，她做飯做到一半，突然覺得臥室那邊安靜了很久，她覺得不對勁，立馬放下鍋鏟跑去——
然後就看到妹妹杜潼拿著一把水果刀，杜博手上拿著一張紙片，杜潼正要去劃杜博手上的紙片——
“不要啊！”她衝了過去，奪下了杜潼手裡的刀子。
可惜還是晚了一點，杜博的兩個手指被劃了兩道口子，弟弟大哭起來。
那一天，杜沁和杜潼都被媽媽打得很慘很慘，掃帚都打斷了。
還是隔壁鄰居趙奶奶過來攔著，媽媽才住手。
那天媽媽罵了很多很難聽的話，其餘的杜沁都忘了，只記得一句：“賠錢貨！丟糞坑的玩意兒！敢弄傷我的心肝寶貝！！”
那時候聽說有女孩生出來父母不願意要，就丟到糞坑裡淹死了。
杜沁第一次模模糊糊意識到，原來作為女孩，天生就低人一等。
這件事情過後，杜沁依然沒有記恨母親，她覺得是自己做錯事情沒有照顧好弟弟妹妹，所以母親才那麼生氣那麼口不擇言，她依然想著要討好母親。
她最厲害的事情就是，在給母親打下手，比如母親給弟弟換尿布的時候，還未吩咐她就曉得去燒熱水給弟弟洗屁股，比如母親炒菜的時候，她會知道母親下一步要做什麼，她會把洗好切好的菜，或者調味料準確地遞給母親，這些會換來母親會心一笑，誇她一句，我大姑娘真貼心。
但是這些，其實並沒有換來母親的真心疼愛。當然，她並不知道。
再大一些，她上五年級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
她們學校的一個女生被人J殺了扔在了鎮子外面的窯洞裡，一時之間，小鎮上人心惶惶，女孩的家長們都惶恐地每天按時接送自己孩子上下學，有的男生家長也來接送。
杜沁和杜潼卻沒這個待遇，還是每天自己上下學。
但是六歲的弟弟杜博，媽媽卻不要她們兩個姐姐帶著上下學了，她自己騎自行車來親自送親自接，接回家放鄰居奶奶家，等她們回家了再去把弟弟接到她們自己家。
鄰居趙奶奶有次忍不住嗤笑媽媽：“你那兩姑娘你不擔心，你擔心你這小小子幹嘛，人家禍害的是女孩。”
媽媽說：“她們姐妹兩個人一起，還能出啥事不成？”
那時候杜沁和杜潼已經開始發育，尤其是杜沁，個子高，身子有了少女的雛形，那個被害的女生就是跟她一般大的她的同班同學。
家裡兩間臥室，媽媽跟弟弟睡大房間，杜沁跟杜潼睡一間只容得下一張小床和一個小衣櫃的小臥室，那天晚上杜潼問杜沁：“姐姐，媽媽不怕我們出事，為什麼她還要每天去接送弟弟？她根本不喜歡我們是不是？”
“瞎說，媽媽她只是覺得我們倆能保護好自己。”那時候杜沁這樣回答妹妹。
沒想到，壞人還真被她倆遇到了。
那天下午放學，杜沁的最後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拖堂，杜潼剛開始在杜沁的教室外面等她，但後來不耐煩了，因為她要跟同班的一個女生去她們家玩，等不了，直接在教室外面跟裡面的杜沁打手勢說自己先走了。
然後她就走了。
杜沁預感越來越不好，她站起來跟老師說她家裡有急事，不顧老師的斥責，衝出了教室。
杜沁先是跑回家，杜潼不在家，她也沒去管鄰居家的弟弟，直接去找妹妹。
問了好幾個妹妹的同學，都說沒看到杜潼。
後來有個同學說：“我聽到她說要去方靜家玩，應該是去她們家了吧。”
可她跑去方靜家，方靜家門上一把鎖，她慌了。
立刻又往去學校的路上跑。
學校校門已經關了，她在落日餘暉裡驚慌失措。
妹妹……
該怎麼辦？她才十一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閉上眼睛，猜測事情是怎麼回事。
杜潼應該是跟同學約好了去她家玩，但方靜父母臨時有事爽約了，杜潼只好獨自回家，回家的路上……
大夏天，她生生打了個冷顫。
她趕緊往回跑，去媽媽工作的茶園找她。
看到她，媽媽第一句話就是：“你來幹什麼？弟弟呢？”
她顧不上回答媽媽，把妹妹的事情跟媽媽說了，“媽媽，妹妹可能遇到危險了，我們趕快去救她吧！”
媽媽看著她冷笑，“你編什麼瞎話，她能有什麼事，從學校到家只有那麼點路能有什麼事！肯定是跑到哪裡瞎玩去了唄！你不想帶弟弟妹妹不想做飯洗衣就直說，都這個點了還不去給弟弟做飯，你想餓死他嗎？”
她急哭了，“媽媽你相信我，妹妹真的被壞人抓走了，你快找人去救救她啊！”
“你親眼看到了？”
“沒有……”
“趕緊給我滾回去給弟弟做飯，那個瘋丫頭玩夠了自己就回去了！”
媽媽將她趕走了。
杜沁不知道該怎麼辦。
後來她跑去了警察局，鎮上有個警察局，而且因為這次殺人案件還下派了多名警力。
杜沁這次學乖了，直接跟警察說自己親眼看見妹妹被壞人抓走了，警察立刻傾巢出動，跟著她去找人。
她沒有親眼看見，她更不知道壞人把妹妹抓去了哪裡。
完全憑直覺。
彷彿腦子裡有人告訴她方向。
在鎮子外面兩公里外的一座山洞裡，警察找到了兇犯和差點被掐死的杜潼。
偵辦這次案件的刑警姓寧，心存疑惑的他把杜沁帶回了市裡派出所，問她：“根據你數學老師的說法，你是後來才去找你妹妹的，時間點上你根本沒可能看到她被人帶走，為什麼你不僅肯定你妹妹是被壞人抓了，還能知道具體被抓去了哪裡？”
杜沁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所以然來。
寧警官沉了臉色，“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跟兇犯認識，你們串通好的？”
經他這麼一嚇，杜沁哭了，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的！真的沒有！我，我只是預感到的，我的直覺很靈，真的，叔叔我不騙你！不信你可以試試我！”
想了想，她又補充，“真的，叔叔，我不認識那個人，我怎麼可能跟他一起害我妹妹，那是我妹妹！”
寧警官想了想，雖然覺得直覺這種事太玄乎，但他還是決定試一試她。
他帶她到了一個會議室內，裡面有一張長桌，桌子周圍圍著一圈椅子，“這些椅子，其中有一把椅子下面被綁了一把刀，你找找看，是哪一把椅子。”
杜沁走進去，繞著走了一圈，很淡定地就找出了那把椅子。
周圍一起辦案的刑警都驚呆了。
有人覺得可能是巧合。
後來又有人想出了辦法，帶她跟目擊者一起去指認一個肇事逃逸的犯人，結果她跟目擊者指認的是同一個人。
有人把東西故意藏在某個地方讓她去找，她也能準確地找出來。
有人指著自己腦袋，問她是否知道他在想什麼，杜沁搖了搖頭，她是直覺很靈，並不會讀心術。
有人說，嗨要是這樣的話就把這小姑娘留在我們這兒，破案率槓槓的！
寧警官信了杜沁，但是並不準備把她留下，那是玩笑話，她就是個孩子。
他又將她送回了芙蓉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