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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末,臨時借調,從大開間搬到另一棟樓的小辦公室。

三四個人的房間裡,低頭不見抬頭見,從接水、吃飯到工作內容,總有被迫聊天的時候。

恍然間有種穿越的感覺。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也是在一個小辦公室。

那個時候辦公室都是年輕人,有很多共同語言,連加班都成了樂趣。

記得一次加班,幾個人心血來潮沒有點餐,而是去超市買了大包小包的零食,一邊分享一邊工作,笑談有了上學的時候一個寢室的感覺。

單純而美好。

好景不長,公司擴張,搬到了新建成的辦公樓裡,所有人都在同一個平臺辦公。

無論是工作內容還是生活瑣事,現代化的辦公環境似乎為每個人提供了完全獨立辦公的可能,一個人完全可以跟任何人都不打招呼,來了就悶頭工作。

在這樣開闊的辦公平臺中,人只是平臺上小小的一顆螺絲釘罷了。

01

一覽無餘的開間,看似對社恐人士非常友好,實則加劇了人與人的隔離。

在這樣的環境中,閒聊是不合時宜的,辦公平臺裡最常見的場景是一片安靜,除了打字聲很少聽到其他聲音,連線電話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而老闆只需遠遠地從門口望一眼,便能準確知道每一個人的位置,某個人來與沒來。

在《規訓與懲罰》裡,福柯提到了邊沁設計的全景式監獄。

全景式監獄製造了資訊不對稱的環境,犯人看不到獄卒,獄卒在高處卻能看見犯人。

同時,犯人之間也無法傳遞資訊,在這種條件下,無論獄卒是否缺位,犯人都會假定獄卒的存在,因而不得不時刻規訓自己。

全景式監獄的精髓在於犯人知道自己時刻處於被看(監視)的位置

瞭望塔中是否有看守在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犯人知道自己是可以被看見的,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隨時都會暴露在管理者面前,從而完成對自身的規訓。

看,是一種控制,是將對方變成客體化的過程。

在梅洛-龐蒂的現象學裡,控制身體就是對人的精神的控制。

沒人喜歡控制一個精神失常者的身體。

而在福柯那裡,目光更是“權力的眼睛”。

觀看本身就是一種權力的實施。

02

全景式監獄的設計被應用到了工廠裡。

紡織女工一排一排流水線作業,監工只需要站在高處,對誰偷懶便一目瞭然。

如火如荼的工人運動與一波接一波的反抗,迫使資本考慮改善工作環境,後來出現了格子間。

格子間雖然備受爭議,每一個人被分成格子,在裡面辦公與監獄無異,然而畢竟人道了許多,至少員工還有屬於自己的空間。

據說最早是由美國那些網際網路巨頭開始提倡現代化的辦公環境,格子間就此消亡。

辦公平臺看似改善了辦公環境,讓人們有寬敞的視野,實際上是對19世紀紡織廠的復刻,也就是全景式監獄的辦公室版本。

每個人與自己的工位一一對應,工位上有人還是空著,一目瞭然。

老闆是否看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們知道,自己隨時有可能被老闆看見。

而因為看不到老闆,員工就不得不時刻處於提心吊膽而不敢摸魚的狀態,總有一種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的感覺。

“老闆”就是《1984》裡家家戶戶牆壁上的顯示屏。

“老大哥在看著你”。

03

除了偷偷的發呆和工作的交流之外,同事之間其他的關係就蒸發掉了,即使相鄰兩個位置之間也不會過多交流,畢竟在大家都在工作的環境中竊竊私語也是工作不飽和的表現。

所有人都是卓別林《摩登時代》裡的那個工人,是機器上運轉的螺絲的人性形態。

倒是體制內傳統的辦公樓裡,那一間間小小的辦公室,還保留著人性的溫度。

雖然社恐的人對這樣的小辦公室會充滿牴觸,覺得空間閉塞,人被迫與別人交流,否則會顯得很怪異。

然而正是在這樣的辦公室裡,接水、掃地、泡茶,分零食,打招呼,種種溫暖的行為才得以出現。

人們可以在小辦公室裡吐槽工作,吐槽領導,甚至不合時宜地分享生活裡的趣事與笑話,總之,關起門來,辦公室內就是個小天地,即使領導來訪,也要從外面敲門示意。

當然,辦公室不是屏障,領導還是會經常來查崗,但小辦公室的好處在於,與全景式監獄的犯人相反,辦公室內的員工知道自己不會被看,這種安全感是獨有的。

在這種小辦公室環境中,到別人的辦公室停留,也就成了一種串門,那種做客的感覺令人並不會停留過久。

寬敞的辦公平臺沒有劃分工作範圍的界限,一旦出現某個控制慾極強的人,就會在別人的工位那裡逗留很久,實施看你工作的權力,美其名曰指導工作。

福柯式的權力包括制度的規訓、話語的界定,而今天的權力則無所不在,人們經常說的PUA,在心理上打擊一個人,說你不行,還有酒桌以及團建的所謂服從度測試,連同辦公室中的“看”,都是新的權力。

沒有網路的時代,被攝入照片只是一種偶然,然而今天,被人拍進照片,就等於給了那個人在網路上“曝光”自己的可能,即使可能性並不大,也足以讓人感到不適。

在科幻小說裡,反抗通常是以技術應對技術,然而在現實中,技術與權力往往是一體的,如何拒絕“被看”,尚且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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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工作沒回報,還要繼續嗎?
  • 怎麼避免“同事借錢”而又完美不尷尬呀!做好以下幾點絕你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