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有大量時間和朋友交流。我很喜歡找一些常年未見的朋友，坐著一塊聊天，談一談對生活的感受，談一談個人的成長，談一談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覺得這樣特有意思。

疫情影響了我們的生活，也給了我們反思自己的機會。做老師的特別需要反思，特別需要成長，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感受。

遇到了離職多年的孔老師，我非常高興。因為這個老師比較豪爽，比較正直，當然說話也比較犀利，比較尖刻，一般人不一定能接受的。可是我挺喜歡他的。覺得和他談話，可以聽到他的真正的想法，也可以讓我的世界更開闊，更美好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喜歡真實表達自己的那些人，喜歡真實表達自己看法的那些人。我認為有了真實之後，就可以擁有善良和美好了，善良和美好一定是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之上的。

言歸正傳，說一說孔老師和我談話的主要內容吧，我覺得收益很多的。

孔老師是一所名牌師範畢業的。當年分配到市裡邊的一所重點高中。他本來打算好好教書育人，成為一個好老師。已經在學校談物件了，打算找個房子結婚。可後來由於乙烯的原因還是離開了學校，到南方去，找了一所學校任教。他覺得那邊的空氣比較好，環境比較好，機會也比較多。相對來說，人員開明一些，領導文明一些，同事的素質更高一些，包容性更強一些，適合自己展示的舞臺更大一些，生活當然更幸福一些。

孔老師剛到學校，學校的老師滿員，也沒有課程安排。於是讓他在教務處幫忙，在政教處打雜，幹一些後勤工作，輔助工作，他很愉快的接受了。可後來發生了幾件事，讓他很不爽。讓他有了離職的想法。

學校的工作總是上級安排的，滿滿當當的，任務特別多，疲於應付啊。隔上幾天時間，就會有一些活動，有一些檢查，需要全校打掃衛生。正常的教學工作要被打斷。有些班級停課打掃衛生。孔老師建議學校不要搞這樣的形式，把日常衛生工作抓好就行了。結果被領導叫去好好教訓了一通。領導也是很愛惜孔老師的，認為孔老師年輕幼稚，比較單純，不瞭解教育界的行情。所以領導說了好多知己的話。學校要發展，必須得到上級的支援。上級領導的檢查是最重要的工作，我們一定要重視，一定要積極應對。不光要把衛生打掃好，還要把上級領導招待好。只有領導滿意了才能給我們打高分，我們的學校才能名次靠前，我們的老師待遇才可能上去，評職稱的名額可能多一點，這都是對老師好啊。如果得罪了領導，那我們沒有好日子過的。在領導面前必須服從，除過服從之外，沒有什麼理由可說。

孔老師不太接受領導的觀點，但能看出來領導相信他，領導給他說的都是大實話，也很感激領導。於是繼續打掃衛生。可是有一個班的班主任就是不聽安排。繼續給學生上課。清潔區沒有打掃。孔老師下班後沒回家繼續等那個班主任，聽說那個班主任已經回去了，就給那個班主任打電話，希望在晚自習的時候組織學生把衛生打掃一下。那個班主任也沒有回話，孔老師繼續等待，到了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那個班主任終於來學校了。但是拒絕組織學生打掃衛生。孔老師就給那個班主任說，要麼這個樣子，你給學生上晚自習，你派幾個學生我領著把那個清潔區打掃一下，因為明天領導要來檢查了。結果這個班主任大發雷霆，在學生面前訓斥孔老師，說：你不就是個打雜的嗎？你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你有時間等我，你有時間讓我派學生，你就沒有時間去打掃衛生嗎？這幾個時間你去打掃的話，清潔區早已經乾乾淨淨的了，還勞駕你跟我來要學生嗎？直接告訴你學習是第1位的，上晚自習時間不是打掃衛生的時間，你離開我這個地方。

學生髮出了鬨笑的聲音，讓孔老師覺得天旋地轉，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當時沒有吭聲，離開了這個班主任的教室。一氣之下，把這個情況打電話告訴了校長。校長沒有直接回話，又給教務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讓教務主任處理這個事情，因為孔老師的直接上級是教務主任。

教務主任接到校長電話之後，有一些生氣。可能認為孔老師越級告狀了，沒有把他這個主任放在眼裡。教務主任打電話又批評了孔老師。說孔老師不懂常識，越級告狀沒有處理好和班主任的關係，給這個教務部門抹黑，給主任也帶來了麻煩，真的是太幼稚了，太不懂事了，說完以後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沒有讓孔老師在說話，孔老師感到憋屈的很啊。

後來孔老師說，學校這個小地方，看來也不一定都很乾淨，老師的素質也不一定都很高啊。真的是有一些人說的特點：廟小妖風大，有時候有邪氣。校長在考慮自己的地位，主任也在考慮自己的地位，班主任也在考慮自己的地位，都同樣地思考自己的利益，卻不想一想他這個做幹事的老師多麼地不容易。真是心涼了。領導有時候給幹事一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同事也是勢利眼。不好好和幹事交流，只管給幹事發脾氣。真的是讓人受不了。

但是孔老師還是熱愛教育事業，沒有因此產生離開學校的想法，打算繼續堅持下去，認為這些現象都是個別現象。整體來看，學校還是各單位中最乾淨的地方，老師還是各行各業的人員中最純潔的人群，這個事實不會改變，孔老師的這個理念也沒有改變，所以還打算教書育人。於是他利用業餘時間考了研究生，當然是在職的。天天堅持讀書學習。同時做大量習題。後來有了一個班的課。講課呱呱叫。學生歡迎家長高興。他在賽教中又取得了好的成績。但同時又出現了麻煩。

學校教務主任找他，說商量一個事情。在學校內部的賽教過程中，孔老師取得了好成績，得分是第1名。但是第2名得是一個女老師，是一個當地領導的妻子。這個領導可能和教育有關係，可能和學校有關係，也可能會給學校帶來好處。但是這個女老師的年齡大了一些。職稱還沒有上去。希望孔老師能夠發揚風格，能夠照顧到老同志，能夠把這個名額讓出來，自動宣佈放棄第1名的資格，放棄到區裡比賽的資格，讓這個女老師參加區裡的教學能手競賽去。因為女老師也有一些社會關係，估計取得教學能手的機會多一點。即使孔老師自己參加，可能也沒有資格獲獎的。孔老師聽了聽覺得當老師的都不容易，自己還年輕就把這個機會放棄了。

高風亮節有時候也會被抹得一團漆黑。孔老師的這一件事被人傳的變質了。說是孔老師是一個投機分子。希望藉助於別的老師發達起來。於是把機會讓給了別的老師。這個做法是不地道的，不像一個年輕男老師的作為的。孔老師後來給人說，我是照顧別人啊，人家年齡大啦，評個職稱也不容易啊。我沒有巴結別人的意思。但是別人不相信。有人私下給孔老師說，你把資格讓給別人，別人說你是自動讓出來的，說你的課講的也不好，你有自知之明。希望你做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不要說假話誣陷別人。孔老師一聽頭都發脹了，頭都大了，感覺眼前的世界都變形了。就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怎麼會被傳得這麼邪乎呢？這哪裡像個學校呀，個別人說話哪裡像個老師啊。這一間是給孔老師打擊挺大的。那個女老師見了孔老師以後，都不理他了。聽說在後面還說孔老師是個不地道的人，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適合做老師。孔老師覺得跟這些人再計較下去，痛苦會更多地，於是不再說這件事兒了，但是心裡面很不爽。

後來學校要召開職代會。選上70多名職工代表。孔老師被選進職工代表的隊伍了。人家問他有什麼建議？他站起來把自己預備好的建議，從頭到尾一口氣唸了十幾條。比如說，老師的工作量一樣的前提下，要給成績高的老師先評職稱。工作量不夠的老師，應該從獎金裡面扣除一部分。把名字掛在學校，不上班的老師，應該扣除全部獎金髮給其他老師。學校應該給每個老師的辦公室裝上空調，你看給門衛室都裝上空調了，老師辦公室還沒有。學校給每個老師都應該配一個電腦，不能只給中層以上的領導配電腦。所有領導都應該參加值周活動，不能不安排校級領導參加值周。學校的高考獎中考獎，上級不讓發，學校應該出面爭取一下。逢年過節的時候給老師直接發購物卡或者現金，不要發那些不太需要的被子褥子等等物品。……孔老師的話還沒有講完，領導的臉色已經發黑了。

孔老師說，現在明白當年講的話，的確讓領導很難受啊。因為到這個學校工作的老師，有一些是領導，家裡的人校長也要給人家照顧照顧啊，校長也不容易呀。如果按照孔老師的說法，一碗水端平，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話，那領導還當不當了校長還幹不幹了這個學校還怎麼樣能夠得到上邊的照顧呀，這個環境裡邊的這些職務，這些人員都有一些特殊的情況的名義上叫照顧，實際上類似於不公平的待遇，這個不公平，類似於一種傳統繼承下來以後肖戰的位置才比較穩當的啊。孔老師這麼一說不是把蓋子揭開了嗎？不是得罪了一大批人嗎？

孔老師說，後來他在學校領導的連評打分會議上，就被批評了好幾次。而且被評價為不合格老師。領不到獎金。還受了批評。物件也黃了。周圍好多老師見了他躲得遠遠的，唯恐避之不及。因為領導討厭的人，一般群眾也會跟著討厭的。一般群眾之所以是一般群眾，就是因為他們害怕領導他們尊重權威，誰在臺上就怕誰，誰在臺上就聽誰的。他們就像羊群一樣，沒有頭腦，沒有思想，沒有主心骨啊。在這樣的環境中，孔老師感到空前的孤獨。覺得好像上了當。受了騙一樣。既然被選入職代會，一個學校300多名，老師自己提一點意見和建議，本來是個好事情啊。結果後邊有好多人對他瞪白眼。有些人不理他了。有些人私下勸他以後少說話少提意見，得罪人多了以後一點都不好，只要主要領導討厭你，全體老師可能會討厭你，因為老師都是跟著領導討生活的人。但是孔老師不信這個邪。還是堅持說實話。見了人也打招呼。可是有一些人不理他。有一些人甚至在領導面前公開說少跟我打招呼，我不認識你，你是一個吃裡扒外的貨。領導竟然沒有替孔老師辯護。領導似乎很欣賞這樣的老師的做法。孔老師的心涼了。打算離開這個地方了。

孔老師後來還堅持了一個學期。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因為還發生了好多的事。好多老師不願意跟他說話，不願意跟他交流。他感到有一種孤獨，也有一種痛苦，也有一種鬱悶。他跟同學傾訴。他跟QQ朋友傾訴。他也跟家人提到了這個問題。父母又把他責備了一通。認為。兒子不識時務，看不清風向，是個糊塗蛋兒。不能適應現在的社會，讀書都讀成傻子了。要求兒子停止碩士學位的延讀，老老實實去給領導道歉認錯，一家一戶去拜訪，帶上禮物，趕緊挽回自己的影響，好好教書，重新找個媳婦結個婚，成個家，學會做人，在這樣的環境裡邊一定要本分，一定要服從，一定要聽話。

孔老師後來失眠了。想了好多。聯絡到了，在廣東，江蘇，浙江等地工作的同學。那些同學聽了他的牢騷為他報不平，認為孔老師所在的地方可能風氣不是很好，因為這個小小的環境裡邊有時候有一些不正常的因素，讓老實人吃虧，讓耍滑溜奸的人佔便宜。建議孔老師離開這個一潭死水的老家。到真正能夠施展自己能力的地方去，最好到廣東來應聘，到浙江來應聘。這些地方的經濟發達，這些地方的包容性強一些，這些地方的人事關係不是很複雜，只要你有專業知識，只要你有專業能力，只要你是一心一意幹事兒的，一般都會給你提供一個生存生活的良好機會的，你會活得相對來說輕鬆一些，因為你的性格不適合你的家鄉的那個比較傳統的環境了。

……

孔老師利用暑假時間南下了，後來又東上了。在江蘇找了一所學校，收入是原來家鄉學校的兩倍。又在廣東找了一所學校，收入是在家鄉學校的三倍。最後考慮到父母需要花錢，家裡的房子需要翻修，就落戶在廣東了。

廣東這個地方相對來說開明多了。只要你把自己的課教好，一般沒有其他多餘的事兒。什麼學習呀，進修呀，整頓呀，簡簡單單的一搞，主要精力可以放在教學上了。校長說，老師只要依法執教，其他的事兒就沒有了。

孔老師的熱情被激發了起來。所教學生成績進步特大。後來一個人頂一個半人工作。收入又增加了將近50%。後來有家長找他給孩子補課。孔老師喜歡學習，給孩子講英語，講物理，講化學，也講語文。被一些人認為是萬能老師。收入又翻了一番。學校有年輕的女老師喜歡他，很快的談婚論嫁，租房子結婚了。時間不久又買了一套房子。後來又買了車子。現在還成了名師。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徒弟。寫了幾千篇文章。出了兩本書。讓我們都很佩服。

孔老師說，他後來回老家，也碰見了當年的校長。校長這個人還是不錯的。瞭解了孔老師後來的發展情況，為孔老師取得成功感到高興。校長說你是一個年輕人，又是名校畢業的，特別喜歡學習。當年在我們這個地方，的確是委屈了。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的地方特色。理解我們這個地方的教育特色。能夠習慣我們的環境。能夠很快與我們的同事相處。把各種關係理順以後，然後拜師學習好好教書，做一個名師。這個過程是漫長的。也是痛苦的。需要你付出的。沒想到你年輕氣盛，後來走了。我感到挺可惜的。但是也為你祝福。我覺得你是一個材料，你是一個可以鍛造的好材料，所以我跟你說的也是實話。現在來看，你選擇的道路是對的。不管在哪裡，只要你幹得好培養的好，學生多你就貢獻大，你就立了功勞，你就心安理得。作為過去的校長，你能來看望我，我也很榮幸。以後有機會了，我到廣東去看望你。你的確是很優秀的老師。當年委屈你了，給你道個歉。

侯老師能得到老校長道歉，激動的都流淚了，抱著老鄉長哭了起來。他說，老校長，你對我夠好的了，我從來沒有怨過你。也沒有恨過你。你給我說的都是實話。讓我聽了不要給別人說，我也做到了。但是按照你說的來做，我的內心的確不太願意，我感覺很不舒服啊。所以都怪我的個性太強，辜負了您的期望。您在這樣的環境裡邊當校長也不容易啊。付出這麼多。要照顧方方面面。的確很難為你了。我現在很理解你。也很感謝你。衷心歡迎你以後有時間了到廣東去玩，我帶著你好好玩一玩，不管咋說你都是我的好領導，你都是真心帶我的人給我說實話的人，當時在那樣的環境裡邊，這樣的人不是很多的呀。

說完以後，兩個人又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兩個人都流淚了。

……

這樣的例子特別多，我身邊就有幾十個。每一個老師不是天生的，都是後天培養出來的，包括自己的學習和成長，自己的進修和成功。孔老師傳說是孔聖人的後代。不管怎麼說，他教書育人在老家不算成功。但是他還是喜歡教書育人這個行業，這個事業在他鄉取得了成功，這也是一種成功啊。

當一個地方自己無論怎麼樣努力都活得不爽的時候，你就換一個地方，換一個環境，再去努力，也許情況會好一些，如果不嘗試，如果總是委屈自己，那的確就活得不爽啦，可能一輩子不爽了一輩子是個很失敗的人了，您說是不是這樣呢？

侯老師現在平靜多了，從容多了。不管誰說什麼，他都不太在乎了。即使談起來，當年諷刺他的人挖苦他的人，罵他的人給他造謠的人，他也不恨啊。他說，這是環境的產物啊。當年那個環境裡面這些可憐的老師眼光不遠，只盯著眼前的那麼點位置，只盯著可憐的幾個優秀模範的名額，為了評職稱，為了升工資，為了職務晉升也是絞盡腦汁，也是互相傾壓，其實挺可憐的。如果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如果多看一看世界，那很快可以找到更好的位置的。擠在一塊兒勾心鬥角又何必呢？當年我過得不爽，在我的老家的名校裡待了好長時間很不如意呀，這是我自己造成的，這個世界這麼大的確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不飛是我的錯誤，我不躍是我的不對。現在，我很佩服這些堅持下來的朋友。你們也都不容易呀。

這個特別看重熟人關係的環境裡，特別注重各種親情，同學情，朋友情的圈子裡，作為老師要超越，不容易呀。感謝孔老師給我上課。孔老師的博大胸懷，我需要學習。孔老師的敢於進取精神，我也需要學習。孔老師與時俱進的品質，更是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個世界上的路很多，擺在每個人面前的路都有N條。如果我們不選擇或者只選擇一條走不通的道路，胡碰亂撞不願意改變，有時候真的還只能怪我們自己啊。你不試一試咋能知道自己的能量有多大呢？

祝願年輕的進入教育行業的老師多多嘗試，多多鍛鍊，冷靜分析，善於選擇，能夠發揮出自己的能量，能夠為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做出更大的貢獻，當然讓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收穫，更幸福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