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四年大學教育的小王馬上就要畢業了，那是2015年的夏天，哈爾濱的天氣卻也是出奇的熱。

選擇工作

和中國大部分大學生一樣，小王對未來滿懷憧憬與希望，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在社會中好好拼搏出一番事業來。機會也總是在不經意間降臨，有一天他學院的官網釋出訊息，有位資深校友要做一個網際網路平臺，他掌握極廣的行業資源和人脈，需要招聘專業對口的畢業生。

小王認真分析了招聘資訊，覺得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一方面網際網路平臺是當下他所學專業的風口，另外一方面領路人又是校友，應該比較靠譜。經過精心準備，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小王如願所償，通過了面試。

上班第一天

2015年的7月，正是炎炎夏日，小王從哈爾濱出發，坐上了南下的火車，一路顛簸3000多公里，到達了工作所在地—東莞。在那裡小王第一次見到了校友的合作伙伴，也是公司的老闆周總。

周總是1979年湖南長沙人，因為消瘦的原因，顯得臉頰骨格外突出，他詳細地介紹了自己的故事，夾雜著濃重的湖南口音：

畢業於湖南大學數學系，畢業後留校任教（所以大家都尊稱他周老師），一個偶然的機會為湖南電視臺開發3D技術的底層演算法，大獲成功；後來就下海經商，先後服務於美國思科、浪潮等公司，是目前國內僅有的幾位頂級的科學家之一；他的300人技術團隊分佈南京、杭州、深圳、東莞等地，團隊裡也都是國內頂尖的人才；他同時持有國內多家上市網際網路公司原始股份，價值50億元以上；同馬雲、衛哲等大咖都是很好的朋友等等。

除此之外，周總詳細描述了他未來的規劃——打造行業最牛逼的價值萬億的網際網路平臺。這幾乎是一場洗腦式的宣講，凡是和周總溝透過的人，總是被他的說服力感染，經歷故事引人入勝，邏輯思維無懈可擊。

小王暗自慶幸，一畢業就遇到了這麼好的平臺和牛逼的老闆。校友是虔誠的佛教居士，對老闆極其崇拜和認可，所以小王對周總及公司也是深信不疑。

開始艱苦奮鬥的日子

辦理好入職手續後，小王認真學習公司的產品，此時的公司已經開發出一部分網際網路產品原型，大多還沒有進行客戶測試，於是公司安排小王選擇跟隨校友一起開發市場。這時的市場部只有3個人，但是基於對老闆和校友的信任，小王對公司和產品也無比自信，加上校友得天獨厚的資源，三年裡的日日夜夜的努力，小王不負眾望，成長飛快，成為了市場部的中堅力量，為公司陸陸續續簽約一大批客戶，取得了客戶的極大信任。

這段工作的日子裡，小王可以說是很辛苦，幾乎沒有節假日，剛開始小王還租了個房子，後來發現幾乎一直在外出差，乾脆把房子退了。他真的把公司當做自己的家，公司的事當做自己的家事，這這句話在別人那裡可能只是喊喊口號，小王可是真的這樣做的。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但是他感覺很充實，因為對未來充滿希望，他相信未來一定能成為行業專家，進入公司領導層，完全實現財務自由和抱負。

這三年裡，小王無比信任他一直崇拜的周老師和資深的校友引路人，直到2017年他先後為公司簽約3000萬和9600萬元的兩筆訂單後，逐漸打破了小王的認知和幻想。

簽訂3000萬的合同

2017年底，在市場部團隊的全力配合下，公司和深圳的一個大客戶簽訂了合同—首期3000萬的服務費，在合同簽訂的第二天，客戶便將全款打到公司的賬戶裡，小王至今還記得老闆那得意的樣子。

客戶對老闆極其崇拜和信任，投入全部的精力到專案當中，為了專案更好地落地，客戶在深圳成立一家公司，不到1個月的時間內，招聘了一個30人的團隊，負責專案的推廣和運營，更是在一個大型行業年會上拿出100萬元贊助費作專案預熱推廣，春節期間在美國納斯達克廣場廣告屏上投放廣告。

發現產品開發停留在PPT上

與此同時，小王卻發現公司的產品大多停留在原型階段（DEMO）,只有前端展示介面，沒有後臺，所以只能用來前期給客戶演示，根本不能交付給客戶使用，即使此時此刻客戶已經簽約付費。想象下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這讓小王感覺很困惑：這麼一筆訂單，公司該如何完成履約呢？

小王受到了來自客戶的壓力，他想把客戶需求傳達給開發團隊，但是公司以保護開發團隊的名義，禁止市場部人員接觸開發人員，所以每次小王精心撰寫的方案經過層層傳遞不了了之，小王心急如焚，因為他知道這個專案有多重要。

更奇怪的是，三年來公司可以說根本沒有運營團隊，老闆平時只關心市場開拓情況，一旦業務回款後，老闆便把心思放到下一個業務線索上。小王不止一次向公司詢問客戶服務規劃時，得到的答案永遠是下個月公司會招聘運營總監，永遠是下個月（和下週回國異曲同工）。

深圳客戶翻臉

深圳客戶看似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然而年後的第三個月，小王突然接到公司通知，市場部不再和深圳客戶對接，所有對接事宜由公司統一安排。

小王不知道具體市場部原因，但是隱隱約約感覺到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果不其然，一個月後，市場部再次接到通知，不允許和深圳客戶有聯絡，如客戶主動聯絡，也不要回復任何訊息。再到後來，小王從其他渠道獲取到資訊，因為公司根本就沒有開發產品，客戶和公司鬧翻了。

一時間公司鬧得風風雨雨，人心惶惶，老闆這時出來解釋道，說深圳客戶因為賭博輸掉了個人資產，加上其所從事的房地產行業政策收緊，一時間資金鍊斷裂，所以影響到專案的落地。

真相到底是什麼

老闆的解釋讓小王更加困惑，首先他了解客戶的為人，從來不打牌，為人勤奮正派，更何況賭博，客戶在這個節骨眼上犯糊塗很難讓人相信。另外，老闆的解釋和小王側面得到的資訊也大相徑庭。

但是眼下小王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客戶要對接和開發，一個佛山客戶，年產值過百億的企業，一切由不得小王停下腳步去驗證。

深圳客戶的調查報告

有一天，小王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居然是深圳客戶，小王不禁心中一驚，因為公司之前有過規定，不允許和深圳客戶聯絡，但是此時電話已經接通，小王也不得不和客戶繼續溝通。電話裡深圳客戶語氣卻是十分平和，詢問小王最近情況，還像往一樣噓寒問暖，小王也禮節性的問候客戶，就這樣聊了十多分鐘後，客戶突然告訴小王：老闆周總是個完完全全的騙子，我們都被騙了！

小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電話另一邊的客戶接著說：我已經找過私家偵探調查周總的個人檔案，調查出來的結果足足有500頁A4紙。

調查報告顯示：老闆他從來沒有在湖南大學讀過書，當過老師，教育資訊顯示他畢業於長沙一個不知名的中專學校，他也不是什麼數學專業的科學家，只是學習過法律，而且在學校期間曾經欺騙過他的一位恩師，導致恩師替他揹負一堆債務，至今他都沒有聯絡過這位恩師。同時他的什麼網際網路經歷、所有的榮譽和所謂的成功的專案都是他個人杜撰出來的，他的技術和團隊也都是假的！

回憶疑點老闆說他中國最早一批的網際網路專家，他精通演算法。然而有很多次，小王同老闆一起工作的時候，發現他打字很慢很慢，完全不像一個會敲程式碼的工程師。小王安慰自己，也許老闆那個年代科技不夠發達，教育水平沒有現在那麼高。老闆特別忌諱市場人員接觸技術團隊，老闆解釋說是為了保障技術團隊的安全，防止被競爭對手挖走，但是小王明白如果市場和開發完全割裂，不太可能開發出一個優秀的產品來。公司一直缺少運營團隊，即使在後期因為客戶強烈要求，需要一位資深運營人員協助落地專案，公司招聘了一個運營總監，但是沒有半個月，公司便把運營總監開除了，原因是運營總監和老闆的思路不一致。後來在運營總監離開的前一天，他還請小王吃了飯，告訴小王公司有很大風險，要小王好自為之。小王前前後後幫助公司簽約了眾多客戶，但是截止到目前，幾乎沒有一個客戶的專案能夠落地，老闆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小王是客戶的問題造成的，與公司沒有太大關係。公司市場部一直沒有拿出提成方案，小王一直拿著底薪2000元的工資，老闆解釋說因為在創業期，沒有可以衡量的標準，如果公司成功融資或上市，一定論功行賞，給小王分股份，會讓跟隨的兄弟們實現財務自由。可是當公司有大筆資金入賬時，一切都不了了之。2017年年底，老闆為了激勵市場部，承諾如果年底前公司有2000萬元業務進賬，就組織大家去哈爾濱旅遊，同時發年豐厚的終獎金（因為老闆知道小王及小王的校友都是哈爾濱人）。所以當深圳客戶3000萬元進賬時，小王高興了好多天，一方面是豐厚的獎金，另外一方面終於可以享受長假，回家過年。然而當深圳客戶款項進賬時，老闆卻對接下來的事隻字不提，最後臨近過年，小王不得不買黃牛票，坐火車回家，回到家後接到銀行簡訊提醒，進賬1000元，上面赫赫寫著“年終獎”。簽約9600萬的專案

此時的小王，對公司和老闆是半信半疑。但是從內心來講，他還是願意去相信，這是他三年來的努力和希望，他不願意一切就此破滅，哪怕老闆對他說過謊，也許是迫不得已，只是為了公司向好的方向發展，小王這樣安慰自己。

佛山的客戶已經到了商務談判階段，前後三個月艱苦卓絕的磨合，終於公司同客戶簽訂合同，客戶向公司注資9600萬元！這在行業中是絕無僅有的！

但是同樣的情況依然在佛山客戶身上上演，也是在近專案落地過程中，客戶從100%信任到關係破裂，先後只用了三個月，最後客戶提出退款，老闆卻總是在迴避。

佛山客戶是小王從前到後跟進的，這次客戶的反饋，讓小王產生了極大的懷疑，他下定決心要親自去驗證眾多的資訊，來解決他的疑惑。

一次偶然的機會，因傳遞資料的需要，小王還是接觸到了公司對接技術的人員。小王和對方寒暄對接300人的技術團隊還是挺辛苦的，對方感覺很詫異，公司技術只有十多個人啊，反而是上百人的市場部，工作量挺大的。這時的小王知道了，老闆面對不同的部門說著不同的謊言，用一個謊言，去圓另外一個謊言！

真相大白

經過一個月的詳細瞭解，小王才如夢初醒：

這個他一直尊稱為老師的周老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深圳客戶的調查報告是真實的！

他的身份是他包裝出來的!

他的經歷和故事是他精心杜撰出的！

他所謂的夢想是故意畫給其他人的大餅，最惡毒的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大餅有劇毒！

小王的校友也是被矇在鼓裡，老闆只是在榨取他的資源和資金！

這個人就像吸血鬼一樣，凡是和他有交集的人，最後要麼遍體鱗傷，要麼被吸乾榨盡變成乾屍（後來小王瞭解到，被他欺騙傷害的人數眾多，有的妻離子散，有的甚至家破人亡，絕不是誇張）

比如小王的上司，公司的總經理李總，平日裡老闆和他更是稱兄道弟。他追隨老闆7年，最初家財萬貫，後來在公司遇到困難時，不惜抵押個人房產為公司員工發工資，一直到小王離職，老闆答應給他的股份也不見蹤影。後來聽說李總抑鬱生病了，婚姻也破裂了，從公司離開後再也聯絡不上。還有公司的負責技術的總監、市場合作夥伴等基本都差不多。

辦理離職

2018年的冬天，小王向公司提交辭職信，最初老闆極力挽留，說什麼也不讓走，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渠道獲取到訊息，懷疑小王瞭解到他的一些底細，態度立馬180度轉彎，老闆編造各種謠言，誣衊小王，是友商的奸細，來維持市場部穩定。這確實很管用，連一直對他很信任的校友，也刪除了他的微信，小王這時才感受到什麼是人世險惡！

離職了，內心空蕩蕩的，3年多的努力付出，換來的是一地雞毛。

工作期間，小王因為全部心思都投放到工作上，他失去了曾經深愛他的初戀。

小王把公司當做是自己的家，卻沒有為父母攢下一分錢。

小王服務的客戶，後來因為老闆是騙子的原因，認為小王也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小王沒有勇氣像以前一樣，真誠地擁抱這個世界......

寫於南京，2020年冬天，紀念逝去的青春。

試問：要想商業上取得成功，一定是要爾虞我詐嗎？天下的老闆都是一般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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