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我以一個職場新鮮人的身份,在一家世界頂尖的奢侈品公司裡做 PR&Communication 部門的小兵。當時的我剛剛畢業,沒有寫過法文郵件,沒有任何實習經驗,甚至沒有買過一件奢侈品。那這家公司有多頂尖呢?尖到讓人願意為它的包等上好幾年,尖到很多缺乏常識的人是透過包名才知道摩納哥王妃叫什麼,尖到這份工作讓我所有的女性朋友們彈眼落睛眼紅不已。
到現在我仍然記得上班的第一天,自己有多麼的格格不入。那天我穿著一件打折白襯衫,搭配著一條黑色的牛仔西褲,腳上踩著一雙銀杏色圓頭皮鞋,個人覺得搭配著還不錯,人顯得很精神。可不巧得是,那天茶水間阿姨與我風格類似,都是襯衫搭配西褲,但阿姨腳上穿著一雙運動鞋,類比下比我更加有時尚品味。那一刻,我頓時尷尬至極,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二十出頭的我與一位年僅五十的阿姨"撞衫"了,甚至時尚嗅覺不如她。
公司的同事便更為誇張了,每分每秒就像在走T臺,不僅穿著搭配讓人賞心悅目,言行舉止也十分有條理章法。自從跟茶水間阿姨"撞衫"後,我開始意識到裝扮的嚴重性。為了在這個環境下顯得不那麼突兀,我開始盡力打扮自己。可效果斐然,那天我穿著自認為很好看的一套裙子去上班了,主管美目倩兮笑容地用溫柔語氣說,"Summer你進來一下。"我蹦蹦跳跳的跑進去,關上門之後,並不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你這條裙子太短了,一彎腰很不莊重;材質也容易皺,皺的部位看起來很明顯,顯得不高階;還有你的鞋子,我們品牌鞋子最出名,你不能穿一雙一看就是別家品牌的鞋子;另外你的包包,竟然是XX牌的,這樣讓老闆或媒體看到會覺得很不專業……"我傻在那兒,沒想到我竭盡全力的穿搭在主管眼裡是那麼的差勁。
第二頭,我很早就起來配衣服,結果起個大早趕個晚集,遲到了。我老闆又風姿綽約地晃到我面前,輕喚了一聲,"Summer你進來一下。"我身上一哆嗦,抖抖地走進去,關上門。"今天你遲到了,偶爾遲到沒有關係,但是遲到不是小事。第一,作為新人時間觀念是很重要的,這是考核的重點;其次,我看到你是跑進辦公室的,這樣丟盔卸甲會失去優雅的形象,如果讓別的品牌或者媒體看見,你這樣會影響品牌的形象;最後,你穿著這麼高的高跟鞋,跑起來容易受傷。"我流了一身冷汗,起碼沒批評我穿衣服。"對了,你今天如果搭配一款我們品牌的包包估計會更時髦。"得,沒躲過。我還是需要入手一隻昂貴的Hermes包包,即便在法國,它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買和昂貴。但是,身處在這個環境,我似乎只能去接受同化。在歐洲的Hermes門店,多半要看你的消費記錄,我需要找同事去我預定一個,並且我還需要先買6000歐的配貨。這讓我有點手無足措,畢竟我只是一個剛出校園的學生,咬咬牙的最大極限是Chanel,Hermes真的讓我望塵默哀。
後來,我開始關注二手網站,秉著能便宜一點是一點的想法,直到我發現,原來巴黎很多闊太太會去選擇超級A全球郵的Hermes,很多住在7區和8區的女士是這些手袋長久的支持者。法國作為奢侈品帝國,Hermes對於上流人士是有著不一樣的意義。秉著每天在辦公室裡目濡目染,嘗試下單了一隻Kelly28金扣,到手後我仔細觀察了兩天,在確保外形和同事們的包包幾乎一致的時候,我心驚膽戰的將它揹著去上班了。那天,從進辦公室到下班,我的那顆心都提著嗓子眼。臨近下班的時候才放下來,因為我的主管來到我桌前的時候看到了這隻包,她語氣溫婉的說:"顏色很適合你。"那一秒鐘,絕對是我人生中的高光時刻,真的很開心,不是因為包包沒有被看出來,而是主管今天沒有批評我!
"每日一課"持續了一個多月,內容涉及方方面面,不僅僅是穿著打扮,還有比如寫email的時候有錯字會讓人覺得很不嚴肅,或者晚上不接電話是不明白"人類發明Blackberry是有他的道理的",還有減肥的時候如果嘴饞就喝水…我就這樣過了一段站在鋼絲上行走的日子,直到某一天,主管看到我,用極其甜美的笑容沐浴我,然後說,"你今天這身衣服很適合晚上的活動,正式但又很有細節設計感,包包也很加分噢。"雖然這隻包包依舊是中國的仿製品,但是卻收穫一次認同,可以說是我23年來最開心的幾件事之一了。以至於後來,我也開始跟同事一樣成為Hermes的顧客,不為別的,只是想不再那麼惶恐,那種滋味真的不太好受,即便它真的讓混跡奢侈品圈的同行也看不出異樣;即便它真的很便宜,能讓我節省不少錢;但是人在這個圈子裡,內心終究還是會有膈應感。
所以說,我們這一行真的沒有多少有錢人,除非升職加薪成為某部分得管事,因為在這個虛華的氛圍下,每個月個人消費都是一項大支出。雖然部分外物屬於員工福利,但是也不是每月都有,並且內部價折扣也並不會太低於市場。具體多少就不方便多說了。很多姑娘成天吵著要做奢侈品行業,大多數情況我只能苦笑。時尚行業是看起來靚麗無限,但創造出這些光鮮的過程並沒那麼友好漂亮,甚至會狼狽不堪。比如伺候明、時刻都在卑躬屈膝,穿著高跟鞋跑十幾條街可是家常便飯,身體和心理的煎熬真的不是每個人都受得了。以至於過了一年半我便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