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你是不是經常看到一些擺譜的人,對於這樣的人你怎樣看?
不少剛剛在單位內獲得提升的人會有一種感受:原來平級的同事對他的新身份表現得滿不在乎,甚至不服氣。這確實是一大考驗。怎麼辦?不擺譜是不行的。於是有意拉開距離,不再一起吃吃喝喝、隨意聊天,進行某些規則上的、人事上的調整,對不服氣的人大打殺威棒。透過這些行為,讓對方強烈地意識到:這是你的新領導!
“有身份”的人的第三個恐懼是,他人對他的身份感覺變得麻痺。人們似乎都患有一種健忘症,時間長了,接觸得多了,原先的感覺就會逐漸模糊,再偉大的人在自己眼中也覺得不過如此。
中國的皇帝是世界上最專權的帝王,具有任意的生殺予奪的權力,所謂“伴君如伴虎”。但仍然有臣民不斷犯健忘這種低階錯誤。不僅身邊的大臣,就是管事的奴才太監,也時常忘乎所以,忘記了應有的禮儀與尊崇。所以,皇帝要以超常的排場、嚴肅的儀式、殘酷的殺人等方式,不斷提醒他的臣民和奴僕:這是至高無上的皇上,他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這種現象不僅中國有,在西方同樣存在。1736年出版的《策特勒百科大詞典》,對類似的問題進行了透骨的解釋:
“假如所有的侍臣都是因為君主所具有的內在的品質而尊敬他的話,就不需要那些表面的豪華排場了。然而,侍臣的服從,大部分是出於君主的豪華場面……有很多例子說明,當君主單獨與他的侍臣打交道的時候,很少或者根本就沒有權威。這時候人們對他的態度完全不同於當他處於與身份相當的豪華場合的時候。因此,一個君主不僅需要替他治理國家的臣僕,還需要為他個人服務以及替他張羅排場的臣僕。”
怕他人懷疑,怕受到忽視,怕別人健忘,這些恐懼的背後,體現了人們對自己的身份、地位的深刻焦慮。擺譜既出於一種主動的欲求——充分兌現自我價值,或者在現有基礎上提高身價,也出於被動的擔憂——生怕別人不認可,生怕身價遭貶值。
在人們面對“有身份”的人的三種行為方式——沒有確認身份之前的懷疑、知道了之後有意無意地忽視或折價,長時間接觸後的麻痺——的背後,或許反映了人們本能的對平等地位的追求。沒有人希望別人凌駕於自己之上。這三種消極的對抗方式,有可能將強勢者苦心經營所得的身價消解殆盡。但是強勢者不會無動於衷,他們會以各種方式提醒面前的觀眾和聽眾,“請注意我的身份!”“請按我的身份和地位對待我!”
那麼,擺譜者如何體現出自己理想的身份呢?也就是說,是怎麼擺譜的呢?從字面上看,擺譜一是要有“譜”——能讓別人信服的稀缺資源與強勢訊號;二是要“擺”——有意地顯示與炫耀。“譜”是籌碼,是價值之所在;“擺”是策略,是顯示價格的行為。
顯然,沒有“譜”是不行的,那樣擺譜將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難以取得別人的相信。所以,人們長年累月含辛茹苦,費盡心機,以獲得作為擺譜籌碼的各種稀缺資源,比如金錢、權力、知識等等。這些稀缺資源不僅是用來供自己使用的,也是用來向別人展示與炫耀的,並以此作為進一步提高身價的基礎。我們姑且把這種獲得稀缺資源、為擺譜創造籌碼的行為,稱為“建譜”。
“建譜”耗費了一個人大部分的精力。但光有了“譜”不行,還需要用心地將它顯擺出來。你不擺,別人就很可能不知道(甚至裝著不知道),就無法對你的身份作出相應的評價與判斷,你的價值無法轉變成價格。
與“建譜”相比,擺譜是一種短期性的、機動性的策略,但對一個人身份的確立同樣重要。“建譜”是“做”,是自我身份(價值)的奠基與生產過程;擺譜是“說”,是身份(價值)的包裝與推銷過程。
擺譜的具體做法,就是人們常說的“講排場”,就是“擺架子”,就是“裝腔作勢”,就是“自高自大”……一切顯示和抬高你的身價、讓別人覺得你“很牛”、“了不起”、“偉大”的行為和做法。鑑於擺譜行為的普遍性和人類學價值,我們認為,這個概念在道德上和詞性上是中性的,既不是善,也不是惡,既不是褒義,也不是貶義。
細分起來,擺譜包含有兩種基本手段:一是展示稀缺資源,透過傳遞某些關鍵性的、有利的資訊,直接實現對自我的肯定;二是釋放強勢訊號,透過對同類人物或者擺譜物件的否定,間接抬高自我。如果我們給擺譜下一個定義,那就是:擺譜是一種展示稀缺資源、釋放強勢訊號,用以顯示或抬高個人、集團、民族以至國家的身份與地位的行為。
接下來的問題是,是不是每個人可以隨心所欲,想怎麼擺就怎麼擺呢?當然不是。人們在長期的交往互動中,形成了一系列能夠有效識別對方身份、地位的符號——我們稱之為個人身份識別系統。比如哪些是有錢人的證明,哪些是權勢者的標誌。人們無時無刻不在仔細地打量著你——當你第一次出現時,當你開口說話時,當你拿出錢包時……你的經濟實力就顯示出來了。一個人的經濟實力,普通白領與金領、小企業主與財富世家就具有若干不同的特徵與細微的差別。透過這套識別系統,人們大致能夠判斷出,“這傢伙”是個什麼樣的人。有的判斷非常準確,有的則存在偏差,視接受到的訊號的內容特點與強弱程度而定。
和交際語言一樣,這套身份識別系統是約定俗成的,隨著社會生活的發展和主流觀念的變遷,這套識別系統過一些時間就會發生一些變化。不過,在每一個時期,總是存在著群體普遍認同的標準。這些標準一旦形成,就具有較大的鋼性,每個人只能依照大家共同認可的這套識別系統,選擇相應的手段去傳遞自己希望傳遞的身份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