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對女人要求太高，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職場女性，會有人說你不顧家庭，是個糟糕的媽媽；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全職媽媽，又有人會覺得：生兒育女是女人應盡的本分，不算是一個職業。”

將很多父母逼上“絕路”的2020寒假彷彿還是昨天，2021寒假就在孩子們脫韁野馬般的吶喊聲中開始了。“寒假”二字如同雨天舉著避雷針一樣讓職場媽媽提心吊膽，尤其是孩子讀小學的母親，“神獸”衝破學校桎梏的洪荒之力，讓就算是鋼筋水泥做的身體也會倒吸一口涼氣。

毛姆說：“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在一位最體面的女人身上會隱藏著什麼樣的野性。”這“野性”就算是跟著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培養出來的，在成為小學生母親後也會被消磨得乾乾淨淨。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管教問題，本身就是世界性難題，管得鬆了會“萬馬奔騰”，管得緊了會“扼殺天性”，關鍵，娃放寒假媽不放啊。

再長袖善舞，也猶如站在棉花上跟人打架，渾身的力氣就是使不出來，最後活生生被逼出內傷。

全國各地小學生已放假多日，我們採訪了幾位職場媽媽，聽一下今年寒假她們是如何“歷劫”的。

“這不是倆孩子，是倆定時炸彈”

座標：山東日照 職業：公務員 孩子年齡：11歲、9歲

王小賢聽到“寒假”兩個字就頭疼，因為家中有兩個讀小學的熊孩子。

她們夫婦二人是公職人員，雖說不算太忙也不至於能脫崗在家帶孩子，前兩年孩子小寒暑假帶到單位或者託給“小飯桌”看管。隨著孩子年齡增大，他們更願意待在家裡。

10歲左右的孩子，懂事了，但卻不完全通透，懵懵懂懂之間往往會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

2020年4月倆人在家上網課，老師教育孩子要為家長分擔家務，結果姐弟倆開啟燃氣灶燒上水，後面就全然忘到腦後。

王小賢中午回家做飯一開門，屋裡全是煤氣味，熱水壺底被燒出個大窟窿，燃氣灶上火苗已經熄滅，驚魂未定之際急忙關燃氣總閥、開窗通氣。

她心跳加速趕忙來到書房，倆娃正在認真寫作業，看見母親回來熱情打招呼，她簡單應付兩句，自己回到臥室紮紮實實哭了一次。

王小賢形容，那是一種感覺自己失去了的害怕加上“失而復得”的釋然混合一起的複雜情緒。

還有一次，王小賢在客廳，倆孩子在臥室學著媽媽的樣子用捲髮夾給泰迪熊娃娃“卷頭髮”，用完了兩人卻沒有關閉開關。

直到王小賢聞到了塑膠加熱後發出的焦糊味才關閉電源，如果當時家裡沒有大人，會發生什麼誰也不能預料。

“這不是倆孩子，是倆定時炸彈。”

水、電、火，無一不是懸在王小賢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孩子一天不長大，她就會擔心一天。

每次出門王小賢都會把所有的小型電器收藏起來，煤氣閥門關閉，家裡安裝有監控她隨時透過手機檢視。

就這樣她還是不放心，偶爾趁著領導不在，自己“偷跑”回家親眼檢視一番才放心。

寒假孩子並非無事可做，王小賢為他們制定了《生活學習計劃》，內容詳盡包括運動、讀書、寫作業、看電視、玩耍等安排。

▲王小賢供圖

儘管孩子簽訂了“保證書”，但收效甚微。

除了“遊戲”能認真執行之外，學習、讀書、運動等方面都是在打馬虎眼，能糊弄就糊弄過去。

對此王小賢也不計較，她覺得養娃“安全第一”。

環遊世界的孩子敗給了一年級數學題

座標：北京 職業：代購 孩子年齡：7歲

胡果果談孩子之前先講述了一段浪漫的愛情故事。

果果和老公高中相戀，大學雖不在同一所學校，關係一直保持著。

10年前他老公通過了外交部的公務員考試，派駐到非洲，可以帶配偶。

接到通知第一時間便約果果出來，大街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尺寸不合適的戒指問：“嫁給我可以嗎？我帶你去非洲。”胡果果欣然同意，倆人匆忙領證，婚禮也沒辦就去了非洲。

十年間，果果老公先後被派駐到阿里及利亞、法國、中國香港，果果始終跟隨。2013年兒子出生，果果帶孩子之餘做起了代購。

時間來到2019年，考慮到孩子要讀小學了，胡果果老公透過申請留在了北京，現住在朝陽門附近。

幾年時間，兒子跟著父母遊歷了全世界，腳踩過非洲的黃金海岸、吹過維多利亞港灣的風，看過巴黎凡爾賽宮的藝術品......還會說法語、英語，在胡果果眼中兒子大有所為。

這才讀了一年級半學期的課程，胡果果就對兒子“失望”了，也領教了東城區娃的厲害。

兒子因為沒有受過北京系統學前“訓練”，課程跟不上，數學成績尤其不理想。胡果果並沒有告知孩子數學成績，只是說和別的孩子比“差距很大”。

這個寒假，胡果果完全沒有玩的心情，給孩子報了好幾個文化課輔導班（儘管遭到老公反對）。由於疫情原因，補課是斷斷續續的，效果不算很好。

胡果果說這些年在外面見識了不少教育形態，但是在中國就要按照中國的教育模式走下去。

胡果果總結兒子成績差的原因，最主要是孩子沒有從遊歷的狀態中跳脫出來，她相信兒子未來會好的。

“我是優秀教師，但兒子成績不好”

座標：山東濟南 職業：人民教師 孩子歲數：10

強強媽媽是一名人民教師。1月她拿到了從教11年來的第四次“優秀教師”稱號，看著兒子沒有一科超過85的成績，她並不高興，甚至沮喪。

她說下班回家路上儘量躲避同事和學生的目光，感覺全世界都在嘲弄她教了一個“蹩腳”的兒子。

好巧不巧遇到了孩子班主任，強強媽媽沒說兩句話就哭了起來，“覺得自己很無力，特別想教育好孩子，時間上保證了，但是效果不好......”

這一頓操作估計是把班主任整懵了。班主任一邊勸解，一邊自我反思教學問題，兩人就在寒風相互檢討了半小時。

情緒穩定後，強強媽媽給班主任道歉，兩人露出笑容一剎那好笑又尷尬。

她覺得兒子最大問題就是坐不住，只要在書桌前坐10分鐘一會皮癢癢、一會屁股疼，要不就是要上廁所......她在課堂上教育學生的方法在家裡完全不起作用，對此強強媽媽多有無奈。

寒假給孩子怎麼安排？強強媽媽形容自己這個寒假就是“全程保姆”+“全程教師”的綜合化身。

她已經為孩子買好教輔材料，四年級上學期的課業要精進，四年級下學期、五年級的課程要預習。

被問及孩子玩耍時間怎麼安排，強強媽媽似乎很生氣：不會給他玩耍時間。小學課程都整不明白，怎麼指望他考好的初中、高中、大學。

她還反問：“你們北京掃大街的也是本科學歷吧？”

採訪最後，強強媽媽似乎覺得剛才嚴厲了，她強調孩子正是玩心大的時候，玩還是得玩，但學習肯定是要學的。

“老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所以心情不好”

座標：山東青島 職業：外企員工 孩子年齡：8歲

經朋友介紹，筆者採訪到山東青島的王倩，她目前在一家外企上班，女兒今年8歲讀小學二年級。

王女士性格直爽，一上來就倒苦水，說自從女兒放寒假天天讓她崩潰抑鬱，用“人間不值得”來形容她的心情。

她列舉了幾個例子，無非是孩子寫作業慢、吃飯慢等問題，從她口中還得知，女兒學習成績優異，寒假每天都會寫作業。

又嘗試問了一下她愛人的情況，王女士表示她老公除了偶爾出差，平常會分擔家務也會輔導孩子功課，絕對不是倒了油瓶不扶的鋼鐵直男。

筆者把對其老公、孩子的正面評價發出去後，王倩過了很久回覆說她可能是心態問題，總感覺所有人都對不起她，所以天天心情不好。

她的回答略顯詭異，腦海中閃現出“抑鬱症”三個字。又嘗試問她有幾個孩子，她說二寶牛年除夕就一週歲了。

希望是筆者多心了。

魔都佛系媽媽：我不帶孩子，都送去姥姥和奶奶家......

座標：上海 職業：電商公司HR 孩子年齡：9歲

謝媛是東北人，來上海打拼13年了，目前在一家電商公司做HR。

關於假期帶孩子，謝媛回答很乾脆：我不帶，都送到她姥姥或者奶奶家，因為姥姥在東北，孩子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奶奶家度過的。

謝媛介紹，聽說放寒假了她能從爺爺臉上看出一絲愁容，就這樣她也堅持送過去，“誰叫是他們老陳家的孩子呢。”

謝媛說自己本身沒打算那麼早要孩子，既然生了自然應當好好教育，可是寒暑假真的忙不過來。

電商這個行業聽起來高大上，但並不是每家電商都像淘寶、京東那樣標註自己是高科技公司。小型電商說白了就是賣東西的，公司想進一步盈利，員工加班是少不了的，她作為HR，加班是日常操作。

還有一點讓謝媛不敢大意，她今年34歲了，目前僅僅是經理職位。去年部門總監離職，老闆答應總監內部競聘，最後不了了之，空降了現在的領導。

她這個年紀很尷尬，如果不繼續晉升，將很快被淘汰，後面90後、95後小姑娘都已經做好準備“頂替”她的位置了。

孩子在奶奶家，安全是完全能保證的，但教育理念方面完全不指望公公婆婆能跟自己站在一條線上。爺爺奶奶照顧最大的成效就是臉上的肉兩週內明顯漸增。

在奶奶家呆久了就會放飛自我，謝媛週末便會接回來“敲打敲打”，然後週一再送回去。

至於伴侶，謝媛說老公是工程師，幾乎常年駐紮在外地，本以為嫁給上海男人能“佔山為王”，沒想到現在變成“獨守空房”。

她每天感覺疲憊不已，自己想學點其他方面的東西，回到家大腦一片空白，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致來。

謝媛覺得虧欠孩子太多，想過不工作在家帶孩子，思前想後覺得這條路未必多好走。

可孩子的成長週期就這麼短短几年，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等到某一天她有空了，或許孩子早已不再需要母親了。

......

/ 結語 /

在這次採訪中，無論職場媽媽從事什麼職業，照顧孩子、輔導學習的“任務”主要還是由她們承擔，在社會大環境下，一切看上去“理所應當”。

電影《找到你》中姚晨有這樣一段臺詞：

“這個時代對女人要求太高，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職場女性，會有人說你不顧家庭，是個糟糕的媽媽；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全職媽媽，又有人會覺得：生兒育女是女人應盡的本分，不算是一個職業。”

社會對職場女性的期待是做好家庭和工作的平衡，同時勝任職場和母親兩個角色。事實上，很少有女效能做到魚與熊掌兼得的局面，而男性通常沒有這方面的社會壓力。

統計資料顯示，2019年中國女性在勞動力人口中的佔比是43.7%，是亞太地區乃至全世界最高的。

大量女性湧入職場必然面臨生育的問題，事實上，目前對職場女性的生育環境並不友好，養娃的經濟負擔在家中、男性養育責任缺失、企業的制度不夠完善、基礎設施的不完備等問題仍在凸顯。

BOSS直聘資料顯示，近九成已婚未育女性求職時被問過生育計劃。而在女性生育考慮最多的問題調查中，排在首位的“懷孕和生產時間較長，可能影響職場晉升”，佔比達38.8%。

在各種條件沒有明顯改善的大環境下，職場女性對生育的擔憂造成了她們普遍“少生”、“晚生”，宏觀角度來看，也是造成生育率逐年下降的原因之一。

近期一組資料令人擔憂：2020年全國註冊登記的新生兒一共1003.5萬，即便新生兒全部登記，比2019年依然少了大約200萬。要知道2020年僅參加高考的人數就達到了1071萬。

面對生育率下降，一邊是人口學家鼓動生育，另一邊更多女性加入職場。看起來，更多女性明白了，讓人生過得更漂亮的是握在手中的票子，而不是孩子。

已生育的職場女性也在反思，此次採訪中職場媽媽反饋最多的也是覺得“不公平”，因為從孕期開始，女性的付出就要比男性多出很多。

她們的要求也很簡單：

希望丈夫能積極參與到孩子養育、教育的過程中，同時希望社會政策支援、企業制度變革等方面解除女性的生育、養育壓力。

別讓職場女性在職場和家庭中負重前行，是全社會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