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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的服人之處到最後坐上老大的位置,號召力到底來自哪裡呢?僅僅是仗義疏財,哥們義氣?作為一個縣級政府的秘書長,宋三黑子與縣太爺的交情好象不錯,這一職位也讓他經常接觸到各地來往公幹的基層小官吏,官場上還算吃得開。
一個已過而立之年的公務員,不回家娶老婆生孩子,整天醉心於結交狐朋狗友,你來我往,喝酒應酬,總會給人一種不務正業的感覺。不管什麼角色,只要缺少盤纏路費,宋江都會慷慨解口袋,另外,他還是個熱心腸,不管三長兩短,是非曲直,只要找到他,就會有求必應。由於到處賣人情、拉關係,才博得了一個“及時雨”的好名頭。
宋江這樣做,足可以成為千古黑幫老大的楷模,當黑幫老大最重要氣質的是什麼?不需要才高八斗,也不需要武藝高強,只需要你捨得花錢,兄弟才會為你買命,為你去搞錢。
當然要成為老大,光靠仗義疏財還是不夠的,做老大的另一個重要特質就李宗吾先生所總結的厚黑,也就是要皮厚心黑。宋江能成為水泊梁山的老大,其厚黑之術當然有獨到之處,特別是在招降霹靂火秦明的時候,其厚黑之術發揮到了極致。他事先派人冒充秦明洗劫青州,殺死很多無辜百姓並害了秦明一家被殺,導致其斷送了白道大好前程,這是黑的一面。而事後告訴秦明真相併許配花榮的妹妹,又是厚的一面。
更為陰險的是,宋江為人處事總是要扮出一副仁義大哥的樣子,齷齪的事情最好是讓小弟比如李逵這樣的馬仔來做。如此老道,難怪後來能成為梁山黑幫組織的老大。從始至終,這個黑三郎都把自己隱藏的很深,尤其是自己的野心抱負,從不向外人道也。即使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也就是江州坐大牢那段日子,也沒有泯滅自己的野心,仍然賊心不死,蠢蠢欲動,所以才會發生潯陽樓題反詩那一幕。
宋江是一個成功地從二把手晉升為一把手的人。大家別小瞧了從二把手到一把手這一步,雖然只是一步,但卻是質的飛躍。很多人幹了一輩子二把手,最終都沒實現這種質的飛躍。
許多讀者認為,晁蓋死後,時為二把手的宋江順理成章地當上一把手,整個過程似乎很簡單,沒什麼可說的。但實際上,宋江當上一把手的過程十分艱難曲折,其中大有門道,且聽我慢慢道來。
第一,招兵買馬,積攢實力。在人類社會中,大部分時間裡,人們遵循的法則不是“公理就是力量”,而是“力量就是公理”。誰擁有了足夠的力量,誰才有可能最終成功。宋江自從殺死閻婆惜後,實際上就已經動了上山稱王的念頭。但稱王是需要實力的,所以宋江一直在慢慢積攢自己的實力。
萬事人為本。宋江不管遇到誰,只要是被主流社會所淘汰、遺棄的,都極盡收買拉攏之能事。不管是誰,一見面就是一錠大銀相贈。至於對方拿著銀子去賭還是去嫖,一概不問。只要跟我宋江一心,就能得到獎賞。一時間,江湖上的各色人等,紛至沓來,宋江則不管好壞善惡,只要為己所用,全部收入麾下。
第二,沽名釣譽,抬高自己。現代營銷學中有一句經典名言:“不做總統,就做廣告人。”這句話說的是廣告在現代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其實,廣告在古代的作用一樣強大,只是我們有時不注意罷了。比如宋江,他應該是中國古代較早通曉廣告效應的人。宋江在招兵買馬,積攢硬實力的同時,也時刻不忘記自己“軟實力”的培養和提升,其主要方式就是造勢。
一個沒多大本領的鄆城縣小吏,竟被冠以“孝義黑三郎”、“及時雨”和“呼保義”三個響亮的綽號,這絕非一般人可以做到。整部小說中,擁有三個綽號的僅宋江一人。應該說,這三個綽號都是極具“殺傷力”的廣告。三個綽號相互聯絡,且層層遞進。
“孝義黑三郎”,表面上看說的是孝和義兩個內容。但在這裡重點說的不是孝,而是義。因為具體宋江孝不孝,宋太公不說,沒人知道,也沒有必要讓別人知道。而義就不一樣了,說自己義氣,才會積累更多的人脈資源。
再說“及時雨”。在傳統農耕社會中,“及時雨”就是救命雨,換成西方的說法其實就是救世主,是耶穌,誰有苦難,他都可以幫助解決。這是何等的感召力!
一個“及時雨”,已經把宋江捧上天了,“呼保義”這個綽號則更加厲害。“呼保義”有兩重含義,第一是謙虛。保義是保義郎的簡稱,在宋代保義郎是個很低的官職,呼保義就是“自呼保義郎”的意思,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第二是說宋江不是等閒之輩。因為在宋代,皇帝有時自稱保義郎,宋江被稱為“呼保義”,就是說宋江是完全可以和皇帝分庭抗禮的。宋江在三個綽號的效應下,矇蔽了相當一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這些人在“孝義黑三郎”、“及時雨”和“呼保義”的名號下趨之若鶩,主動投靠。宋江在風頭上壓過了晁蓋。
第三,結聯死黨,伺機而動。要想當上梁山的一把手,光有群眾基礎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擁有了可以與自己同生死、共患難的死黨,才有可能成功。因此,宋江一直致力於發展死黨。比如李逵,就是宋江的“鐵桿粉絲”,敢於為宋江出生入死,剷除宋江前進道路上的所有絆腳石。
除了李逵,還有花榮、秦明、李俊、張順、張橫、戴宗等人,都是忠於宋江的好漢。宋江與他的這些死黨結成了一個緊密的利益共同體,在這個利益共同體中,成員們一榮俱榮,一辱俱辱。而這些死黨,為了自身的利益,會千方百計攛掇宋江或為宋江當一把手創造條件。
第四,分化瓦解,收買利用。就拿吳用來說,這個人其實很值得研究。我們研究的重點不是吳用有多少智慧和才能,而是他是如何從晁蓋那裡投靠到宋江那裡的。我們知道,智多星吳用和入雲龍公孫勝原來都是晁蓋集團的核心人物,但後來,兩個人的處境卻大不相同。智多星吳用在一百單八將中排名第三,實際上卻是梁山的二把手。
名義上的二把手盧俊義不過是個擺設。而入雲龍公孫勝,卻在宋江上山不久即回薊州老家,並且回到薊州老家後,就以伺候老母、侍奉師父為名,不再回梁山。宋江幾次相請,無果而終。最後李逵大鬧紫虛觀後,公孫勝才不得不重回梁山。如果我們真以為公孫勝是要照顧母親和留在師父跟前,就大錯特錯了。伺候母親可以將她接到梁山,而公孫勝卻偏偏要回家侍奉母親。當時戴宗和李逵來到公孫勝的家門口,公孫勝也不相見,還讓母親告訴戴、李二人,說自己出去雲遊了。
直到李逵拔出大斧,先砍翻一堵牆壁,又威脅說:“你不叫你兒子出來,我只殺了你!”公孫勝才從裡面奔將出來,叫了聲:“不得無禮!”公孫勝不願回梁山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不願捲進權力鬥爭的旋渦。當時,在宋江的收買下,吳用已經死心塌地為新主子效力了。公孫勝則進退兩難:背叛晁蓋,於心不忍;不投靠宋江,而將來梁山必然是宋江的天下。所以公孫勝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先離開是非之地。吳用的“留”和公孫勝的“走”,折射出了宋江對梁山好漢所做的功課,即在宋江的分化和收買下,晁蓋一手搭建起來的大廈已經到了瀕臨傾覆的地步。
第五,巧破遺言,轉化矛盾。晁蓋臨終遺言:”若哪個捉得射我的,便教他做山寨之主。“晁蓋的遺言分明針對宋江,因為以宋江的武藝,怎麼可能活捉武藝高強的史文恭,明擺著晁蓋不想讓宋江當寨主,而希望林沖當寨主。原因有兩點,其一是因為當時只有林沖有實力活捉史文恭;其二當初是林沖火併了王倫,將寨主之位讓給晁蓋,晁蓋臨終前把寨主之位還給林沖,也算還了這個人情。
面對晁蓋的心思,宋江怎會不知?為了使晁蓋遺言落空,宋江和吳用商議出了一條計策,那就是賺盧俊義上山,讓盧俊義去生擒史文恭。一旦盧俊義生擒史文恭,為晁蓋報得大仇,那麼依晁蓋遺言,理應由盧俊義當梁山之主,這就杜絕了林沖當寨主的可能。宋江深知,即便盧俊義生擒了史文恭,他也不會坐上第一把交椅,宋江在梁山威望甚高,豈能讓盧俊義一個新人奪了第一把交椅。即便宋江假惺惺地讓位給盧俊義,兄弟們也不會答應。
這樣一來,宋江就巧妙地把原本屬於他和林沖的矛盾,轉移到他和盧俊義的矛盾之中。宋江知道,一旦讓林沖生擒了史文恭,那麼林沖當寨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因為林沖不僅有原來的晁蓋派系支援,還有以魯智深為首的二龍山派系支援,而魯智深跟史進關係交好,少華山派系也會支援林沖。林沖派系一旦形成,必定威脅宋江在梁山的地位。宋江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巧妙地轉化矛盾,為自己順利晉升為一把手掃清了障礙。
果然,盧俊義生擒史文恭後,宋江當著眾兄弟的面,假惺惺地讓位給盧俊義。盧俊義無論如何也不上位,他知道,一旦當上一把手,奪了宋江的風頭,晁蓋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盧俊義再三推辭之後,宋江順利晉升為一把手。
至此,宋江終於完成了由二把手到一把手的轉變,過程雖然曲折,但是宋江實現了自己多少年以來的理想和抱負,可以在梁山上實施自己的政策,從而實現從江湖到朝廷的位置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