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看宋朝的歷史文章，有幸讀到了吳鉤所著的《知宋》一書，讀完後，頗有感慨，虛君實相一詞就是來自該書。下面簡單敘說一二，拋磚引玉，希望大家可以積極發言。

最近十多年，拍攝清朝皇帝的影視劇特別多，也都很火。三叩九拜，跪呼萬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權至上、一言九鼎、君命不可為等等觀念深入人心。

可是宋朝不是這樣。

首先，立國之初，就有了皇權弱化的表現。宋太祖趙匡胤曾問宰相趙普：“天下何物最大？”，趙普一時沒有回答，皇帝又問了一次，趙普最終回答說：“道理最大”。

看慣了清廷劇的我們自然想著回答皇權至高無上，皇帝永遠是對的。但這樣回答不是蔑視皇權嗎？要掉腦袋的，但對於這個回答，”上屢稱善。”開國皇帝趙匡胤認同了“道理最大”。

這 意味著承認權力不是最大、皇權不是最大，皇權之上，還有“道理”。宋人引申說，“天下惟道理最大，故有以萬乘之尊而屈於匹夫之一言，以四海之富而不得以私於其親與故者”。

第二、宋朝皇帝自稱“官家”，群臣百姓也稱呼皇帝為“官家”，相比以前的“上天之子”，這個稱呼親民、接地氣，說明了宋朝皇帝有淡化皇權的意識。

這也與趙匡胤以宋代周登基稱帝有原因，尤其是經過五代十國的動盪時期，“一次次上演著“兵驕則逐帥，將強則叛上”的畫面，皇帝輪流坐，短短50年時間，換了12個皇帝，誰掌握兵權就有實力稱帝，這時候再說君權神授，有點唬不住老百姓了。

趙匡胤吸取五代十國篡權奪位的教訓，採取重文抑武的基本國策，為了讓文官忠於趙家政權，就提出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

宋士大夫也都有與君主共治天下的意識。

然後，我們再看看宋朝對於君權和天下及國家治理模式的思想認識

北宋學者王禹偁說：“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南宋宰相杜範說：“是以天下為天下，不以一己為天下，雖萬世不易可也”意思是：把天下當作天下，而不把一己私利當作天下，那麼即便是地位萬世不改，都是可以的。

朱熹提出：“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南宋監察御史劉黻（fu）,對宋度宗說：“天下事當與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

還有一位監察御史吳獵曾警告宋寧宗：“謂事不出中書，是謂亂政！……陛下毋謂天下為一人私有，而用舍之間，為是輕易快意之舉！”就是說：如果政事不由中書（宰相）決定，這是亂政！……皇上不要說天下是一個人私有的，不要以為天下的取捨是很輕易可以做決定的。

當宋高宗意欲與金國議和時，一名主張抗金到底的御史臺檢法官方廷實上疏向皇帝提出抗議：

“今使人以‘江南詔諭’為名，或傳陛下欲屈膝受詔，則臣下不知所謂也。嗚呼！誰為陛下謀此也？天下者，中國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萬姓、三軍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疏上，方廷實因敢言，升為監察御史。

從以上宋朝官員和皇帝的言行中，我們至少看到了皇權不是清朝那種神聖至上，甚至不可仰視的模樣。

那麼虛君實相又從何說起呢？

程頤當時提出了這麼一個思想—“天下治亂系宰相”。這其實是直接地提出要在權力結構上切分統治權了，程頤的意思很明顯：君主應當“統而不治”， 用儒家的概念來說，叫作“垂拱而治”， 治理天下的權力與責任，交託給宰相領導的政府。

君主、宰相各有權職，互不相侵，君主的權力是任命宰相，宰相的權力是治理天下。如果再加上宋朝相對獨立的御史臺諫制度，加以整理規範，有沒有“三權分立”的模樣？

蒙古入侵，宋朝也沒了機會實踐、發展出虛君實相或統治權與治理權的分離模式。

元朝就不說了，直接來看明朝吧。

朱元璋廢掉了宰相，“天下治亂系宰相”的制度性基礎從此完全坍塌。有人會說：明朝不是有內閣嗎？內閣首輔不是相當於宰相嗎？

其實，明朝內閣輔臣不過是皇帝的機要秘書罷了。明代內閣從未演化為宰相，因為宰相的兩項關鍵性的權力－詔書副署之權與指揮六部之權，明內閣均不具備。

這一點，清代的乾隆帝也說了：“夫宰相之名，自明洪武時已廢而不設，其後置大學士，我朝亦相沿不改，然其職僅票擬承旨，非如古所謂秉鈞執行之宰相也。”

乾隆推崇的自然是皇權獨裁：“乾綱獨斷，乃本朝家法。自皇祖（康熙）皇考（雍正）以來，一切用人聽言大權，從未旁假”。

因此，明朝、清朝其實都是加強了皇帝特權，大清王朝的專制模式，成了晚清時期“君主立憲 轉型的最大障礙。

英國君主立憲制是英國強大海軍基礎上建立的，中國宋朝雖然經濟強大但軍事不行，所以在蒙元強敵面前，只能是待宰的羊群！

當然不會，宋朝時期皇權衰微，文官集團實力強大，我個人認為有以下幾個原因

1.比起前期的隋唐，宋朝並不是一個龐大遼闊的帝國。在唐朝最強大的時候，唐朝控制著今天的中國東北地區，整個蒙古高原，維吾爾族自治區，吐蕃以及西伯利亞的部分地區。而北宋只掌控了中原地區，南宋只統治了長江流域。並且，中央集權先後收到了遼，西夏，金，蒙古等勁敵的威脅。外敵林立與疆域縮小限制了中央集權。

2.宋朝時期商品經濟與海上貿易的繁榮。商品經濟蘊含著自由流通與平等和契約的思想。海洋則包含著開放的思想。這兩者衝擊著大陸政權與強權文明。

3.大城市的影響。宋朝時期大城市的崛起使得北宋的大都市數量遠遠超過了整個歐洲的總和。大城市的崛起催生了市民階級的龐大。大城市的發展衝擊了以小農經濟和農村為支柱的封建主義。

4 宋太祖趙匡胤的改革。在充分吸取唐朝滅亡的經驗教訓下，趙匡胤採取了重文輕武的政策。這個政策被歷代宋朝皇帝繼承。武將的地位被降低，取而代之的是文官的龐大。官僚集團失去了平衡，限制了皇權。以至於宋神宗想要殺一個人，遭到了整個文官集團的反對。宋神宗感嘆道 快意事做不得一件。文官集團說 如此快意事做不得也好。

筆者認為，其中限制皇權的最大因素便是商品經濟的繁榮，這是限制皇權的最大物質因素。

然而，宋朝的商品經濟繁榮歸根結底還是建立在小農經濟基礎上的封建經濟的繁榮。沒有具有革命性的技術進步與科學突破，沒有先進的大工廠，這樣的經濟繁榮是沒有力量的。

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君主立憲的建立發生在第一次工業革命後的大英帝國。第一次工業革命使得英國的生產力暴增，產生了工業資產階級這一力量。工業資產階級和市民階級組成了議會，廢除了王權，讓英王成為了一個國家象徵。顯然，古代中國沒有這種實力。

所以，任何把鴉片戰爭前的古中國的皇權的短暫性衰微與西方的民主革命聯絡起來的想法都是荒謬的。

蒙元迴歸草原後，明朝後後面的清朝的建立，朱元璋的改革和雍正皇帝的改革更加說明了，在沒有任何技術革命和現代工廠的古代中國，皇權是不死的！

也不能。

雖然大宋是中國古代文明的最高峰？無論經濟，科技，文化和政治制度在整個古代中國歷史上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大宋計程車大夫和皇帝共治天下，分享權力的結構也是中國古代政治制度的巔峰。

但是，君主立憲的根本原因是中產階級的崛起，而中產階級的崛起的根本原因是工業革命，工業革命的根本原因是現代科學。

正是以牛頓為代表的科學家創立了現代科學，所以才有了工業革命。我們的教科書把工業革命歸結為資本主義生產關係。這並不正確。因為南宋就有資本主義生產關係。但是中國古代沒有成體系的科學，而以經驗主義為方法論的中國古代技術到宋朝是巔峰，也是瓶頸。更進一步的技術發展必須在科學的指導下進行。所以南宋無法出現工業革命。

而有了工業革命，才有了富裕的中產階級。而數量龐大的中產階級才能制約皇權，才能最終實現君主立憲。僅僅憑據少量計程車大夫階層是無法制約皇權的。在宋朝，皇權和士大夫的每一次激烈衝突，最終的獲勝者還是皇權。士大夫的制約力量是有限的。畢竟士大夫都是皇帝認命的。

第二層面不可能的原因是歐洲是封建制度，即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國王無法任免第三層級及其以下的貴族，但是中國是大一統制度。皇帝可以任免任何貴族和官員。所以在中國，制約皇帝所要付出的代價巨大。

因此，大宋也無法君主立憲。不過如果大宋處在滿清的年代，西方思想能自由在中國傳播，那大宋是有可能立憲的。它不會像滿清那樣搞假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