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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言奚如

    要問汪曾祺筆下哪個人物留給我的印象最深刻?

    那我的答案是:那些以人性的美的態度去面對生活的人,都讓人印象深刻。

    《薛大娘》

    汪曾祺有一部短篇小說叫做《薛大娘》。

    薛大娘有丈夫,但是卻“偷”人,也是有婦之夫——這是一件“醜事情”啊,但汪曾祺寫的特別自然。薛大娘是怎麼和外人好上的呢?

    汪曾祺寫的是,薛大娘一把把呂三拉進屋裡,說:“來!”

    ——來!

    和《受戒》裡的“我給你當老婆,你要不要?”一樣坦蕩,一樣乾淨。

    有人問薛大娘圖什麼?薛大娘回答說,不圖什麼,我喜歡他。這有什麼不對?

    有意思的是,《受戒》和《薛大娘》兩個作品中,作者都表現了女主人公的腳,

    薛大娘不愛穿鞋襪,除了下雪天,她都是赤腳穿草鞋,十個腳趾舒舒展展,無拘無束。她的腳總是洗得很乾淨。這是一雙健康的,因而是很美的腳。

    作者緊接著說道:

    薛大娘身心都很健康。她的性格沒有被扭曲、被壓抑。舒舒展展,無拘無束。這是一個徹底解放的,自由的人。

    學者楊義也曾經明確的指出,散文化小說是“隨意小說”,它“想發議論,便發議論,想寫心情且來寫心情”。寫著寫著薛大娘,汪曾祺就這麼議論了。薛大娘生活的坦蕩,他也說的坦蕩。

    汪曾祺以不遮掩地態度,擱置道德上的褒貶,然後去表現他們的生活,關心每一個生活中的人這種人性的美,不是擺拍的靜好,也不是來自毫無爭議、毫無波瀾的人物。相反,這些人物的美是在道德的衝突中一一展開的。正因為如此,這些人物就更加震顫人心。

    這也和沈從文的《邊城》很像:

    他們生活雖那麼同一般社會疏遠,但是眼淚與歡樂,在一種愛憎得失間,揉進了這些人生活裡時,也便同另外一片土地另外一些年輕生命相似,全個身心為那點愛憎所浸透,見寒作熱,忘了一切。若有多少不同處,不過是這些人更真切一點,也更近於糊塗一點罷了。短期的包定,長期的嫁娶,一時間的關門,這些關於一個女人身體上的交易,由於民情的淳樸,身當其事的不覺得如何下流可恥,旁觀者也就從不用讀書人的觀念,加以指摘與輕視。這些人既重義輕利,又能守信自約,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較之講道德知羞恥的城市中人還更可信任。

    汪曾祺筆下最打動人的,都是小人物。他真的很善於寫小人物。

    《侯銀匠》

    小說《侯銀匠》中的侯銀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銀匠。他中年喪偶,身邊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很好,很能當家立事。他很想為女兒謀一個好前程。女兒找到了好人家,要出嫁了,卻不願意要爸爸做的銀器做陪嫁。因為已經不時興了。侯銀匠便順著女兒的意思,“蒐羅了點金子”打金首飾——為的是嫁過去,在妯娌間不顯得寒顫。侯銀匠當然沒話說,也覺著女兒這樣是給當爹臉面。可是,他還是一邊給女兒打首飾,“心裡有點甜,又有點苦”。

    侯英出嫁後,因為能幹,年紀輕輕,每天就開始為丈夫一大家子的事忙碌了。侯銀匠當然為女兒高興,但是也會覺得孤獨。

    這種孤獨他說不出。

    有時候他一個人在家裡坐著,以為女兒還在身邊,會大聲喊:“菊子!給我拿點油來!”有時候他一個人喝酒,想起上他曾經鏨在銀簪子上兩句詩: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這不句本不該候銀匠能說出的話,卻很好地表達了他這時的心情。這些細節非常動人,由此,塑造的侯銀匠也就相當地動人了。

    《茶幹》

    汪曾祺還有一篇小說叫《茶幹》。

    主人公是東街醬園的東家連萬順。連萬順非常普通,普通到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以作為一篇小說的主人公。茶干連萬順的醬店特製的豆腐乾,做起來非常費工夫。但正派的連萬順監製時非常認真,任何一道工序都絕不虎。

    茶幹終於遠近馳名,人們會專門買來,茶乾和其他東西一起,起湊成四色禮品,饋贈遠方的親友。但連萬順也終於悄然故去。他去世多年之後,再也沒有人做茶幹了。有人就問他的兒子,你們家茶幹為什麼再也不做了?連萬順的兒子回答得平淡:因為要下十幾種料,所以現在沒有人願意費工夫做了。

    小說的最後也很平淡,說:

    一個人堅持的一種食品,成了一方具有代表性的土產,也真不容易,不過這種東西沒有了也就沒有了。

    消失的茶乾和消失的連萬順搭配在一起。無論故里還是舊情,都非常細緻動人。

    《珠子燈》

    這篇小說的的主人公孫淑芸,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按照當地的風俗,有錢人家的小姐出嫁第二年的宵節,孃家要送燈。不過,由於丈夫早逝,孃家送來的六盞燈在孫小姐的一生中,只點過一次。小說中寫孫小姐對亡丈的懷念和寡居的寂寞,說,孫小姐屋子總是維持原狀,除了過年,不許打掃:

    裡屋炕几上有一套茶具:一個白瓷的茶盤,一把茶壺,四個茶杯。茶杯倒扣著,上面落了細細的塵土。茶壺是荸薺形的扁圓的,茶壺的鼓肚子下面落不著塵土,茶盤裡就清清楚楚留下一個乾淨的圓印子。

    又寫她整年整年地在床上躺著,大好的青春如水一般的流逝:

    她躺著,聽著天上的風箏響,斑鳩在遠遠的樹上叫著雙聲,“鵓鴣鴣――咕,鵓鴣鴣――咕”,聽著麻雀在簷前打鬧,聽著一個大蜻蜓振動著透明的翅膀,聽著老鼠咬齧著木器,還不時聽到一串滴滴答答的聲音,那是珠子燈的某一處流蘇散了線,珠子落在地上了。她死了以後,房間的門被徹底鎖上。可是,“從鎖著的房間裡,時常還聽見散線的玻璃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細節裡蘊含了人物一生的悲劇,有觸命驚心的效果。

    一位讀者曾經這樣評價汪曾祺和他的作品,字字深得我心:

    “汪曾祺的文字樸素,洗練,圓融,活潑,世故又童真,有著自然而古典的美。他懂得美,尋常人物、器物、草木、光影,他都能從中找到美感。捕捉來放進文字中,文字就美。他對於美的發現,不止於娛目悅耳,實出於愛。對於自然,對於每一個筆下或記憶中的人物,他都有種溫和親近的愛,因而能看到他們的美,不造作。他對草木也用心,常使我想起童年的經驗,對一草一木和對人一樣看待,察其樣貌,明其身份,識其住所,知爾甚深的草木朋友。”

    他對美好事物的愛,有時激烈得噴薄而出,如落款創作日期後,直言“淚不能禁”的《天鵝之死》;更多的時候是平和的,若有若無,彌散在一行一字間。

    他懂人生之美,讚頌人情,欣賞人的精氣神,把生活能達到的最美好的境界呈現給你,如《受戒》中的明海和小英子,如《大淖記事》中的錫匠們、十一子和巧雲。但他又知人生悲歡,人力有限,光陰無情,如《徙》。

    他的這種種溫情和誠摯之上,又始終有一份通透的人生智慧。

    汪曾祺的小說當中,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有的只是世俗生活中的小人物。但就是透過這樣具體的細微,讓讀者看到了題旨的宏大。

    連萬順、侯銀匠一樣的人物散見於汪曾祺的短篇小說當中。他們非常平凡、微小,但串聯在一起,就因為群像的成功塑造帶來巨大的力量。

    正是靠著這股力量,小說才打動了無數讀者。

  • 2 # 櫻汐筆談

    汪曾祺先生有部中篇小說《徙》,收錄在《晚飯花集》中,主角是一個冰雪聰明卻鬱鬱而終的女孩:高雪。高雪出身普通家庭,她的父親高北溟原是清末秀才,本可以一路求取功名,孰料中秀才第二年,科舉就被取消了。為了謀生,他在恩師談先生的引薦下,給人寫過碑文墓誌。後來談先生去世,他開過幾年私塾,讀了師範學校,輾轉在幾個學校教國文課為生。高北溟很有才氣,教學生作文、但性情孤僻,不喜與人來往,他最大的心願是籌夠錢,好儘快出版談先生留下的文稿。平日裡“宅”在家,一雙女兒:高冰、高雪,是他最大的安慰。特別是妹妹高雪,從小就受到父母和姐姐的嬌慣:姐姐主動包攬各種家務時,高雪就躺在藤椅上看《茵夢湖》;冬天時,姐姐用黃銅,把最好的白銅手爐給她;家裡的零食、雞腿都要留給妹妹。到了十幾歲時,高雪已出落得如同微雨後的百合,中學畢業的她想要考高中、讀大學,但是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父親卻拒絕了。因為家裡沒有錢,希望她先讀免費的師範,畢業之後教兩年書一樣可以考大學。高雪生氣得哭鬧:家裡明明有錢,為什麼不讓我讀大學呢?原來,那些攢下來的錢是要給談先生出文集。在姐姐的溫言勸說下,高雪還是去讀了師範,她的姿色越發清秀動人了:白旗袍,漂白細草帽、白紗手套、白丁字平跟皮鞋。丰姿楚楚,行步婀娜,態度安靜,顧盼有光。兩年學業結束,高雪開始到小學實習,但下學期時,她“病了”:渾身潮熱,沒有力氣,很快被送回了家裡。高北溟請來一波又一波的醫生給女兒看病,其中有個年輕的中醫汪厚基,是他教書時的得意門生,也是高雪從小的玩伴,汪厚基每天給高雪看病,陪她聊天。給高雪寫情書、上門說媒提親的人不少,但高雪沒有中意的。之後的兩年間,高雪兩次考大學,卻兩次落榜。接下來是抗戰爆發,大學變得越來越遙遠,家人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他們覺得,汪厚基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可以認真考慮。高雪嫁給了汪厚道,他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給她梳頭穿鞋、熬藥燉湯,人人都羨慕他們小夫妻的恩愛。但高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精氣神也很差,一位西醫診斷她得了“憂鬱症”。半年之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高雪死了,她臨終前溫柔地看著丈夫說:“厚基,你真好!”高雪的死在家裡引發了一場“雪崩”:丈夫摘掉了行醫的牌匾,變得目光呆滯,一有空就往高雪的墳上跑,父親捶著桌子一直責備自己。若干年過去,高家的故事已被人淡忘,高北溟曾經寫過的校歌似乎還回蕩在空空的小巷。曾經的“願少年,乘風破浪”,如今徒留“墓草萋萋,落照昏黃,歌聲猶在,斯人渺矣。”

    高北溟和高雪父女的故事,在汪曾祺先生的筆下寫得婉轉動人。

    哲學家叔本華認為,所有悲劇中最令人肝腸寸斷的一種,是“普通人”甚至是“好人”所釀成的悲劇。

    高雪的悲劇即是如此:父親高北溟想要報答先生的恩情,汪厚基的一片痴愛,姐姐對妹妹的良苦用心,他們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給了高雪最多的疼愛和照顧。

    然而,他們都沒有真正讀懂高雪的心:支撐著她的,是想要讀大學、飛向外部廣闊世界的願景,當這個希望破滅,她的人生也就走向了終結。

    那麼,究竟是誰錯了呢?大概是那個動盪變幻的時代,個人如同一葉浮舟,微芥之力又如何與之抗衡?高雪的孤獨和最後的死亡,或許是一種無奈的必然。

    在故事情節之外,《徙》的文字樸實無華中,凝練著一種直通人心的魔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蘊含了豐富的情感。

    比如高雪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讓丈夫幫忙把衣裳穿好,還留意到左邊的襪子沒有拉平。提到高雪的美,會寫“女的看了她,從手提包裡取出小圓鏡照照自己。各依年貌,生出不同的輕輕感觸。”

    如果你也對汪曾祺的作品感興趣,不妨讀一讀《徙》。

  • 3 # 爽十風

    汪增祺是散文大家,他的四本散文集,我看了多遍,而且學寫了幾十篇,尤以溱湖船孃為榮,並曾獲獎。汪老改編的京劇沙家浜,堪稱經典。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唯品會和聚美優品的現狀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嗎?他們的前景呢,哪個會走的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