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說，金錢和財富對他而言，就是吃飽而已。賺錢不難。金融本質就是跨時間的價值交換，你要講個故事，保證故事成功，就有人把錢給你。牟說，他最大的幸福，就是改造世界。

這個世界滾滾向前，曾經的風雲人物終究會留在歷史裡。看到牟其中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頗為悲壯和感傷。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他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個人的努力很重要，但也要考慮歷史的程序。

許知遠帶著崇拜的目的，採訪曾叱吒中國的傳奇式人物，“首富”和“首騙”兩個名稱一直圍繞著他。

牟其中一生提出很多驚人的想法，很多實現了，但更多的隨著入獄都停在了設想層面，比如，用500車皮商品換蘇聯的圖154飛機；炸開50公里喜馬拉雅山脈，改變大西北的氣候；發射衛星；投資滿洲里等等。

這次採訪中，可以清楚的看到，牟老雖然在行動上遲緩了很多，但是其天馬行空的思想依然沒有改變。

牟老依然要實施他的南德實驗，認為現在的歷史條件已經成熟，現在不再是以資本為中心的生產方式，像哥白尼提出天體論一樣，新的生產方式將會出現。

許知遠借用其老部下馮侖的話“質疑”牟老異想天開的思想會不會和現實脫節，牟老直面問題，思想者是孤獨的，思想確實和現實存在差異的地方，並提出要實踐，雞教鴨游泳的思路不符合實際。

同時，牟老將其整合資源的方法稱為“空手奪白刃”，現在實施“萬尾鯊魚苗計劃”，這個計劃類似於現在的風險投資，但是在結束以資本為中心的生產方式後，牟老宣稱將會是以智慧為中心的生產方式，萬尾鯊魚苗計劃不去盡調、不做控股，只因為個人天才式的智慧，創造出幾倍、幾十倍的利潤。

牟老在節目中也提出，個人的成功與否不重要，要努力和時代保持一致，可見這是從七八十年代走出來的企業家，對時代程序的真實感悟。

看過許知遠對話牟其中的文字版，感覺象徵性意義更大，實質內容有限。也許從另一個角度講，大有若無、大無若有就是最大的看點，他們兩人就像文化吉祥物一樣，是這個時代的隱喻。

許知遠是北大才子，計算機專業出身，以跨界從文馳騁報端而名重江湖。從許的經歷看，他是桀驁不馴的，並帶有理想主義。早年的文章非常犀利，一段時間甚至有異見分子的嫌疑，其骨子裡還是文人的藝術氣質居多。在成王敗寇的商業邏輯下，像許這樣脫離體制保護的人，總感覺是很辛苦的。他和吳曉波、胡錫進、胡舒立等都不是一個型別，從疫情期間為書店做直播就能看出許的不得已。採訪牟其中的全程，許明顯的表現出有謙遜的一面。我認為這是真誠流露，與其說是職業採訪，不如說是自我告白。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讀完世間書卻過不好這一生的人，許會不會有這樣的人生概嘆？

牟其中已屆八旬，他是上個世紀的傳奇了，很多新生代的創富先鋒可能對他已經沒有什麼認知。他取得的商業成就，至少是影響力方面與今天的王健林、許家印等財富大佬相比毫不遜色，其後來的失敗也比賈躍亭等更具美學色彩。“這樣的時代，有這樣的一個人；有這樣的一個人，生活在這樣的一個時代。”牟其中常用這樣的詩句以自況。面對許的採訪，牟其中仍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也毫不迴避爭議人生。在如今流行小而美創業的當下，牟的意義在於他賦予了企業家和創業家崇高的價值內涵。

許知遠採訪牟其中，是文化之於商業的對話。互相打量，各自安好。他們都是時代驕子，但都沒能佔據C位，這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看完後思緒有些被撥亂了，恍惚感受到人的記憶像個池子，多寬多深平時沒太在意，不經意因為對許知遠的關注了一位曾經在不是很久之前的時代風雲人物，突然意識到，對於有些宏大的人事物從根本上，可能是和自己相斥的，甚至是絕緣的。

當你發覺，有些人無論做什麼說什麼你都可能覺得不對勁時，這樣的不適應感受倒逼到眉間時，頗有幾分夢裡不知身是客。

凝視著影片裡的牟其中，他靜坐在一個昏暗的深處，也許那條兇險的路徑只屬於他本人，單純從智識上承認他不同尋常的存在是不夠的，還得嘗試對人性某種晦暗面的探究和迴應，這個時候，世界的陌生感悄然貼近。

許知遠越來越鎮定了，他至始至終保持著對有力量的複雜人物的謹慎，怎麼形容好呢，影片裡牟其中的霸氣依然藏不住，他散發出讓人迷惑的氣息，似乎除了全盤否定他或全盤接受他，其他可探討的餘地都讓人猶豫不決，他鎮定地試探著許知遠，彷彿在和時代過招，明明塵埃落地無可回頭，偏偏還掀起一團煙霧，虛無中若有若無，讓人心中不踏實的同時還暗暗唏噓。

時勢造英雄也造梟雄，有些場域真是陌生，裡面的人更是撲朔迷離，認知線和常人不同，同一個世界各自行走。

有了牟其中這樣的人，也許世界會生出些許警惕，他懷揣顛覆，自信滿滿。

同一類人，身處廟堂和安在民間真是有好大區別，今日沒有看到牟其中，還渾渾噩噩以為歲月一直悠悠，事事皆是平和。

原來人心博弈的結果才是現世平衡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