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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文藝城堡

    《雪江圖》是元代隱逸畫家羅稚川的一件繪畫作品,是其目前三件存世作品之一,立軸裝裱,現藏於東京國立博物館。這是一幅描繪清寂山水景緻的繪畫,全圖用墨點染且未設色,畫風孤寂冷漠,可謂以全新姿態挑戰了我們目前對於“李郭派”傳統下“寒林”山水的期望。

    特立獨行的畫風背後,一般都會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畫家內心獨白。那麼,如何評價羅稚川《雪江圖》?畫中蘊含著怎樣秘密或隱情呢?接下來,我們便一起來具體分析一下。

    一、窺探《雪江圖》畫後的“隱情”

    細讀這軸《雪江圖》,很明顯可以發現這是一幅描繪寒林平遠的山水,整體來看暗沉荒涼。雪後冰凍的河岸邊,幾棵虯曲的松木矗立著,背景處遠山與河岸交織,一群寒鴉遊蕩於暗沉的天空之下。值得注意的是,畫中樹石的描繪全然不像郭熙風格的“鬼面石”和“蟹爪枝”,畫法別具一格。畫家將老松、古木、寒鴉等主題巧妙搭配,構建出一幅獨特的繪畫空間。

    在他所作的《秀林竹石圖》中,我們便可見這種深厚的功力:向右的竹子與左傾的樹枝構成微妙的平衡,搖曳的樹枝營造出渦旋的動態,近景與遠景之間共同塑造出縱深的感覺。近景部分較暗,稍遠的部分略顯蒼白和模糊,彷彿是一層透過薄霧看到的景象。這種有特點的畫面構形,可能就像是趙孟頫在畫中的題詩一樣,講求書法入畫:

    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

    或許,畫面中隱藏著一條內在的視覺線索。畫面前景中央是一棵格外扭曲的松樹,主體枝幹向右傾斜,然而在覆倒前又彎曲向上,直到繞向左側,似乎是要與其他樹木相連線溝通。樹右側最低的枝椏以極富尊嚴的姿態,朝向中景處遠岸邊的三株小樹躬著身體。此外,這株松樹的整個樹幹上佈滿了深深的疤痕。這似乎又與畫家的個人境遇以及生平經歷有關,借物喻人的表現手段在當時並不少見。

    二、透過羅稚川生平境遇,分析他的內心獨白

    目前記載羅稚川這位元代畫家的資料非常少,目前對於他個人的具體生卒年份都沒有確定下來,只能透過一些史料記載推測他大致活動於1280—1330年。身為一位隱逸畫家,羅稚川摒棄仕途,選擇了歸隱於家鄉江西一代。在元代,有不少文人會選擇遠遁山林,但是他們實際上並沒有切斷自己與世俗的一切聯絡。

    像錢選等隱逸畫家一樣,羅稚川一開始便篤定了拒絕供職於蒙元朝廷的路徑,他們這樣一批畫家于山林之中創作繪畫,透過此種手段塑造自己的個人形象。作為當時南方的漢人,他們被蒙元朝廷視為社會最底層的“南人”。現實中的殘酷境遇深深地打擊到了他們,而需求畫中的“世外桃源”是他們釋懷內心悲苦的解壓手段之一。

    《雪江圖》畫面中的樹幹部分,刻布者深深的疤痕。其中還有一個很深的傷口尚未癒合,未癒合的疤痕彷彿象徵著曾經遭受的暴力。結合當時的政治情況,我們可以解讀這個傷口為羅稚川難以承受蒙元佔領中原這一事實,致其退隱的一個原因顯照。

    畫面中成群的寒鴉,同樣值得我們進行深思。南宋時期便出現了描繪“寒鴉”這一主題元素的畫作,比如佚名的《寒鴉圖卷》。畫卷描繪了49只寒鴉於林間棲息的場景,寒林森森,古木悽悽,一派蕭瑟與涼意。

    元初便有很多文人為之動容,像是趙孟頫、貫雲石以及仇遠三位名臣儒士,都從畫面中看出了人情世態,深切同情象徵著底層人們的群鴉,分別有記載:

    "餘觀此畫,林深雪積,寒氣逼人,群烏翔集,有飢凍哀鳴之態。" "飢凍哀鳴不忍觀,使餘一見即心酸。明年豐稔春日暖,遠舉高飛羽力寬。" "老樹枯苕雪乍晴,飢鳥飛集噤無聲。蒺藜沙上花開早,且讓春風與燕鶯。"

    面對這樣一類“寒鴉”主題的繪畫,很容易會讓人觸景生情,繼而憂國憂民。也許,羅稚川的《雪江圖》《古木寒鴉圖》這類繪畫便具有此種深刻的社會含義。另外,也不免讓人聯想到延祐元年左右當時社會發生的重大變革。而且,元代科舉不興,看到“飢凍哀鳴之態”的群鴉,漢族的文人們彷彿便看到了自身悲哀的境遇,羅稚川大概也是如此的心境吧。這也恰如鄭光祖的小令詠歎,是那樣的悽苦無力:

    “西風禾黍,秋水蒹葭。千點萬點,老樹寒鴉。三行兩行,寫高寒,呀呀雁落平沙………見滿山滿谷,紅葉黃花。正是淒涼時候,離人又在天涯。”

    三、社會時局的競爭,被逼無奈的抉擇

    羅稚川繪畫盛行的時候,正值科舉廢興前後。多年來以科舉進入仕途的文人,在科舉廢置的年代裡,不免會如同群鳥一樣惶惶然,有一種無處棲身、漂泊動盪之感。又因竟爭激烈,科舉恢復形同虛設。宦海沉浮起落,仕途得音與告意,成了一種司空常見的現象。羅稚川的《雪江圖》《古木寒鴉圖》一類的繪畫,便是這一社會心理的真實寫照。面對社會時局的殘酷競爭,這其實是一場被逼無奈的個人抉擇。

    元代許多小令中都隱藏有此種“被逼無奈的抉擇”,一大批元代文人內心孤苦淒涼。他們內心的苦悶透過什麼途徑來發洩,或者說是尋找一種別人的“同情”呢?有一部分文人選擇了繪畫,而另一部分文人選擇了小令詩詞。正如陳草菴和馬致遠說的那樣:

    陳草菴:“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迢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眼前多少秋毫末,人世是非將就我。高,也亦可;低,也亦可。”馬致遠:“枯藤老樹香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在被逼無奈的選擇之後,畫家羅稚川是否就選擇了沉淪?不是這樣的。在《雪江圖》畫面中,在最高的那棵樹上有一雄一雌的兩隻錦雉。這一種具有鬥爭精神的鳥,它們是自由、忠誠、忠貞的象徵。這似乎暗示著羅稚川內心中飽含的鬥爭衝動以及自身獨立的人格秉性。

    也許,他深諳儒家的中庸之道,在慘烈的時局鬥爭之中,永遠充滿希望才是一種正確的個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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