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今年40歲見過我們村兩個這樣的，一個和我父輩差不多歲數的 ，好像不在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還在，智力不是很好，只要哪家有紅白喜事都會去，有時候會幫東家做點事，有時候不做事反正都會來，東家也會管他吃，好點的東家還會拿些點心給他帶回去。

我老家的村子裡就有很多，這些老人基本都是七十多歲，這個年齡孫子也大了，不用再管了，他們就都住在村子裡，因為不想在城裡的單元樓裡住，出去串個門也不方便，只有在村子裡比較自由。

黃毛，一個傻子。瘦瘦的，臉只有二指寬，幾根稀疏的鬍子，眼珠是黃的，是一張娃娃臉，四十多歲了，人很可憐，旱平川的紅白事他都去趁，三四天，或者五六天，這些日子對於黃毛來說是最好的，飯吃飽，煙抽夠，給鼓樂隊抬鼓，分幾個錢，他認得錢，在紅白事上，人們鬥地主，喊“黃毛，倒一杯水，”或“黃毛，拿煙。”給他一二十塊，不過他人很好，不偷不摸，見了你嘿嘿嘿的笑“你來了！那有煙，”他問每一個人，人們不見他的怪，沒有趁嘴的時候，他去五機街上，買吃的，他的煙癮大，沒有香菸時候，抽老旱菸，他有低保，一個可憐的好人，

你們村有守村人嗎？聽說每個村都有。

農村人都知道，哪個村都有個傻子，腦袋不好使，一天到晚在村裡逛，為人善良，從不傷害別人。聽老人說這是上天派下來幫助村民，替村子擋災的，沒有他們村子會不得安寧。

我們村也有一個這樣的人，聽說是小時候爸媽出去幹活，怕他掉地下拴在窗欞子上，回來晚了，他哭時間長了把腦子哭壞了。

他每天都在村裡轉悠幾遍，很晚才回家。誰家都去，有時坐一會抽顆煙就走。每次來我家我都會象正常人一樣待他，給他拿煙，偶爾趕上吃飯也會留他吃，告訴孩子不要嫌棄他，他也不願意自己是傻子。不過他也從不做討人厭的事。

他每天手裡拿個沒卡的舊手機，一會接電話一會打電話的，有時候你就聽他說行，我明天老早去，你放心吧，這就是誰家明天有事。第二天他早早地就去幫忙，劈柴燒水，收拾桌子，端盤子端碗，打掃衛生，一直忙到最後。什麼時間該幹啥他都知道，就像大腦被輸入程式一樣，一點不會忘不會亂，還時不時提醒別人一下。他也不求回報，吃飽飯就行，最多再拿盒煙。

有時候他會像正常人一樣跟你嘮嗑，有時候又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一天下午他跟我們說，後山有一個車掉溝裡了，我就說他別亂說，他說是真的，好多人都去了，我趕他說快回家吃飯去吧，他滿臉不高興的走了。結果第二天早上真的有一個車在溝裡，聽說是頭天晚上掉的，不少人在那幫忙，我嚇一跳，心說他難道還能先知？不過據說守村人都是通靈的，上天是怕他們守不住秘密，才讓他們變成傻子的。

守村人幫村裡擋剎，庇護一方平安，一生承載各種厄運，他們的命運都是孤獨終老，等到功德圓滿後，老天會讓他們來世享福。所以守村人不是一般人，遇到就請善待他們吧。

我們村不光有守村人，還有守山人。小時候，我們村，有兩個人，一個瘋子，一個傻子。瘋子是個很安靜的人，傻子是個很活潑的人。上次回家還看到過瘋子，感覺他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沒什麼變化，也不見老。很神奇。從來沒有聽到過，他說一句話。每次見他的時候，都是很安靜的坐著田地裡。靜靜的望著遠方。

而傻子。就很活潑。每次見他。都是又跑又跳，嘻嘻哈哈，嘴裡不知道在嘮叨著什麼。曾經還在傻子身上發生過神奇的事。就是一年冬天，傻子在我村消失了。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出現過。大家都以為他凍死了。或者被人拐跑了。第二年的春天的時候。突然又出現了。在村裡滿街跑。誰也不知道這一年多他去哪裡，做過什麼。又怎麼找回來的。

還有就是我們村的守山的老大爺。也是個神奇的人。他從我很小就在我們村山南邊的山腳下住。我們村是，北面住人。南邊住鬼。因為我們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興起，村裡死了人，都會埋到山南面。現在整片山都滿了。這老大爺，就住在哪裡，一間瓦房，一片院子，一條狗。我第一次見他。是我十歲那年。我跟著我們村裡的一個青年，經常鍛鍊身體。他每天帶著我們，從家裡提著水。給守山的大爺送水去。那次見他，就感覺他應該很老了，滿臉的皺紋，頭髮鬍子都白了。他看到我們給他送水特高興，因為他和的水都是山上雨水池的水。很髒。和他交談才知道。他無兒無女。村裡，養著他，給他安排了一個看山的工作。防止山上起火什麼的。我們問他你在這裡這麼多墳頭你不害怕嗎？他說問心無愧。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特別佩服他。我呢堅持了也就一個月吧。從哪以後就再我沒見過他。沒聽過他。

麥子收完，家家戶戶晾曬在麥場的時候，就該每戶輪著守夜了。

守夜的都是家裡的男人，即便是再“女漢子”，也沒見過哪家女主人去守過夜。不合規矩，也確實沒有必要，如果男主人不在家，也就輪過去了。莊稼人有時候很計較，有時候又大方的不得了，關鍵是合情合理。

守夜的時候沒地方睡，就一張席子，在打麥場上找塊平坦通風的地方一鋪，又涼快，蚊子又少。天當被，地為床，滿天繁星做伴郎。

輪到我家守夜，理所當然是爹去，我下了晚自習也去。多個人，就多個照應。

村野夏日的夜空，繁星閃亮，一勾彎月，清涼如水。剛割過的麥田，空蕩蕩一片，四下散落著折斷的麥穗，還有間生的雜草，在枯黃的麥秸根中露出些許綠色。

躺在涼蓆上睡不著，月亮好像比白天的太陽還要亮，蛐蛐叫得比白天還要歡，肆無忌憚在麥場上游蕩，有的甚至一蹦蹦到了身上。一把抓住扔出去，還在空中歌唱。

爹已經睡著了。呼嚕聲響亮。割麥子太累了，十來畝地，頂著大太陽，半彎著腰，一鐮一鐮割，我們兄妹放學了也來幫忙，裝樣子裝門面的成分較多，無非是鄰居見了誇兩句懂事了、能幫家裡幹活了，到底能幹多少活，大家心裡跟明似的。只要爹媽高興，裝樣子也是必要的。

割完了，又用架子車從田裡拉到麥場。趁著天氣好，幾家合作，你家打完了打我家，一個麥天下來，脫幾層皮是常事。

一畝地收成好的話能打個七八百斤，除去種子、化肥、打藥、澆水的錢，再交一部分公糧，開學了再給學校交15斤，剩下的就是自己的了。一年收成怎麼樣，麥收很關鍵。當然秋收也功不可沒。

所以，守夜是必須的。收穫的季節，不能讓果子被別人摘跑了。莊稼人的汗水，砸在地上能冒煙，不能白流。

月影西斜，夜色暗淡，風聲飄忽。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