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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劉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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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趙明明—
我也是偶然之下看了《十三邀》,前幾天一口氣看了好幾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喜歡看這種有哲學性的訪談節目。許知遠一開始給人的油膩的感覺,但是看下來那麼多期,才讓人感覺其實他跟我們一樣迷茫,一樣不知所措,一樣再煩燥的時候爆粗口。李誕則跟許知遠不一樣的兩個人,李誕詼諧幽默是當下年輕人所喜歡的佛系代表。李誕一開始的抵抗到後面許知遠不停的訪問下逐漸放開自己,討論自己對人生的態度,金錢的理念,說話的技巧等都是年輕人最喜歡的話題。李誕熟悉輿論並善用輿論在兩者都能接受的範圍內順從大眾。而許知遠則是抨擊自己看不慣的輿論。所以看完這一期下來,往往比其他人更輕鬆但也更有內容的收穫。這是我對許知遠訪談李誕得出來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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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嘿嘿小星星
不請自來。哈哈哈哈哈,先用一個李誕的社會笑化解一下不請自來尷尬。
透過這次談話我看到了兩種不同價值觀的碰撞,兩種都是活的很開很自我的“知識分子”。整長訪談就給我一個最直接的感覺就是:都企圖從對方身上找尋一些契合自己架構體系的東西,未果。
先說李誕,我是看著李誕一點點紅起來的。(哈哈,怎麼有種語重心長的趕腳)從今晚80后王自健嘴裡那個小眼睛捱揍的蛋蛋,一直到紅到發紫的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的策劃人。每次李誕的發言都非常令我期待,他那爽朗的“社會笑”讓人印象深刻。
透過整個訪談來講,李誕是一個主動溝通的狀態,他想去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想去表達,他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有自己一個世俗的標準體系。其中有個點我印象深刻,就是他勸許知遠用“女生”別用“女人”這個略顯油膩的詞彙。看的出他對觀眾的反應和口語言文化是有一定研究的。不是說他這樣的就是活的不開闊,不自己。反而我覺得挺好,難道讓觀眾過的更好的觀感體驗,不是一個藝人要具備的職業素養嗎?或許這個藝人身份的原因,許身上更多了那份“灑脫”或者“無畏”。在我看來也許是,文化人的發聲,如果不是特立獨行的言語,很難會一起共鳴,這就需要他們找一些更好的切入點去表達。這就是我理解的許為什麼看起來更所謂開闊的原因。
再說許知遠,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偏執的狂熱知識份子,不藏著不掖著,有“臭”知識份子身上所有的劣根性,或許在部分觀眾眼中看來並不討喜,但是真實。
他們這個訪談其實有好幾段的冷場,尬聊。尬到導演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但他們兩個還都無所謂的尬著。主要就是他們自己都活的太明白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自己的點在哪裡,嘗試著開啟對方的缺口,缺發現對方也是鐵板一塊。都在自己的體系中,“茁壯”的成長著。
看完整場訪談對我最大的感觸就是他們對自我的思考和對整個世界的認知。這個說起來挺簡單的,但是真的落地是很難的,想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是有代價的。或許李誕是用戲謔的方式去表達著,許是用高冷的方式去表達著,異曲同工,曲徑通幽。但我更欣賞李誕一點,畢竟,快樂會使人發笑,笑著笑著你就會哭了,你問我為什麼哭了?那一定是這個笑話太搞笑了,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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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好攝的老賀—旅遊人文
李誕:1989年出生,作家、編劇、脫口秀演員;
許知遠:1976年生人,作家、媒體人;
一個超前,一個落後……
一個積極學習新的東西,一個固步自封被拋棄……
一個笑懟對方總裝總事兒比,一個苦惱對方沒六沒嚴肅勁……
一個活在未來,一個死抱過去……
一個嬉皮笑臉,一個眉頭緊鎖……
一個戲謔人生,一個一本正經……
一個無辜的小眼好奇,一個失神的醉眼無助
一個讓別人輕鬆讓自己也很輕鬆,一個別人看著累自己卻不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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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赫之章
李誕太現實了。現實的讓人感覺可怕。
他對許知遠說:你不能用 女人 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會讓你賺不到錢。
他還對許知遠說:人不能只為自己活著,一個只為自己活著的人其實就已經死了。
這兩句話真的是讓我感觸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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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良酒鋪子
我一直特別喜歡李誕的風格,凡事都以娛樂態度,玩世不恭。以調侃世界為樂,也很佩服他的文采,還為此買過他的書。現在做著吐槽脫口秀,不看節目實在沒想到一個天天哈哈笑的人卻渾身充滿了虛無主義的苦悶,覺得人間一切沒意思,感覺在講下去過不了多久就真的出家了。
李誕的不快樂可能是因為自己是個詩人,但又沒辦法說服自己擺脫世俗的生活。芸芸眾生本身就是無聊和無意義的,社會就是這樣,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總要負點什麼責任。社會不可能讓一個人百分之百的做自己,那根本不現實。總有一道邊界來規範著你,我們可以用“不爭”“無慾無求”態度處事,但是不能要求別人也無慾無求,活在人間總要有所貢獻的。
我們可以說出來“不要講總是為了什麼,顯得那麼世俗”,但最起碼為了生活的更好,更自由,更理想化一點,思想的空間更大一點,可以朝著接近完美的理想主義去努力,這終歸是有些意義的。
又不是神仙,哪有那麼純正的形而上。我們總說不要看清人性,那會讓人絕望。其實對生活的本質也不要探求的太過分,沒有那麼多這這那那的意義:每天起床時睜著眼有呼吸的,能吃飯能喝水,這就是生命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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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hongkongfilm
許知遠的《十三邀》標榜的是“帶著偏見去觀察世界”,這個口號的前提想必第一是自我和世界要“獨立”開來,第二世界是多元化且富有差異性的;而在李誕的價值體系中,所有的人類觀察到最後都是一個樣,一切不過是虛無。
許知遠典型的談話模式是將把不同的時代、不同時代當中的人以及不同時代的話語體系拿來比較,並且大多數時候得出來的結論是“社會文化是退步的”,但是在李誕看來所有的時代其實都是一個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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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吾腔調
許知遠對談李誕的這期欄目裡,結尾處他提出風暴和綠洲的比喻,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我的困惑。
他所做的如果真如跟他告訴大家他想要做的一樣,試圖跟當下中國生活在網際網路、科技、講究效率的時代的年輕人對話,來解決他心存懷疑的問題,那麼在任何話題都活不過三天的當下,網民們對話題的關注度始終畫著一波又一波的拋物線,許知遠對話李誕,是否也存在蹭熱度、蹭人氣的嫌疑?
李誕與騰訊影片合作《吐槽大會》之後,終於從背後默默無聞的段子手,走到觀眾面前成為集才華於幽默與一體的新星。許知遠,一位近年來試圖向西方世界解釋中國的文化作家,選擇本土一夜爆紅的年輕人來對話,或許能夠在這種碰撞中找到他懷疑的答案。
李誕面對許知遠嚴肅正經式的對話方式,選擇用吐槽嬉鬧式的方式迴應,在我看來這場對話並不順暢,一度讓人看出兩人之間湧動著一股尷尬,二讓人覺得他們的對話並不在一個頻道上。
許知遠甚至在節目中自己也認為,李誕並沒有開啟自己。
一場對話能帶給終端收看者什麼,這大概是許知遠做《十三邀》很在乎的一個方面,他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他有抽離出自己作為一個世界旁觀者的能力,他試圖讓自己保持不在場的狀態去描述他所見到的事物。因此,李誕作為走紅網路的欄目策劃人、脫口秀主持人身份,接受許知遠嚴肅的觀察提問,必然南轅北轍,無法得到他想了解李誕的那一面,於李誕來說,以主持人身份來接受另一主持人的訪問,如同在對壘臺上,一旦完全袒露自己自,等於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讓。
勢均力敵的時候,對手的自保意願,遠遠大於坦誠。
對話,要選對眼前人的身份角色,李誕其人和主持紅人李誕之間並不一定對等,後來許知遠想要了解李誕其人時,兩人之間的對話總算產生了互相來往的通路。
或許對談李誕這期許知遠沒有得到多少他想看到的有效碰撞,但對一個局外人的我來說,得到的感觸是:對話,不要拘泥於一個人的某一面,每個人都是多面體,有必須不能開放的一面,就存在可以毫無保留的一面,只看對談的人想發掘哪一面。
2018-02-20 16:21
——衡·Isab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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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資深吃瓜群眾紫悅
我是一個對美男無法抗拒的非常俗的天秤女。我會對帥哥天然有好感,也更包容。我常常說長得那麼帥了還需要別的嗎?
許知遠自己和他的採訪者都不是帥哥,但我卻幾乎全程看完了《十三邀》。羅振宇說跟許知遠聊天很有聊天的慾望。因為不管他認不認同,他至少知道你要表達什麼。而我在許知遠身上看到了王小波的影子。就是當代知識分子應該有的樣子。他配叫知識分子!儘管我跟羅振宇一樣不屑一顧他無病呻吟的輓歌。
他跟李誕的訪問讓我覺得有趣的地方在於他願意去了解洞察年輕人的世界。他沒有說教,沒有反駁,甚至認真思考李誕提出的大眾娛樂應該有的一些表達方式。
作為80後李誕代表著我們很多人的生活態度。戲謔,努力卻與世無爭。很矛盾卻就是現狀。李誕說如果做自己他將放飛,我們將看不到他。他難道不是說出了我們心中最想表達的嗎?不然我們為什麼天天幻想著我們的詩和遠方呢?
關於普世價值觀和自己本心的撕扯我相信只是因為我們有機會表達了。被放大了,就像馬東說這個世界只有5%的人是精緻的,大部分人只是活著而已。活著有很多種方式,卑微、懦弱、不思進取也是活著的方式。這個世界應該是多元的。普世積極的價值觀應該被提倡和推崇。但其他應該是允許存在的。不然我們又回到了那個打雞血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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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 Xiufen在法國學葡萄酒
其實我覺得節目本身其實還好,都是在認真思考著的人,只是路子不同,表現的形式不同而已。節目所表現出來的衝突感也不是什麼秀才與兵的衝突,他們各自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只是各自堅持自己的方式表達,一個自顧自語重心長,一個自顧自裝渾。
拜託,不要說得只有像許老師一樣板起臉來語重心長才是深刻,才是堅持著的知識分子,好不好。如果他思考那麼多依然看不透有些人的插科打諢嬉笑怒罵裡本質上也是經過了大量思考的另一種表達方式,那他思考了也白瞎。
一會感慨文化人都向媚俗了,一會又感嘆不媚俗的太冷清。這邏輯捋一捋啊,自己先跟大眾劃清了界限,然後回頭又撒嬌大眾不懂自己,這多矯情啊。
當然我是覺得許老師不是這樣的人,那些人看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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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李沫霖
很早之前有把《十三邀》許知遠對話李誕的影片翻出來看,因為真的蠻好奇又期待他們兩個人之間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許知遠和李誕是兩種不同型別的人。
許知遠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知識分子。你看影片有一些小細節很有意思,在餐館等李誕來的空隙許知遠還帶著一本書來看,當時我在心裡想,如果我等我朋友見面,我肯定不會隨身帶一本書,或者看電子書,應該是在不停的刷手機接收一些碎片化的訊息吧。
李誕不同,不同的地方我認為李誕是社會化的文藝青年。
李誕說他之前在懷揣著新聞理想,到《南方人物週刊》實習,某天在電梯裡發現兩個同事聊天,說起春運回家的車票難買,一個同事就說他有門路可以留兩張。就這麼一個事兒,甚至算不上是事兒,李誕說他接受不了,就放棄了。許知遠當時第一反應是說“啊沒那麼嚴重吧?”,李誕的回答也很有意思,他說“可是就在自己心裡挺嚴重的。”但是他和許知遠聊的時候還說了,當時他只是個實習生嘛,如果當時他也有機會這樣的話,可能他也會像他同事一樣。
當時在片中兩個人坐在一起“尬聊”,真的非常好玩。
開頭,李誕就告訴許知遠說“知識分子在對抗過程中享受失敗,享受被打壓,這些都很正常,但是人是社會性動物,充分的自洽,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就已經死了。”
有個印象比較深的地方。
李誕問許知遠會以什麼方式結束生命?
許知遠說,死在女人身上。
李誕趕忙告訴許知遠說 在螢幕上不能這麼說,不能站在大眾的對立面,哪怕是浪漫真實的,不是不好的。否則,就會被罵噁心、流氓。並說這就是知識分子和藝人的區別。
許知遠悠悠然對李誕說:你比我活得累多了。
……不去評價兩個人人生觀誰對誰錯,但你往後看你會發現李誕骨子裡其實很悲涼的,一個文藝青年走向世俗,許知遠不一樣,是天生的享樂派,依舊浪漫啊。
還是挺感慨的。
最新一期的《十三邀》,著名知識分子、作家許知遠邀請了現象級綜藝節目《吐槽大會》的策劃人李誕。談論了些關於女人、夢想、選擇、大學、遺憾、價值觀、文藝青年的事兒,看完他們的對話,你有什麼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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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邀》裡許知遠與李誕的對談,讓我看到了在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時代情緒面前,每個人都是失敗者,都是一縷炮灰。
在資訊的豐富帶來的交錯、選擇的多元帶來的惶惑面前,許知遠與李誕這兩個老男人,宛如共同經歷了一場生命的劫難之後,濁酒淺斟,強顏當歌,新亭對泣,把大眾媒介當做特效雲南白藥包紮著彼此兩敗俱傷的潰膿。拽文一句,這真是“斯民同浩劫,此意敢言傷”了。
許知遠的內省與自律,李誕的發洩和疏狂,殊途共歸,都是以自己的方式觀照人心惟危,印證時代的悲歡交集,還有生命的不由自主。就像里爾克《哀歌》裡所寫的,永恆的潮流始終席捲著一切在這裡,穿越兩個領域,並在其間湮沒他們。
所以,本期的《十三邀》,不妨視為用舍行藏決然異趣的兩類文人,對著時代各自傾訴的“笑忘書”的結集。
1. 有關許知遠
許知遠與其說是“公共知識分子”,毋寧說是後現代社會的文化遺民。
遺民的記憶和眼睛,總是顧後恐前的,在大眾狂歡的昇平鼓吹中,獨自領受,寂寞啃噬,對理想中的人倫、社會自有一番營造與堅守 ;所說所想,又都是毫無顧忌,因為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滿足自我,或者純粹就是對眾意與民意公然表示敵意,順便欲蓋彌彰地撈快錢一把。
在許知遠看來,李誕的成功,李誕的歡醉,都是“本來無一物”。物質名利,娛樂鬧場,電影電視,不過都是假象,都是淺薄消費品,像張隨手抽出的衛生紙,在光鮮的餐桌和下水道之間來回,倏起倏滅,無有窮時;許知遠念茲在茲的,是當我們以統計學和財富值的種種作為自身的社會觀、生命觀的基準時,我們最終將徹底走失自己,煙迷城市,火燎樓臺,“自退於野蠻”。他如此不厭其煩地批判資本與現代性,儘管《十三邀》節目本身,就是在向資本與現代性表達投誠與獻媚之意。
是以,在整個節目中,像先知一樣說出這一切的許知遠,其實也沒那麼自信。在對談裡,面對著從文化陣線撤退的“異已者”李誕,許先知面對逼問,滿臉尷尬,顧左右而言他,只能憑藉著一個文字工作者優秀的語言功底作為盾牌遮擋住質問。 顯然,這不是強者示弱的高段位表現,而是修持火候還差的透漏。這正是許知遠的尷尬之處,面對時代,他自以為有精神和良知的底色,卻缺乏物質和受認可的底氣。核心點在於,君子無法只是固窮,他缺錢要錢,可又必須維持住知識分子的體面,套著緊身牛仔褲不情不願地走在街頭時,顯得更加扭扭捏捏。
一方面,表現為“清高文人”人設的許知遠,最大的精神絕症,在於懸空蹈虛,與腳下的土地脫節的,這大概就是孔夫子所告誡的“致遠恐泥”的狀態。可以說,這是一個被文字所欺騙之人,如此執著的相信一個烏托邦時代的存在;又如此堅定不移的主觀認定大眾是無處不在的庸眾,具有強大並以平庸殺人的屬性。 他懷著一腔激憤,闖入四顧茫茫的萎黃之地,自以為“如置身毫無邊際的荒原”,因為理想與現實的劇烈反差,動與時忤,只能以傷時之語、罵座之言來噴撒他的憤激、無奈和悲哀。可他又從未想過,這些是否只是他幻想出來的“無物之陣”。
而另一方面,許知遠又是時代悲哀的樣本——一個知識分子的真誠或者至為成功的假裝真誠,竟然換來四面八方的不解、輕視、嘲弄乃至謾罵。在《十三邀》的對談中,至少沒有漏洞的表面上,許知遠不吝自取其辱,裸呈自己精神世界的一部分,嚴謹又認真,在纖細敏感而又真摯的告白中,摻雜著一種要把自己剝光了展示的純潔和真誠。他說,“大眾是愚昧的”;他說,此生最好的死法“是死在女人身上”;他動不動對著鏡頭說“牛X”之類的粗話;他深情而憐憫地看著你的眼睛發問,“你不覺得自己無聊嗎”。 這樣的許知遠,那姿態就是不想在這個時代面前媚俗,不想背叛自己。他說人被光明浚偉的景觀吸引,才是一件美好的事;在真理中歌唱,是另一種最溫柔氣息,是何憂何懼的氣息。
諷刺又是辛辣的:許知遠自以為是時代的精英,是世界的良心,是庸俗的批判者,是古典情懷的思想家。而在大眾眼中,他們所面對著這個人,只不過是位搞笑的“落魄文人”,甚至就是科技時代華強北翻新版的“孔乙已”而已。這樣一個人,必然是盛世時代的“落伍者”,必然要遭遇李誕、羅振宇等從中突圍的“成功前文人”的嘲笑,有著大眾尤為看不上的腐舊與冥頑不靈。可以說,這是一個21世紀初期破落文人的窮酸與不幸的凌遲示眾,在環堵的看客中痛苦呻吟與哀嚎著,情到深處又不忘至情,基調是灰暗的、悲愁又自憐自戀的,也註定要被現代大眾所判決和流放。可以說,《十三邀》“邀”出的,是“知識精英”虛矯的精神富足與真實的生存困頓。
我以為,這才是大眾時代最值得憑弔的“精神事件”。也就是說,不管鏡頭上的許知遠是否存在“反彈琵琶”的表演性,但任何一個時代,當知識、批判、獨立、真誠、理想這些詞彙,在大眾眼中已變成不乾不淨時,變成可笑至極時,變成疑竇叢生時,實際都是在表明社會集體對美好的事物已放棄希冀,放棄尋找。而所有這些,又轉過來構成了一幅破碎而又扭曲的世相圖。
2,有關李誕
很多人說,李誕是許知遠的對立面,而實際上,李誕更像是“向死而生”後的許知遠。
安德烈·紀德傑出的自傳《一粒種子如果不死》有這麼句話:“一粒種子扔到地面,倘若不死仍是一粒,若是死掉,才會結出更多籽米粒”。許知遠這些知識精英在大眾廣場舞中倒下,無數的李誕才能拔芽而起,春風吹生,鬱鬱蔥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在這場對談裡,前文青李誕其實只說了兩個意思,一個,文化\文化人真不是東西;另外一個,一切都將灰飛煙滅。所以,在李誕的行為意識中,高調的口號毫無意義,生存並且挺立就是一切。為了避免被時代所誤所傷,為了肉身的體面,“可以穿金戴銀”,就必須和社會建立一種妥協的關係網,費心經營,過去的情分,美麗的回憶,可貴的情操,感人的詩歌,得有所犧牲,得所有退讓。可當真的從知識理想國的廢墟離家出走時,文化棄子李誕還是忍不住在懷裡揣著一塊理想的碎片,時常在半夜的幽光中摩挲,感懷不已。
李誕作為一類時代標籤,最大的特徵在於解構崇高,而這也是李誕的生命甲冑。作為曾經的知識分子一員,自立門戶卓然自立後的李誕當然是疏狂的,對窮酸精英許知遠有著不可掩飾的不以為然,甚至是嘲弄,唯有如此才能證明自身當初背棄知識、學術、理想的光明正大和理所當然。他疏狂的底氣在於鏡頭啤酒杯的身後,有著一套大眾娛樂傳播的機制和權威在作支撐。人人都喜歡大眾文化,它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共同語言,李誕“預流”於此,佔盡先機,高能得志,自然有足夠的信心仰天大笑出門去。
但是弔詭在於,於此同時,李誕面對大眾喧譁境界現前的考驗,又無法徹底斬斷對生命問題如何解決的疑慮,還有自身被大眾娛樂大浪徹底湮沒的危險的警惕。以他的聰明,哪裡會真的那麼坦誠的跪倒作資本的奴隸,而不會意識到自身生命的異化?為此,還是娃娃臉的李誕,業餘學佛,還念茲在茲著詩歌,還在玩世不恭中不經意的閃現對於許知遠的敬佩和同情;即便是節目中,端著酒杯滿臉緋紅的李誕,也是屢屢低頭自語“是為了生活”,毫不虛偽的對許知遠發出種種善意。
李誕的問題之一,在於精神世界的分裂。現在已經物質成功的商人李誕,其實並不那麼灑脫。在節目中,他一方面熱情地抒發著對自己眼下的生活的滿足,非常張揚的流露出他的喜悅之情來;另一方面,又總在悲愁和歡愉交具中回憶自己理想張揚的過去,戀屍癖般的對“逝去”的自己充滿懷念,對“沒有心理包袱”的池子飽含羨慕。這樣的李誕,讓我們看到他人生光彩的一面,分享到他內心的快樂的同時,總能瞥見他不經意的感傷流露,而這樣的情境比比皆是。
也許,李誕的生活體驗,太強調一種對外的關係,自以為得計,自以為大眾的喝彩聲、鈔票的颯颯聲對生命有著最深刻的移情作用,反而迷失其中;同時又不能契入直觀,“活在一如”,過去理想主義的“餘毒”還深藏體內,時常竄出作案,成為生命中的大負擔,時常讓他在物質生活的慣性和大眾文化的“所知障”中雙手互搏,疲憊不堪。是的,他成功了,該得到的已經得到,但是,不該喪失的也早已喪失。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
李誕最大的問題之二,是所有冷眼看穿的“覺悟”姿態,可能都是不曾經歷就自我確信的假相。他對精英式理想主義的告別和嘲諷,多數時候不是揭穿,而是褻瀆;他對“成功”的理解方式,不可避免的將陷入生命的空疏和資本的異化之中,只因為他所有的認識都出於一個宿命論者本能的與世推移和隨波逐流,而不是知行合一後的自由意志選擇,更不是洞徹生命本源和知識虛空後的如實觀照。
這種弊端,用他痴愛的佛學來講,就是“戲論”,就是口談而非行者,只是徒逞口舌,依文解義,而無境界現前的勘驗,自以為看穿一切,依然墮落在假象。他能做的,只能是“心外求法”,將雲深霧繞的庸俗化佛教術語拌上過眼雲煙的物質財富熬作雞湯,在嬉笑怒罵中仰頭喝盡。這是一種態度,一種應對,但絕對不會是一個固定的答案,可以讓“成功”的李誕得以安身立命,甚或等而下之,只是誇富而已,麻痺而已,而資本唯利是圖的高淘汰率,可能會迅速的讓他“泯然眾人矣”。
從這一層看,文青界對二人的觀感,大體表示為惜許悲李。很多人認為,許知遠的擇善固執,孤獨、窮酸、傻冒,但有不可替代性,只因為知識、理想、真誠、還有富有的激情,以及人性的光輝,是“良好生活”所必須的,也才能使得一個人在本質上真正超過他人;而被大眾工業招安的李誕,再瀟灑、再笑傲、再坦蕩,也不過是資本流水線上的一個商品,隨時可以無限複製出來。猶如“網紅”,人無千日好,只等後浪掃。
可以說,這是當代中國,兩種不同型別的文化人——理想情懷與現實主義,精英文人與世俗玩家,在時代震盪中遭遇到的不同歡樂,與共同慘劇。
3,無關結論
每一個人,都活在自己不能主宰的一生中。《十三邀》的意圖,李誕和許知遠的意義,不過是在藉此個例,開啟某些被忽略的視域,使得這種存在的豐富性得以展現而已。
還是開頭的里爾克說的,“有何勝利可言?挺住意味著一切。”可問題更關鍵在於,當許知遠式的過度理想主義,與李誕版的透支現實主義,結局並非二選一,而是都頂不住了怎麼辦?只怕只能說,這樁生命與世界的懸案,許知遠想不出答案,李誕也提供不了。
也許,我們每個人,都要回到沒有救世主的本來世界,與自己赤裸相對,選擇可依之枝。儘管這是一句廢話,全文也不知所云。
寫於2018.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