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我父親是什麼時候突然變老的，也許是五年前，也許是三年前，但父親突然衰老得厲害，過去軍人般硬朗的挺拔的身體駝了，牙齒掉光了，滿臉皺紋，又黑又瘦，73歲的年齡，像90歲的老人。我不知他什麼時候突然變老的，但我知道他為什麼變老？

父母常年在農田艱辛勞動，撿了村人廢棄的近20畝土地來種，而且父親每天都不開心。七八年前，我弟弟又買回六頭小母豬想發家致富，一年後小母豬長大產豬仔，一年生產兩次，就是上百頭需要餵養，這全是我父母的活，我弟弟天天在村裡或者街上的茶館打麻將，鬥地主，什麼農活也不幹，包括小侄兒的生活和學習都是父母在管，而我父親特別勤快節簡，厭惡那些好吃懶做的人，而每天弟弟打牌回家都在父親眼皮底下晃動，父親嘴上不說，但心裡難受鬱悶，怎麼不老得快呢？

記得去年的父親節，我本想回老家農村看看70多歲，多種疾病纏身的老父親，可是，因為工作忙，不能請假。就買點東西和寄點錢吧，當是對父親節的一個交代。

可那天晚上，我突然從夢中驚醒，在夢裡——我瘦瘦癟癟又滿臉胡茬的老父親累死在老家農村的包產地上，我伏在父親的屍體旁親吻著他皺紋深深的老臉，淚如泉湧，悔恨交加……

夢醒後，我的心沉重萬分，那猶如真真切切的一幕讓我的良心抽搐般的痙攣，不可遏制的汗顏讓我的靈魂久久不安。大學畢業後我做過中學教師、報社記者、公司主管，知識分子的身份雖被社會讚譽為崇高，但經濟地位的底下讓我身份十分卑微，讓我一直屈居在近似守財奴、又蠻橫自私的妻的“豪宅”裡過著奴隸般的日子，因為妻那一聲聲“我在養活你，你捲起鋪蓋滾出去”的叫罵聲讓我在幾年前面對房價一路飆升到幾乎絕望的處境下，突然心血來潮，咬牙向父母和弟妹借錢，向銀行貸款在市裡買了一套88平方的商品房。記得那天回農村老家，本來是向父母借錢買房的，卻始終無法開口，因為父母的家境我完全清楚：90年父親在村東頭修了一棟兩層樓的磚牆瓦蓋新房，花光了父母20多年從牙縫裡一點一點擠出來的積蓄；95年弟弟買貨車跑運輸，不料貨車翻到龍泉山下成了一堆廢鐵，還撞傷了人，父親幫弟弟賠了一筆不小的醫藥費，家境又一貧如洗了；10年後，侄兒剛出世就到成都的華西兒童醫院動大手術，醫生得知弟弟來自農村後說孩子要花十多萬元，病還不一定能治得好，乾脆放棄算了，弟弟流著淚回家，老父知情後站在院子裡慷慨激昂，“孫娃子好歹是一條人命，老子就是砸鍋賣鐵、賣血賣命也要給孫子醫病！”那一次，又用光了父親所有的5萬多元存款，這可是父母親在包產上又苦幹了3650多個日日夜夜，種莊稼產糧、養豬賣雞、養兔賣菜，生了病也捨不得花錢去看醫生，一分一文存起來的啊。

所以，又幾年後，我為買房的事回老家，卻始終不忍心開口借錢。

老父60年代在陝西韓城某部隊幹過3年工程兵，性格堅毅倔強，沉默寡言，一生中只知道在黃土地上拼命幹活，種菜、養豬、養兔是一把能手，還自學會了編籮筐賣錢和給豬看病打針的技藝，因為他憨厚木訥，不善言談，從小到大我都沒和父親說過幾句話，而在母親面前，我們娘倆卻總有說不完的話，每到這時父親就一邊餵養他的豬崽，或修理農具，或劈柴鍘草，卻一邊尖起耳朵“偷聽”我們的歡歌笑語，母子倆講到高興處就瞅瞅門外的父親在幹啥，只見他總是假裝目不斜視地做著手頭裡的活計……

自然，這回又是細心的母親感覺到了我有心事，追問下我只好實話實說——買房差錢，末了，怕父母因為幫不上忙而難過，我安慰母親，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回農村隨便問問，買不買房我還沒有決定呢，其實，我已經交了2萬元購房定金。母親問清楚我買房還差22萬這個天文數字後犯難了，說我是知道農村情況的，苦幹一年也存不了幾個錢，雖然現在豬價比較高了，養豬賣一年的收入比過去翻了幾翻，可是，對於城市的高房價只是杯水車薪呀。“那算了吧。”我悻悻地要回城了。

老父親卻不知怎麼在門外“偷聽”到了我們母子的談話，突然追了出來，同當初弟弟的孩子動手術時一樣慷慨激昂，“你買房是正經事，老子想盡辦法也要支援你！”於是，父親把他藏在箱子底、穀倉裡和棉絮裡的存款翻了出來，一共14張，最大一筆是去年賣豬存下的8千元，最小一筆是4前賣兔存下的6百元，共6萬8千元。

我很驚訝，想不到短短6年，父親從零開始又存下這一大筆錢了。我很興奮，有了這筆錢，我再到其他地方籌集點，我的定金就會不白交了。可我很快就準備放棄購房夢了——因為當我拿到所有存摺後，父親卻沒有停下來，他繼續翻箱倒櫃到處找錢，最後把他留下來用作賣菜找零的碎錢也拿出來了，又湊了5百多元。我知道，要是我再拿走這點錢，父親真又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了。我堅決不收，說要是遇上傷風頭痛而家裡一點錢也沒有，怎麼辦？母親說，是啊，你父親最近身體不好，咳嗽，頭痛，吃不下飯。可父親聞言卻怒了，說他身體好得很，訓母親亂說話，父親安慰我說，過幾天地裡的韭菜就可以拿到街上賣了，不就有錢了嗎？他把零碎錢強行塞進我的包，見我猶豫著，就以軍人的果斷把我推出了門。

三天後，父親賤賣了圈裡原本還要喂兩個月想賣一個好價錢的十三頭肥豬和一窩小豬崽，又跑到舅姥爺那裡給我借了4萬元一齊送進城來，我接過錢，送父親出門時，看到他滿頭白髮的後腦，踉蹌的腳步，我的眼睛模糊了……

兩年後的春節，我特意帶著女兒回農村老家過年。見我的新房已經裝修好並租給別人，收到了第一筆租金，父親很高興，從不喝酒的父親主動與我舉杯慶祝，說這樣他就不用擔心我們兩口子吵架，被我的妻叫罵著滾出去了，我笑了，其實我心裡很苦，我與父親開杯痛飲，那天我喝醉了，回城的路上我一直想哭……

為了償還銀行的貸款和向親人借的錢，我四處掙錢，上班期間我在單位盡心盡職，週末就到其他公司兼職，我回老家的時候很少。

70多歲的父親，卻像90歲的枯松。

豬圈裡仍然常年餵養著6頭母豬和百頭左右的肥豬。種著他們撿來的20畝土地，弟弟仍然每天打麻將。“媽，你和老爸都瘋了，越老不要命了！”我心痛地責怪。“土地沒人種，白白荒草多可惜。”老母有些尷尬。老父的嘴角動了幾下，卻始終無言……”我知道土地是父母的命根，只有當他們的身體被土地耗盡最後一滴血汗，他們勤勞的雙手才會永遠停息下來，我知道弟弟懶惰不幹活，侄兒人小卻全身缺點，成績全班倒數第三，長大後也多半是廢品。所以，我父母必須拼命幹活，如不留下可觀的家產，怕他們百年之後，他們的小兒子和孫子會餓死……

去年六月，我身患冠心病、高血壓和眩暈病的父親挑糞到玉米地施肥，突然病發，差點死在地上。我心痛如刀割，趕回老家又一次次勸說父母丟掉土地，隨我進城安度晚年，可他們仍然像過去一樣固執，我最終無話可說了，可看見父親特別衰老，縱紋深深的老臉，還有滿口的掉牙，滿頭的白髮，我背轉身，淚眼朦朧。

現在，我人在城裡上班，可我老是做噩夢，如果老父親哪天果真不在人世了，儘管我已經償還完了買第一套房借父母的錢，但如果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我該有多悔恨，多不孝啊。其實，我知道自從我借走父親那一大筆血汗錢後，我就已經不孝了。

是啊，做子女的，不要每天老想到掙錢，想到有車有房，事業有成後才回老家看望父母，不然，我們的心會痛苦，會遺憾一生的。

後來有了微信，微信也推出了影片聊天的功能，我就想著給他們換個智慧手機，這樣就可以在聊天的時候看到他們了，但是父母那一輩人節儉著過了一輩子，一聽說花好幾千買個手機，就特別心疼，一直不讓買，父親說那玩意是高科技，自己玩不好，還是自己的老夥計（老年機）好用，一直不讓買，我知道他是心疼錢，但是父親一直是個比較武斷強勢的性格，我也不好忤逆他，這事就慢慢的不了了之了。想家了，還是一個電話，那邊點支菸，我這邊點支菸，天南海北的就聊開了，末了，他還要說一句，你娃好像煙癮變大了，是不是工作壓力大啊，少抽點菸，對健康不好。其實我才抽了兩支菸，他那邊打火機都響了好幾下。但我還是像個小孩子一下，乖乖的回答，知道了，以後少抽，你也少抽點，注意健康。

一個偶然的機會，堂哥到家裡找父親辦點事，聊起我來，父親問他的手機能不能影片聊天，堂哥說可以，然後就給我發了影片聊天。記得很清楚，那天我正在值班，突然聽見手機響動，拿起來一看是堂哥，就點開了，其實點開影片聊天還不到一秒鐘，我就看見了堂哥後面的父親，那一刻我突然就怔住了，然後鼻子就酸了，這才兩年不見啊，父親怎麼一下子老去了這麼多，那天他也沒刮鬍子，頭髮白了好多，看起來非常蒼老。父親一直在對著手機裡的我溫和笑著，就像小時候他看我那樣，因為身邊還有同事，我趕緊控制了下情緒，拿著手機跑到了辦公室外面，和堂哥打了招呼，也和父親說了幾句話，父親說，沒啥事，就是想看看你，你在上班吧，沒事就不說了，等你下班了再打電話。後面還說啥我已經記不清了，放下電話我好久沒緩過神來，父親蒼老的面容一直在我腦子裡浮現，那次聊天后，我做了一個決定，往後不管工作多忙，每年至少回一次家。

此刻，也講不出什麼道理了，但是我明白，屬於我和父母的相聚時光不會太多，我要倍加珍惜。

感覺父母變老，從來只會在一瞬間。我相信，每一個看到這個問題的人，心裡都會咯噔一下，哪怕此刻正獨自面對著兵荒馬亂的世界，被喧譁的世界擾亂心智。也會在看到題目的這一刻，觸中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你內心無比安靜，有無數個父母陪伴你成長的片段，你努力的想，到底那一刻，你覺得父母真正的老了呢？

在大一的時候，離開家爸爸為我抗下所有厚重的行囊，等到即將發車，我在窗戶那裡跟他揮手時，看到他頭上有一根醒目的白髮，那時候心裡像有一萬根針在扎。大學畢業，人潮竄動的車站裡，等候多時的父親看到你，笑了笑向你揮了揮手。好不容易到了家，以前一口氣就扛上三樓的爸爸，居然爬了一樓就放下來喘了喘氣，我跑過去。:"爸，我來吧…":"沒事！這點小意思，爸沒問題"倔強的拿起箱子，我默默跟在後面，腰明顯比四年前彎了好多好多…

:"媽，快來！我給你看我們的畢業照…":"這個照片怎麼拍得那麼小啊，都看不到我閨女兒的大臉，等我去拿個眼鏡…":"您怎麼都戴眼鏡啦":"老啦，眼鏡看不清啦…"那一刻才真正覺得父母都已經老了，我要學著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歲月偷走了他們青春容顏和青絲，我們要耐心的，多給他們一些陪伴和關愛。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祝願天下父母，幸福安康！

前幾天，我生日那天，父母給我發影片通話（自從教會他們用智慧手機後，就經常給我發影片聊天），祝福我又長大了一歲。

聊了好一會，母親又開始和我說，現在年紀也差不多了，是時候考慮一下以後了。說真的，因為說的次數多了，我並沒有什麼感覺。

只是那天不知道怎麼了，母親好像並不打算像以前一樣，被我幾句話就帶過去了。還繼續和我說“早點成家，趁現在我和你爸還能動，還能幫幫你……”，還越說越來勁的樣子。

說到後面我就有點不耐煩了，說話語氣也開始變了。興許是我情緒轉變地有點快，他們也看出來了我不高興，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找話題扯開了。

影片中的他們，好像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這畫面就好像小時候我做錯了事，不敢面對他們的時候一樣，我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態度好像很不好。

又繼續笑嘻嘻的和他們聊聊家常，可能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們說話的樣子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看著影片另一端的父母親，父親的白髮好像比半年前更多了，眼神依然嚴肅認真，卻好像沒有記憶中那麼凌厲了。

母親笑容還是那樣溫暖，眼角的皺紋卻更多了。想起去年回家時，她說 這幾年，一到颳風下雨的天氣，關節就會痠痛。

猶記得，春節替母親梳頭時的場景。記憶中那頭烏黑的秀髮，已經被歲月染上了許多白絲，曾經讓人羨慕的三千青絲也隨著我梳頭的動作而有些脫落。

突然鼻子有些酸，母親依然美麗，只是眼中已佈滿滄桑；父親的身影依然高大偉岸，只沒有兒時記憶中那麼挺拔了。

不知道是從哪一刻，哪一天起，他們開始依賴我；尊重我的意見，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會先和我確認；開始為我的人生幸福著急。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在我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曾為我撐起整個世界的兩個人，就已經在悄悄的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