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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 # 陳隋景

    開宗明義,秦觀的文學思想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

    1、反對形式主義、譁眾取寵的文風,重視文學的思想內容與社會功用;

    2、從文學發展的角度明確指出文學遺產繼承的重要性,並對漢魏文學作出較為中肯的評價;

    3、重視《詩》《騷》傳統,推崇漢魏文學精神,同時也並不全盤否定六朝的藝術趨尚。

    01 重視文學的思想內容與社會功用,反對形式主義、譁眾取寵的文風

    秦觀在《論議(下)》一文中,較為詳盡地闡述了這一觀點。文中,秦觀將《詩經》、《離騷》作為文學的兩大源頭與傳統,以為文學的盛衰同《詩》《騷》傳統的承繼與否密切相關,同時明確肯定文學的功能在於喻志抒懷,而徒重形式、“不適於用”則乃“文辭之弊”。

    這一思想在秦觀身上的體現是始終一貫的,如他曾兩度賦詩,盛讚元結及其《大唐中興頌》,對於元結“俯首刻意追《風》《騷》”的精神深為傾慕,並時時以漫郎自比、比人:

    “幸謝故人頻寄書,莫笑元郎自呼漫”《李端叔見寄次韻》“追攀昔共猗玕子,嗜好今同桑苧翁”《次韻酬周開祖宣義》

    他品題朋友詩友,也往往著眼於作品充實積極的思想內容,如稱讚李公擇的文章“屬寓深遠”,程師孟的詩歌“必有深屬遠寄,不獨事章句而已”,推崇鮮于子駿“微辭追屈宋”,又以曹植喻劉景文,讚揚他的詩文繼承了《國風》的優良傳統。

    秦觀本人的創作也以“不為兒女姿,頗形四方風”氣自許。從孔子的“興觀群怨”說,到荀子的“明道、宗經、徵聖”,再到唐宋古文家的“文以載道”、“文以明道”、“文以貫道”,對於文學作品思想內容、社會功用的重視,成為儒家傳統文學觀的重要組成部分,秦觀基本上繼承了這一文論傳統,同時又沒有為傳統觀念所約束。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秦觀論文學的思想內容迴避了歧義頻生的“道”的概念,而提出“有見而發,有激而云”的主張;

    第二、秦觀論文重在適用,在當時與二程為首的道學家文論不一致,而與王安石等政治家文論相接近,這兩方面互為表裡。

    “有見而發,有激而云”的提出與肯定,可以說是對傳統的“明道,宗經,徵聖”觀念的某種程度的反叛,它的含義不完全等同於司馬遷的“發憤著書”與韓愈的“不平則鳴”,它所肯定的不僅僅是窮愁怨刺之文,而是更進了一步,以現實為尺度,以適用為原則,在一定歷史條件下對聖人的是非觀提出了質疑。

    秦觀反對那種自命“其言是”“其言信”而“終身未嘗信”的虛偽文風,他自己為詩作文即不拘於所謂“雅言”、“俗論”等先入為主的思想框限,而是“偶有所聞,則隨而記之”。

    只要是真正出於自己的見解,真正發自內心的感受,形之於文,即便是“浮屠老子、卜醫夢幻、神仙鬼物之說猥雜千其間”,亦可稱“純而不駁”;倘若自己內心“終身未嘗信”而形之於文,即便是“先王之餘論,周孔之遺言”也未嘗不是“駁而不純”。

    基於此,在《司馬遷論》一文中,秦觀駁斥了《漢書》批評《史記》“是非頗謬於聖人”的觀點,認為“有見而發,有激而言”,“則遷不為過”,並賦詩嘔歌:“高辭振幽光,直筆誅隱惡。馳騁數千載,貫穿百家作。至今青簡上,文彩炳金雘。高才忽小疵,難用常情度。”

    至此,可以看出,秦觀所強調的文學作品的“深屬遠寄”,不是僵化的、凝固的“聖人”的觀點,不是社會上占主導地位、代表政權意向的理性觀念,而是文人立足現實,關注社會,從而在內心所激發的對於時政的真實感受。

    至宋一代,文人士大夫對國家政權的依賴性遠甚於以往,加上理學的興盛,思想受到很大的束縛,“詩以諷諫"、“文以明道”的觀念,也比以往更為深入人心,因此,宋代文學充滿了政治關懷與道德意識,其中有不少顯然井非出於個人對社會本身的真切感受與真切認識,而帶有虛偽的成份,秦觀此論可謂切中時弊。

    作家的文藝觀是其人生觀的一個部分或一種體現。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幾乎普遍地受到儒家積極入世思想的影響。秦觀也不例外,其早年的“強志盛氣”及晚年的淒厲哀婉,事實上都繫於此端,是在“用世”問題上的希望與失望的兩種心理反應。

    當用世充滿希望時,他分析國政時局,寫下大量策論,對政治、經濟、軍事各方面提出自己的獨到見解,以期有補於時;當他淹留場屋,才志難伸時,他往往於詩文詞中,抒發其抑鬱不得志的身世感慨;而當捲入黨爭,一貶再貶,終至“日邊清夢斷”時,更毫無掩飾地發出淒厲的哀鳴。

    儘管他一生前後不同時期,不同文體的創作呈現出多種不同的風格,而在其中一以貫之的卻是“有見而發,有激而云”的文藝創作觀。

    02 從文學發展的角度明確指出文學遺產繼承的重要性,並對漢魏文學作出較為中肯的評價

    在《論議(下)》一文中,秦觀曾這樣評議前代文學發展情況:

    “蓋學屈宋而不至者為賈馬班揚;學賈馬班揚而不至者為鄴中七子;學鄴中七子而不至者為謝靈運。沈休文之撰《四聲譜》也,自謂靈均以來此秘未賭,武帝雅不好焉;而隋唐因之,遂以設科取士,謂之‘聲律’。於是敦樸根抵之學,或以不合而罷去;靡曼剽奪之伎,或以中程而見收。”

    如果孤立地看這一段文字,似乎秦觀以一種倒退的眼光看待文學的程序,全盤否定《詩》《騷》以下歷代文學,一味強調思想內容與社會功用,完全忽視文學形式與藝術技巧。可是,再讀他的《淮海集》,就會發現情形並非如此。

    一個作家或批評家在提倡一種事物,反對另一種事物時候,語意和語氣容易有所偏重一邊。如李白《古風十九首》其一所表現的對南朝文學的全盤否定,秦觀以上言論亦屬此類情況。事實上,在《春日雜興十首》其十中,他發表了幾乎完全相反的看法:

    “藝籍燔祖龍,斯文就淪喪。帝矜黔首愚,諸巂出相望。揚馬操宏綱,韓柳激頹浪。建安妙謳吟,風概亦超放。玉繩帶華月,豔豔青冥上。奕世希末光,經緯得無妄。……”

    所以,即便秦始皇焚書坑儒,給社會文明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然而,暴政終究不能長久,人類文化與文明是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在正聲微茫之際,又頑強地生長起來並綿延下去。

    文學是人類文化的一個分支,在社會生活中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該詩批判了“文章無用”的錯誤觀念,對揚雄、司馬相如、韓愈、柳宗元以及建安文人的不朽功績給予高度評價。秦觀對漢魏文學的肯定並不僅見於這一首詩中,《劉公幹》一詩可以參照:

    “鄴中多賢豪,公幹氣飄逸。弱歲頗徊徨,飄零低金室。……五字一何工,妙絕冠儔匹。所得雖經奇,未得偏人失。”

    此外,《與李德叟簡》讚揚黃庭堅“文章高古,邈然有二漢之風”,《秋夜病起懷端叔作詩寄之》稱頌李之儀的文章“雄深迫揚馬”,《曾子固哀詞》中以揚馬崔駰蔡邕襯托曾鞏的文學成就,都表現了秦觀對這一時期文學的推崇,由此亦可以看出秦觀對於文學發展所持的並非是倒退的觀點。

    在《韓愈論》中,秦觀還涉及到文學發展的歷史繼承性問題。他說韓愈之文:

    “鉤列、莊之微,挾蘇、張之辯,馬之實,獵屈宋之英,本之以《詩》《書》,折之以孔氏,”“猶杜子美之於詩,實積眾家之長,適當其時而已”。

    一個時代的文學必然要接受前一時代文學的影響,一個作家的創作總在繼承前人優秀文學遺產的基礎上進行。作家個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依然離不開先驅者的探索與積累,憑空的創新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只有以既有的情況為依據,以現存的條件為前提,去粗取精,去蕪存真才有希望達到時代的頂峰。秦觀以客觀、歷史的眼光,把握到文學發展的一個基本規律。

    事實上,我國古代詩文發展到唐代,內容、體裁、風格、技巧各方面都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具備了成熟與輝煌的條件,韓愈、杜甫的出現確實是適當其時,六朝時代詩文尚未完全成熟,而宋元則已是戲劇文學的醞釀成熟時期,都不是詩文華大成的最佳時代,傑出的文學家固然會對文學的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但他無法根本性地改變歷史的程序,這便是陶淵明何以不見於他的時代,蘇軾所開創的豪放詞風何以到南宋才擁有眾多同調的原因所在。

    正因為認識到繼承前人文學遺產的重要性,秦觀在其文學實踐中總是自覺地兼取眾長,融今鑄古,把藝術修養建築在博大深厚的基礎上。

    他少年習賦,“常記前人所作一二篇,至今不忘響”,居家應舉時,“盡取今人所謂的時文者讀之”,“杜門卻掃,以詩書自娛”。《韓愈論》中,他評諸文家、詩家風格:

    “探道德之理,述性命之情,發天人之奧,明死生之變,此論理之文,如列禦寇、莊周之所作是也。別白黑陰陰、要其歸宿,決其嫌疑,此論事之文,如司馬遷、班固之作是也。原本山川,極命草木,比物屬事,駭耳目,變心意,此託詞之文,如屈原,宋玉之作是也”。“昔蘇武、李陵之詩長於高妙,曹植、劉公幹之詩長千豪逸,陶潛、阮籍之詩長於衝澹,謝靈運、鮑照之詩長於峻潔,徐陵、庾信之詩長於藻麗。”

    這番概括可謂老辣簡煉,如數家珍,可見其玩味之深透。由此,亦可見其學習前人,博採眾長千一斑。

    03 重視《詩》《騷》傳統,推崇漢魏文學精神,同時也並不全盤否定六朝的藝術趨尚

    在詩文中,他經常提及晉宋間人物,如:

    庚郎江今齎珠璧,小砑紅箋揮免毫《和王通叟琵琶夢》翩翩曹公子,子猷定前身。《次韻曹存之嘯竹軒》誦言成絕唱,疊疊迫陰何。《過六合水亭懷裴博士》畫船京口見停撓,瀟灑渾疑謝與陶。《次韻二首》其二歸途父老欣相語,今日程公昔謝公。《游龍門山次程公韻》已煩逸少書陳跡,更屬相如賦。《西碟宴集二首》其二可憐一段風流事,特欠支郎與子猷。《與倪老伯輝九曲池有懷元龍參寥》

    這些詩句都不是吟詠晉宋間文人,而是借之比擬讚美朋友,從而間接表現了他對這一時期文學趣味與風格的肯定和追慕。經過魏晉文學自覺時代到六朝,文學觀念日趨明晰,文學逐步成為一個獨立門類,對文學界限的爭論,對文學特點的探討,促使文學的形式與藝術技巧在這一時期得到了空前的發展。

    儘管六朝文學就內容的充實和風格的剛健來說,遠遜於《詩》《騷》與漢魏文學,但在語言的華美和表現手法的細緻豐富方面,則比過去有了很大的創造和發展。秦觀常提及的詩人如謝靈運,其寫景狀物,色彩鮮明,用詞造句,精雕細琢,開闢了南朝詩歌崇尚聲色的新局面。

    總之,這一時期的文學家們,“傾採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形成清新撫麗的詩文風尚。

    秦觀以其多情善感風流倜儻的個性氣質,生長江南、遊歷淮楚、往返吳越,深受秀美的自然山水的陶冶,顯然極容易認同於這種同樣出自江南之地的文風,形成偏於婉麗的審美趣味。這種審美趣味在他的文學創作中有著非常明顯的表現,其早年許多詩作善於從形、色、意、態多方面捕捉形象,色澤明豔,體物精微。如《春日雜興十首》其一中“雨砌墮危芳,風軒納飛絮”二句,李公擇以為“謝家兄弟得意詩,只如此也”,胡應麟亦以為“實近三謝,宋人一代所無”,王士禎也說此兩句為“六朝佳句”。

    至於其詞作風格的清麗婉約,更是人所共識,無須贅述。品評朋友詩作,他也常常以清新撫麗為標準,如:

    麗句曉披花綽約。《次韻酬周開祖宣義》居士碧雲栽秀句。《再用韻》華章藻句饒風力,頃刻硃紅迷畛域。《李端叔見寄次韻》

    除清新嫵麗之外,晉宋尚有另外一種詩風,那就是陶淵明的古樸平淡。在注重語言之類的六朝時代,不尚華藻,質樸平淡的陶詩,一直不受重視。唐宋以來,古文運動發展,古文取代駢文在文壇佔統治地位,文風趨向質樸,在文人們的品評中,陶詩的地位日益提高,宋代以平淡論詩,尊陶之風猶甚。

    秦觀一方面受時代審美趣味的影響,另一方面他生平喜與僧道交遊,通曉佛書,邃於老莊,崇尚真樸,追求適情任性的生活方式,這一切都使他很容易接納並推崇質樸平淡的詩風與文風。

    《會稽唱和詩序》即表明了他的這一趣尚,在這篇詩序中,秦觀高度推崇“平夷渾厚,不事才巧”的詩作,認為:“激者辭溢,誇者辭淫,事謬則語難,理誣則氣索"。而真正的優秀之作,“內無所激,外無所誇,其事核,其理富,故語與氣俱足,不待繁千刻劃之功而固已過人遠矣”。

    此論發表於元豐二年,而秦觀本人那些鉛華落盡,體現其崇樸尚淡的文論思想的詩作,則主要出現在後期。

    可見,一定的審美趣味,必須與作家的身世遭際、人生體驗相對合,才能自然地流露於筆端。

    不過,清新嫵麗與質樸平淡兩種美學風格並非是兩相對立的,清新嫵麗與質樸平淡,二者之間有一個本質的相通之處,即自然。換句話說,“清新嫵麗”與“質樸平淡”是崇尚自然的審美趣味的兩種不同的表現形態。

    回答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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