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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西詞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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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夏瞄淺談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對環境的描寫,像來不遺餘力,這樣就使的環境與人物“異質同構”,說的玄乎一點就是,心物交融,已達化境。當然效果也是明顯的,充分展示人物豐富的內心境界,使人物的品格和情操具象化、立體化。
我們來看一個例項,書中描寫賈政等走到瀟湘館前:“忽抬頭看見前面一帶粉垣,裡面數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眾人都道:‘好個所在!’於是大家進入,只見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裡面都是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從裡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
作者重點,描寫的數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說明瀟湘館有竹,且多。在寫到寶玉與黛玉商量搬進大觀園中誰住哪一處好時,黛玉笑道:“我心裡想著瀟湘館好,我愛那幾竿竹子,映著一道曲欄,比別處幽靜。”這一處,便人景相合,點出來黛玉是愛竹的。
隨後,作者又借探春之口,“當日娥皇女英灑淚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瀟湘館,她又愛哭,將來她想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後都叫她做‘瀟湘妃子’就完了。”大家聽說,都拍手叫妙。林黛玉低了頭,也不言語。將竹比作黛玉,就有了後來,當寶玉大承笞撻,黛玉為之痛徹肺腑,又不敢與眾人一起去看寶玉,只好“獨立在花蔭之下”,遙望怡紅院。這時室外是“竹影參差,苔痕濃談”, “竹影映入紗來,滿室內陰陰翠潤,幾簟生涼”。這“參差”的竹影, “陰陰翠潤”的竹影,令“幾簟生涼”的竹影,就像籠罩在黛玉心中的重重陰影,透出一股沁人心肺的悲涼。
這般細節,以景襯人,足見曹公功力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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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少讀紅樓
環物描寫是指文章對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中的風景、物體的描寫,目的是為了明確人物所處的時代,展示性格,渲染氣氛,使讀者產生身臨其境的代入感。
奇思妙想、筆下生花的曹公更是毫無例外,在傳世鉅著《紅樓夢》中,他更是利用大量的天上的、人間的,室內的、室外的,自然的、鋪設的,遠觀的、近摹的等等環境描寫,達到了交代背景、刻畫人物、烘托氣氛、推動情節的種種妙用。
一是空靈的太虛幻境。對於幻境的描寫是在第五回中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當寶玉悠悠盪盪來到太虛幻境之中時,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可謂空靈出塵、仙氣十足,為警幻仙姑的出場作了鋪墊。
接下來,警幻仙姑便飄然登場,“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等等。
“方離”、“乍出”、“若飛若揚”等諸如此類的描寫是仙子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靈動,柳塢、花房、鳥、樹、池、迴廊等描寫,既是對“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作了近景描寫,又與對“人跡希逢,飛塵不到”相互映照,讓人感覺到太虛幻境中雕欄玉砌、紅花嫣然、綠樹蓊鬱、碧溪潺潺,真是哪兒哪兒都是咕嘟嘟地往外冒著“仙氣”。
面對這樣空靈潔淨的仙境,寶玉甚是歡喜,心生羨慕,“這個去處有趣,我就在這裡過一生,縱然失了家也願意,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打呢”,利用寶玉對太虛幻境的好奇心,從而帶出“金陵十二釵”、帶出“千紅一窟、萬豔同杯”、帶出“寶玉夢中呼喚可卿名”。
再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寶玉在夢中還對“天天被父母師傅打”頗有微詞,也顯示出寶玉厭惡讀書仕途、討厭束縛強逼、渴望自由無拘的性格特點。
二是幽韻的自然風光。《紅樓夢》中描寫自然景色之處頗多。如在第十一回中,利用鳳姐探病秦氏返回會芳園之時,曹公透過其“鳳眼”,對寧府的會芳園進行了描寫:
黃花滿地,白柳橫坡。小橋通若耶之溪,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西風乍緊,初罷鶯啼;暖日當暄,又添蛩語。遙望東南,建幾處依山之榭;縱觀西北,結三間臨水之軒。笙簧盈耳,別有幽情;羅綺穿林,倍添韻致。
這一處景緻的描寫,有黃花、白柳、紅葉等植物及色彩的描寫,又有鶯啼、蛩語等動物及鳴音的描寫;有小橋、曲徑、依山之榭、臨水之軒等空間佈局的靜態描寫,又有清流激湍、紅葉翩翻的自然景象的動態描寫等等。
如此良辰美景,也令剛剛為秦氏之病傷懷不已的鳳姐心情好了許多,“一步步行來讚賞”。然而,猛然從假山石後走過一個人——賈瑞的出現卻打破了這幅美人美景圖。
賈瑞對漂亮的鳳姐起了壞心思,“一面說著,一面拿眼睛不住地覷著鳳姐兒”。這美人美目盼兮的美景與賈瑞這痴人痴心氾濫的齷齪形成巨大反差,景是好景、人卻是不正經的。
另外,此處從動靜之態、色彩之絢、遠近之距、花鳥之別、樓臺之局等不同的角度,展現了會芳園的別緻不凡,從側面反映了賈府的富貴奢華。
但是即使這樣的一定耗費昂貴蓋起來的園子,在元妃省親需要修建省親別墅之時,還是被拆去了大半個,真格兒珍珠如土金如鐵般的奢靡無度。
三是奢華的室內陳設。人物周圍的環境,包括室內外的裝飾佈置,能夠展示一個人的身份、氣質、個性等,如《紅樓夢》中對秦可卿臥室的描寫。
賈母應尤氏之請,攜眾人到寧府賞花,寶玉睏倦歇中覺在秦可卿房內。此處透過寶玉的嗅覺和視覺,對秦可卿的臥室進行了細緻的描寫。
首先是味覺,“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這甜香的氣味既是作為女性閨房的標配,也是吸引寶玉這個擁有“見了女兒就清爽”特殊癖好之人,在秦可卿臥室小憩的原因,所以他聞到香味便“眼餳骨軟”了。
然後,依次展現在寶玉面前的是“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秦太虛寫的對聯、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西子浣過的紗衾、紅娘抱過的鴛枕”。
此處秦可卿臥室內陳設的描寫,也是《紅樓夢》中比較經典的描寫,在修辭手法上,它採用誇張的手法,如“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西子浣過的紗衾、紅娘抱過的鴛枕”,這些“古董”肯定不會堂而皇之地擺在秦可卿的臥室裡的。
這些誇張描寫的目的一方面為了展現寧府的奢華無度;另一方面武則天、寶鏡、安祿山、楊太真、木瓜、紅娘、鴛枕等等這些符號性、傾向性的“道具”,把秦可卿的臥室也襯托得十分“迷醉”、十分“靡靡”,暗暗指向了寧府汙穢不堪的情形,為下一步秦可卿與賈珍的爬灰之穢作了草蛇灰線的小埋伏。
當然,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作家、知名紅學研究者劉心武,透過探佚,指出秦可卿乃是皇族的公主,這些奢華的陳設指向的更多的是其皇族的身份,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回覆列表
《紅樓夢》裡的環境描寫真是俯拾皆是,更是有著明襯、暗襯、正襯、反襯等等,多種襯托手法來豐滿人物形象,並推進情節的發展。
一 反襯在襯托人物形象和推動情節發展方面的運用《紅樓夢》開篇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盛夏的某日,甄士隱睏倦入睡,於夢中偶遇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其二人攜“通靈寶玉”去太虛幻境交割。
甄士隱得以在夢中知道《紅樓夢》故事的荒誕不經的來歷。
正在甄士隱滿腹疑惑,欲再跟進太虛幻境時,“忽聽一聲霹靂,有若山崩地陷。士隱
大叫一聲,定睛一看,只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夢中之事便忘了對半。”
夢中的甄士隱還沉迷在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的一番歷劫的話語中,在其恍恍惚惚還欲進太虛幻境時,一聲山崩地陷般的霹靂響,將甄士隱從夢中喚醒。
其一,這一聲霹靂,將甄士隱從幻境中拉回現實,猶如佛家當頭棒喝,喚醒沉迷紅塵孽緣之身,令人大徹大悟,明白一切前塵如幻,人生如煙,世事一場春夢,從輪迴苦海中脫離而出。
所以,此處有《紅樓夢》蒙古王府版本的側批“真是大警覺大轉身”。
甄士隱恍惚迷離之際,卻以反襯的方式,用山崩地陷一般的霹靂,喚醒沉迷紅塵之人。
這正是透過環境描寫的反襯手法,起到驚醒甄士隱,點出通部書的由來之因。
其二,也是以反襯的霹靂描寫,去說明甄士隱的執迷不悟。
甄士隱從夢中驚醒之後,“夢中之事便忘了對半”,這正是表明並未起到點悟的效果。
醒來後,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化形的瘋瘋癲癲的一道一僧,來到甄士隱家門口,要抱走甄士隱的女兒英蓮時,甄士隱並未看出僧道二人來歷,自然也未悟透其二人所為的玄機,根本不理會這二人瘋癲之語。
其三,環境描寫在小說場景轉換方面的作用。
甄士隱是“炎夏永晝”之時入夢,夢中經歷一番幻境奇遇,山崩地陷的霹靂一聲響後醒來,醒來後卻“只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這種由一種極靜的場景酣然入夢,毫無痕跡地轉換到了另一種場景,在另一種極動的場景裡地動山搖,再轉換回極靜的第一場景時的環境描寫“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彷彿一切都未變化,還是極靜的環境,與夢中的霹靂震動,形成鮮明對比,令人印象深刻,又不露痕跡的過渡回了第一場景,場景轉換的非常自然而不生硬,充滿了文學的美感,又續接上了下文情節發展,甄士隱醒來,抱著女兒英蓮遇見一僧一道之事。
所以此處亦有《紅樓夢》甲戌本側批“醒得無痕,不落舊套”。
二 正襯在襯托人物形象和推動情節發展方面的運用為了凸顯人物形象,除了反襯“出奇制勝”之外,還有“堂皇之師”正面襯托的方式,讓形象特徵更加印象深刻,起到“烘雲托月”的作用。
比如在《紅樓夢》第五十回“蘆雪廣爭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制春燈謎”中提到,賈母帶眾人遊玩雪景的情節。
賈母在鳳姐陪同下,離開惜春“暖香塢”臥房,說笑著出了夾道東門,看到大雪漫天,“四面粉妝銀砌,忽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上遙等,身後一個丫鬟抱著一瓶紅梅。”
飛雪如玉,紅梅嬌豔,這樣素雅鮮豔的背景環境下,薛寶琴穿著翠彩炫目的鳧靨裘,人物形象立刻凸顯出來,所以引得賈母等眾人紛紛稱讚。
如果換做一個下雨天,或者鶯鶯翠翠的環境來寫,就沒有這種鶴立雞群的人物形象感。
所以,這個環境背景越簡單,越遼闊曠遠,越能將視覺的焦點凸顯在鮮豔奪目的人物形象上,達到出彩的效果,加倍地凸顯出人物的形象特色。
正因為這種雪天環境的襯托,所以薛寶琴給了賈母和鳳姐等人驚豔的美感。
也正是這種正襯手法的“正向加強”的作用,所以才推動了下一步情節自然而然的展開。
因為薛寶琴這種形象太美好,這才有了後續的下文,“賈母因又說及寶琴雪下折梅比畫兒上還好,因又細問他的年庚八字並家內景況”。
這說明薛寶琴的遺世獨立的絕美形象體現出來後,讓賈母有了想把薛寶琴嫁給賈寶玉的想法,但因為薛寶琴已經許給了梅家,這才作罷。
三 暗襯在襯托人物形象和推動情節發展方面的運用在《紅樓夢》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編懷古詩 胡庸醫亂用虎狼藥”,襲人不在家,寶玉深夜醒來,喚醒了眾人。然後,麝月去後院散步賞月,晴雯偷偷起來,想去嚇唬麝月一番。
晴雯衣著單薄,剛出房門,“只見月光如水,忽然一陣微風,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
這種令人恐怖的環境描寫,在此處有二種作用。
其一,是暗中襯托晴雯衣著單薄,剛出了暖被窩,被寒風一吹,那種悚然打顫的感覺。
其二,是伏筆後文晴雯之死,正是晴雯此處不愛惜身體,留下了病根,也就是說這種環境描寫其實推動著後續情節的展開和演進。
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寶玉點破晴雯欲嚇唬麝月之事,麝月便說晴雯“你死不揀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凍破了你的。”
這句話,聽起來也是毛骨悚然,死都不揀好地方,也是一語成讖!
後續發生了什麼情節呢?
晴雯臥病在床時,王夫人抄檢大觀園,把重病在床的晴雯拖出了賈府,晴雯病死在表哥多混蟲家的蘆蓆土炕上,果然是死也沒有揀好日子、好地方。
四 明襯在襯托人物形象和推動情節發展方面的運用在《紅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 金鴛鴦三宣牙牌令”,賈母帶領眾人和劉姥姥一起遊玩大觀園時,重點描寫了薛寶釵的居所環境。
一進蘅蕪苑,“只覺異香撲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都結了實,似珊瑚豆子一般,累垂可愛。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枝菊花,並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
這裡的環境描寫,重點提到了二個關鍵字,“香”和“冷”,用來襯托薛寶釵的人物形象特點。
因為“香”、“冷”二字,正是薛寶釵本身特點的寫照。
薛寶釵服用的治病藥丸是“冷香丸”,
薛寶釵的體香也是冷香(林黛玉之語),
薛寶釵的性格也是冷淡素雅,
薛寶釵居住的地方也是冷清(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無),
擺設的花也是冷香的菊花(人淡如菊,菊花是淡泊隱逸的意味),
床上被服也是素冷的顏色。
這些環境描寫不僅明襯出薛寶釵的人物形象的“香冷”之意,同時也引出後文賈母對薛寶釵的評價:“年輕的姑娘們,房裡這樣素淨,也忌諱”。
那麼,素淨怎麼了?又忌諱什麼呢?
其實,賈母隱含未露的意思是,這樣與其年齡不符的素淨,簡直像是婚後獨守空房或守寡的寡婦的家居環境!是十分不吉利的擺設,這才是忌諱的根本!
而在《紅樓夢》八十回後的情節發展裡,賈寶玉沒能和心心念唸的林妹妹雙宿雙飛,而是被迫和薛寶釵結婚了,然而賈寶玉心中真正愛的又是林妹妹,二人婚後貌合神離,薛寶釵果然是守夫如守寡!
所以,透過以上四大方面的探討,我們可以發現靈活運用各種明襯、暗襯、正襯、反襯手法,甚至用更復雜的表現方式,將多種襯托手法融合在一起排列組合使用,對於襯托人物形象和推進情節發展,都能起到積極而富有深刻性的多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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