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覆列表
  • 1 # 戶步尚詩

    “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出自宋代辛棄疾的《鷓鴣天·送廓之秋試》。

    此詩是作者寫給友人參加秋季鄉試預祝中榜之美好祝願。由於放榜之時正值桂花飄香,故又稱桂榜;考中者稱舉人。在鄉試的次年春天,鄉試的中者在京城的禮部貢院參加會試。詞中“禹門”句:禹門,即龍門,相傳龍門為大禹所鑿。《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桃花浪起,江海魚集龍門下,躍而上之,躍過者化龍,否則點額暴腮。”古時以“魚躍龍門”喻指考試得中,也以“桃花浪”比喻春闈(即會試)。《古今小說·趙伯升茶肆遇仁宗》:“來年三月桃花浪,奪取羅袍轉故鄉。”清李漁《慎鸞交·悲控》:“虧你做中流砥柱桃花浪,不似那跳龍門的個個顛狂。”

    “月殿”句:比喻登科做官。宋制,各州折郡漕試解試均於八月舉行,正桂子飄香時節。《避暑錄話》:“世以登科為折桂。”

    此詞祝願大意是:在鄉試放榜時瀰漫的桂花香氣已經先飄入月殿,預示著你一定能名登桂榜,蟾宮折桂;明年在桃花浪湧起時,你會像魚躍龍門一樣順利透過會試,這一切好運都在預料之中。

  • 2 # 漫條思理

    白薴新袍入嫩涼。春蠶食葉響迴廊。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二、詞句大意

    為了更好地回答題主的問題,我先將整首詞的詞意梳理一下。

    【標題:鷓鴣天·送廓之秋試】

    廓之:辛棄疾的門人範開,字廓之。

    秋試:科舉考試中的鄉試,一般在秋天舉行,所以稱為“秋試”。

    【白薴新袍入嫩涼。春蠶食葉響迴廊】

    白薴新袍:是指用白色的苧麻做成的新袍。宋代舉子均穿苧麻袍。

    嫩涼:微涼。形容秋天的涼爽。

    整句:你在秋天,穿著白色苧麻做成的新衣服,迎著微涼的秋風,走進考場,奮筆疾書,只聽得你寫字的聲音如同春蠶吃蠶葉一樣,發出沙沙聲在迴廊裡迴響。

    【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禹門:即龍門,相傳龍門為大禹所鑿。古代有“魚躍龍門”比喻科舉中舉。語出《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桃花浪起,江海魚集龍門下,躍而上之,躍過者化龍,否則點額暴腮。”

    桃花浪:比喻春闈(即會試)。一般鄉試通過後可以參加來年的會試。語出《古今小說·趙伯升茶肆遇仁宗》:“來年三月桃花浪,奪取羅袍轉故鄉。”

    月殿:月宮,蟾宮。古有“蟾宮折桂”一詞,表示高中。

    桂子香:宋代各州郡漕試、解試均於八月舉行,正桂子飄香時節。此詞仍然表示高中。

    整句:你一定可以像魚躍龍門一樣,透過這次鄉試,在來年三月的的會試也會順利透過,而且可以在漕試、解試中率先透過,蟾宮折桂。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

    鵬北海:語出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這裡表示範開一定會像大鵬一樣,展翅高飛,鵬程萬里,前途無量!

    鳳朝陽:典出《詩經·大雅·卷阿》:“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表示賢才得遇其時,能夠得到重用。

    攜書劍:帶著書和劍,這裡比喻範開能文能武。

    整句: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像大鵬一樣,展翅高飛,鵬程萬里。你一定能夠得到重用,前途無量。你能文能武,一定可以在未來寬廣的大路上越走越遠。

    【明年此日青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青雲:平步青雲。比喻高升。

    整句:明年的這個時候,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平步青雲,位居高位。那個時候,你一定能夠面對天下學子,春風得意。

    三、用典分析

    這首詞的用典非常之多,整首詞中的“春蠶食葉”、“禹門”、“桃花浪“、月宮、“桂子香”、“鵬北海”、“鳳朝陽”、“青雲”都用了典故。一共有8個典故。

    而題主所問之句: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就有四個典故。分別是:

    禹門:魚躍龍門,比喻科舉中舉

    桃花浪:會試透過。

    月宮:蟾宮折桂,比喻科舉中舉

    桂子香:解試透過。

  • 3 # MR謝先生丶

    白苧輕衫入嫩涼,春蠶食葉響長廊。

    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

    明知此日登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長安京北有一座縣,喚做咸陽縣,離長安四十五里。一個官人,複姓宇文,名綬,離了咸陽縣,來長安趕試,一連三番試不遇。有個渾家王氏,見丈夫試不中歸來,把複姓為題,做一個詞兒嘲笑丈夫,名喚做《望江南》詞,道是:

    公孫恨,端木筆俱收。

    枉念西門分手處,聞人寄信約深秋。

    拓拔淚交流。

    宇文棄,悶駕獨孤舟。

    不望手勾龍虎榜,慕容顏好一齊休。

    甘分守閭丘。

    那王氏意不盡,看著丈夫,又做四句詩兒:

    良人得意負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君面從今羞妾面,此番歸後夜間來。

    宇文解元從此發憤道:"試不中,定是不回。"到得來年,一舉成名了,只在長安住,不肯歸去。

    渾家王氏,見丈夫不歸,理會得道:"我曾作詩嘲他,可知道不歸。"修一封書,叫當直王吉來:"你與我將這書去四十五里,把與官人。"書中前面略敘寒暄,後面做只詞兒,名喚《南柯子》,詞道:

    鵲喜噪晨樹,燈開半夜花。

    舊恨消眉黛,新歡上臉霞。

    從前都是誤疑他,將謂經年狂蕩不歸家。

    這詞後面,又寫四句詩道:

    長安此去無多地,鬱鬱蔥蔥佳氣福

    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處樓?

    宇文綬接得書,展開看,讀了詞,看罷詩,道:"你前回做詩,教我從今歸後夜間來;我今試遇了,卻要我回!"就旅邸中取出文房四寶,做了只曲兒,喚做《踏莎行》:

    足躡雲梯,手攀仙桂,姓名高掛登科記。

    馬前喝道狀元來,金鞍玉勒成行綴。

    宴罷歸來,恣遊花市,此時方顯平生志。

    修書速報鳳樓人,這回好個風流婿。

    做畢這詞,取張花箋,摺疊成書,待要寫了付與渾家。正研墨,覺得手重,惹翻硯,水滴兒打溼了紙。再把一張紙摺疊了,寫成一封家書,付與當直王吉教分付家中孺人:"我今在長安試遇了,到夜了歸來。急去傳與孺人,不到夜我不歸來。"

    王吉接得書,唱了喏,四十五里田地,直到家中。

    話裡且說宇文綬發了這封家書,當日天晚,客店中無甚的事,便去睡。方才朦朧睡著,夢見歸去,到咸陽縣家中,見當直王吉在門前一壁脫下草鞋洗腳。宇文綬問道:"王吉,你早歸了?"再四問他不應。宇文綬焦躁,抬起頭來看時,見渾家王氏,把著蠟燭入去房裡。宇文綬趕上來,叫:"孺人,我歸了。"渾家不採他。又說一聲,渾家又不採。宇文綬不知身是夢裡,隨渾家入房去,看這王氏放燭在卓子上,取早間這一封書,頭上取下金篦兒,一剔剔開封皮看時,卻是一幅白紙。渾家含笑,就燭下把起筆來,於白紙上寫了四句:

    碧紗窗下啟緘封,一紙從頭徹底空。

    知汝欲歸情意切,相思盡在不言中。

    寫畢,換個封皮,再來封了。那渾家把金篦兒去剔那燭燼,一剔剔在宇文綬臉上,吃了一驚,撒然睡覺,卻在客店裡床上睡,燭猶未滅。卓子上看時,果然錯封了一幅白紙歸去,取一幅紙寫這四句詩。到得明日早飯後,王吉把那封回書來,拆開看時,裡面寫著四句詩,便是夜來夢裡見那渾家做的一般。當便安排行李,即時回家去。

    這便喚做"錯封書",下來說的便是"錯下書"。有個官人,夫妻兩口兒,正在家坐地,一個人送封簡帖兒來與他渾家。只因這封簡帖兒,變出一本蹺蹊作怪的小說來,正是:塵隨馬足何年盡?事系人心早晚休。有《鷓鴣詞》一首,單道著佳人:

    淡畫眉兒斜插梳,不歡拈弄繡工夫。

    雲窗霧閣深深處,靜拂雲箋學草書。

    多豔麗,更清妹。神仙標格世間無。

    當時只說梅花似,細看梅花卻不如。

    在京汴州開封府棗槊巷裡,有個官人,複姓皇甫,單名松,本身是左班殿直,年二十六歲。有個妻子楊氏,年二十四歲。一個十三歲的丫鬟,名喚迎兒。只這三口,別無親戚。當時皇甫殿直官差去押衣襖上邊,回來是年節了。

    這棗槊巷口一個小小的茶坊,開茶坊的喚做王二。當日茶市已罷,已是日中,只見一個官人入來。那官人生得:濃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頭上裹一頂高樣大桶子頭巾,著一領大寬袖斜襟褶子,下面襯貼衣裳,甜鞋淨襪。入來茶坊裡坐下。開茶坊的王二拿著茶盞,進前唱喏奉茶。那官人接茶吃罷,看著王二道:"少借這裡等個人。"王二道:"不妨。"等多時,只見一個男女,名叫僧兒,託個盤兒,口中叫賣鵪鶉餶飿兒。官人把手打招,叫:"買餶飿兒。"

    僧兒見叫,托盤兒入茶坊內,放在卓上,將條篾黃穿那餶飿兒,捏些鹽放在官人面前,道:"官人,吃餶飿兒。"官人道:"我吃,先煩你一件事。"僧兒道:不知要做什麼?"那官人指著棗槊巷裡第四家,問僧兒:"認得這人家麼?"僧兒道:"認得,那裡是皇甫殿直家裡。殿直押衣襖上邊,方才回家。"官人問道:"他家有幾口?"僧兒道:"只是殿直,一個小娘子,一個小養娘。"官人道:"你認得那小娘子也不?"僧兒道:"小娘子尋常不出簾兒外面,有時叫僧兒買餶飿兒,常去認得。問他做甚麼?"官人去腰裡取下版金線篋兒,抖下五十來錢,安在僧兒盤子裡。僧兒見了,可煞喜歡,叉手不離方寸:"告官人,有何使令?"官人道:"我相煩你則個。"袖中取出一張白紙,包著一對落索環兒,兩隻短金釵子,一個簡帖兒,付與僧兒,道:"這三件物事,煩你送去適間問的小娘子。你見殿直,不要送與他。見小娘子時,你只道:"官人再三傳語,將這三件物來與小娘子,萬望笑留。"你便去,我只在這裡等你回報。"

    那僧兒接了三件物事,把盤子寄在王二茶坊櫃上,僧兒託著三件物事,入棗槊巷來。到皇甫殿直門前,把青竹簾掀起,探一探。當時皇甫殿直正在前面交椅上坐地,只見賣餶飿兒的小廝掀起簾子,猖猖狂狂,探了一探,便走。皇甫殿直看著那廝,震威一喝,便是:當陽橋上張飛勇,一喝曹公百萬兵。

    喝那廝一聲,問道:"做什麼?"那廝不顧便走。皇甫殿直拽開腳,兩步趕上,捽那廝回來,問道:"甚意思,看我一看了便走?"那廝道:"一個官人,教我把三件物事與小娘子,不教把來與你。"殿直問道:"什麼物事?"那廝道:"你莫問,不要把與你。"皇甫殿直捻得拳頭沒縫,去頂門上屑那廝一暴道:"好好的把出來教我看!"那廝吃了一暴,只得懷裡取出一個紙裹兒,口裡兀自道:"教我把與小娘子,又不教把與你,你卻打我則甚!"皇甫殿直劈手奪了紙包兒,開啟看,裡面一對落索環兒,一雙短金釵,一個簡帖兒。皇甫殿直接得三件物事,拆開簡帖,看時:某惶恐再拜上啟小娘子妝前:即日孟春初時,恭惟懿處起居萬福。某外日荷蒙持杯之款,深切仰思,未嘗少替。某偶以薄幹,不及親詣,聊有小詞,名《訴衷情》,以代面稟。伏乞懿覽。詞道是:

    知伊夫婿上邊回,懊惱碎情杯。

    落索環兒一對,簡子與金釵。

    伊收取,莫疑猜,且開懷。

    自從別後,孤幃冷落,獨守書齋。

    皇甫殿直看了簡帖兒,劈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問僧兒道:"誰教你把來?"僧兒用手指著巷口王二哥茶坊裡道:"有個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的官人,教我把來與小娘子,不教我把與你。"皇甫殿直一隻手捽住僧兒狗毛,出這棗槊巷,徑奔王二哥茶坊前來。僧兒指著茶坊道:"恰才在這裡面打的床鋪上坐地的官人,教我把來與小娘子,又不教把與你,你卻打我!"皇甫殿直見茶坊沒人,罵聲:"鬼話!"再捽僧兒回來,不由開茶坊的王二分說。

    當時到家裡,殿直把門來關上,搇來搇去,唬得僧兒戰做一團。殿直從裡面叫出二十四歲花枝也似渾家出來,道:"你且看這件物事!"那小娘子又不知上件因依,去交椅上坐地。殿直把那簡帖兒和兩件物事度與渾家看。那婦人看著簡帖兒上言語,也沒理會處。殿直道:"你見我三個月日押衣襖上邊,不知和甚人在家中吃酒?"小娘子道:"我和你從小夫妻,你去後,何曾有人和我吃酒?"殿直道:"既沒人,這三件物從那裡來?"小娘子道:"我怎知?"殿直左手指,右手舉,一個漏風掌打將去。小娘子則叫得一聲,掩著面,哭將入去。

    皇甫殿直再叫將十三歲迎兒出來,去壁上取下一把箭篺子竹來放在地上,叫過迎兒來。看著迎兒,生得:短胳膊,琵琶腿。劈得柴,打得水。會吃飯,能窩屎。

    皇甫松去衣架上取下一條絛來,把妮子縛了兩隻手,掉過屋樑去,直下打一抽,吊將妮子起去。拿起箭篺子竹來,問那妮子道:"我出去三個月,小娘子在家中和甚人吃酒?"妮子道:"不曾有人。"皇甫殿直拿起箭篺子竹,去妮子腿下便摔,摔得妮子殺豬也似叫。又問又打,那妮子吃不得打,口中道出一句來:"三個月殿直出去,小娘子夜夜和個人睡。"皇甫殿直道:"好也!"放下妮子來,解了絛,道:"你且來,我問你,是和兀誰睡?"那妮子揩著眼淚道:"告殿直,實不敢相瞞,自從殿直出去後,小娘子夜夜和個人睡。不是別人,卻是和迎兒睡。"皇甫殿直道:"這妮子,卻不弄我!"喝將過去。帶一管鎖,走出門去,拽上那門,把鎖鎖了。

    走去轉灣巷口,叫將四個人來,是本地方所由,如今叫做"連手",又叫做"巡軍"。張千、李萬、董超、薛霸四人,來到門前,用鑰匙開了鎖,推開門。從裡面扯出賣餶飿的僧兒來,道:"煩上名收領這廝。"四人道:"父母官使令,領檯旨。"殿直道:"未要去,還有人哩。"從裡面叫出十三歲的迎兒,和二十四歲花枝的渾家,道:"和他都領去。"四人唱喏道:"告父母官,小人怎敢收領孺人?"殿直髮怒道:"你們不敢領他,這件事幹人命。"嚇倒四個所由,只得領小娘子和迎兒並賣餶飿的僧兒三個同去,解到開封錢大尹廳下。

    皇甫殿直就廳下唱了大尹喏,把那簡帖兒呈復了。錢大尹看罷,即時教押下一個所屬去處,叫將山前行山定來。當時山定承了這件文字,叫僧兒問時,應道:"則是茶坊裡見個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的官人,他把這封簡子來與小娘子,打殺也只是恁地供招!"問這迎兒,迎兒道:"即不曾有人來同小娘子吃酒,亦不知付簡帖兒來的是何人,打殺也只是恁地供招!"卻待問小娘子,小娘子道:"自從少年夫妻,都無一個親戚往來,只有夫妻二人。亦不知把簡帖兒來的是何等人?"山前行山定看著小娘子,生得恁地瘦弱,怎禁得打勘?怎地訊問他?從裡面交拐將過來兩個獄卒,押出一個罪人來,看這罪人時:

    面長皴輪骨,胲生滲癩腮。

    猶如行病鬼,到處降人災。

    這罪人原是個強盜頭兒,綽號"靜山大王"。小娘子見這罪人,把兩隻手掩著面,那裡敢開眼。山前行喝著獄卒道:"還不與我施行!"獄卒把枷梢一紐,枷梢在上,罪人頭向下,拿起把荊子來,打得殺豬也似叫。山前行問道:"你曾殺人也不曾?"靜山大王應道:"曾殺人!"又問:"曾放火不曾?"應道:"曾放火!"教兩個獄卒把靜山大王押入牢裡去。山前行迴轉頭來,看著小娘子道:"你見靜山大王,吃不得几杖子,殺人放火都認了。小娘子,你有事,只好供招了。你卻如何吃得這般杖子?"小娘子簌地兩行淚下,道:"告前行,到這裡隱諱不得。覓幅紙和筆,只得與他供招。"小娘子供道:"自從少年夫妻,都無一個親戚來往,即不知把簡帖兒來的是甚色樣人。如今看要侍兒吃甚罪名,皆出賜大尹筆下。"便恁麼說,五回三次問他,供說得一同。

    似此三日,山前行正在州衙門前立,倒斷不下。猛抬頭看時,卻見皇甫殿直在面前相揖,問及這件事:"如何三日理會這件事不下?莫是接了寄簡帖的人錢物,故意不與決這件公事?"山前行聽得,道:"殿直,如今臺意要如何?"皇甫松道:"只是要休離了。"

    當日山前行入州衙裡,到晚衙,把這件文字呈了錢大尹。大尹叫將皇甫殿直來,當廳問道:"捉賊見贓,捉姦見雙,又無證見,如何斷得他罪?"皇甫松告錢大尹:"松如今不願同妻子歸去,情願當官休了。"大尹臺判:聽從夫便。殿直自歸。

    僧兒、迎兒喝出,各自歸去。只有小娘子見丈夫不要他,把他休了,哭出州衙門來,口中自道:"丈夫又不要我,又沒一個親戚投奔,教我那裡安身?不若我自尋個死休。"至天漢州橋,看著金水銀堤汴河,恰待要跳將下去。則見後面一個人,把小娘子衣裳一捽捽住。迴轉頭來看時,恰是一個婆婆,生得:眉分兩道雪,髻挽一窩絲。眼昏一似秋水微渾,發白不若楚山雲淡。婆婆道:"孩兒,你卻沒事尋死做甚麼?你認得我也不?"

    小娘子道:"不識婆婆。"婆婆道:"我是你姑姑。自從你嫁了老公,我家寒,攀陪你不著,到今不來往。我前日聽得你與丈夫官司,我日逐在這裡伺候。今日聽得道休離了,你要投水做甚麼?"小娘子道:"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丈夫又不要我,又無親戚投奔,不死更待何時!"婆婆道:"如今且同你去姑姑家裡,看後如何。"婦女自思量道:"這婆子知他是我姑姑也不是,我如今沒投奔處,且只得隨他去了,卻再理會。"即時隨這姑姑家去看時,家裡莫甚麼活計,卻好一個房舍,也有粉青帳兒,有交椅、桌凳之類。

    在這姑姑家裡過了兩三日。當日方才吃罷飯,則聽得外面一個官人,高聲大氣叫道:"婆子,你把我物事去賣了,如何不把錢來還?"那婆子聽得叫,失張失志,出去迎接來叫的官人,請入來坐地。小娘子著眼看時,見入來的人: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頭上裹一頂高樣大桶子頭巾,著一領大寬袖斜襟褶子,下面襯貼衣裳,甜鞋淨襪。

    小娘子見了,口喻心,心喻口,道:"好似那僧兒說的寄簡帖兒官人。"只見官人入來,便坐在凳子上,大驚小怪道:"婆子,你把我三百貫錢物事去賣了,今經一個月日,不把錢來還。"婆子道:"物事自賣在人頭,未得錢。支得時,即便付還官人。"官人道:"尋常交關錢物東西,何嘗挨許多日了?討得時,千萬送來。"官人說了自去。

    婆子入來,看著小娘子,簌地兩行淚下,道:"卻是怎好?"小娘子問道:"有什麼事?"婆子道:"這官人原是蔡州通判,姓洪,如今不做官,卻賣些珠翠頭面。前日一件物事教我把去賣,吃人交加了,到如今沒這錢還他,怪他焦躁不得。他前日央我一件事,我又不曾與他幹得。"小娘子問道:"卻是甚麼事?"婆子道:"教我討個細人,要生得好的。若得一個似小娘子模樣去嫁與他,那官人必喜歡。小娘子你如今在這裡,老公又不要你,終不然罷了?不若聽姑姑說合,你去嫁了這官人,你終身不致擔誤,挈帶姑姑也有個倚靠,不知你意如何?"小娘子沉吟半晌,不得已,只得依允。婆子去回覆了。不一日,這官人娶小娘子來家,成其夫婦。

    逡巡過了一年,當年是正月初一日。皇甫殿直自從休了渾家,在家中無好況。正是:時間風火性,燒了歲寒心。自思量道:"每年正月初一日,夫妻兩個,雙雙地上本州大相國寺裡燒香。我今年卻獨自一個,不知我渾家那裡去了?"簌地兩行淚下,悶悶不已。只得勉強著一領紫羅衫,手裡把著銀香盒,來大相國寺裡燒香。

    到寺中燒了香,恰待出寺門,只見一個官人領著一個婦女。看那官人時,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領著的婦女,卻便是他渾家。當時丈夫看著渾家,渾家又覷著丈夫,兩個四目相視,只是不敢言語。那官人同婦女兩個入大相國寺裡去。皇甫松在這山門頭正沉吟間,見一個打香油錢的行者,正在那裡打香油錢。看見這兩人入去,口裡道:"你害得我苦,你這漢,如今卻在這裡!"大踏步趕入寺來。

    皇甫殿直見行者趕這兩人,當時呼住行者道:"五戒,你莫待要趕這兩個人上去?"那行者道:"便是。說不得,我受這漢苦,到今日抬頭不起,只是為他。"皇甫殿直道:"你認得這個婦女麼?"行者道:"不識。"殿直道:"便是我的渾家。"

    行者問:"如何卻隨著他?"皇甫殿直把送簡帖兒和休離的上件事對行者說了一遍。行者道:"卻是怎地!"行者卻問皇甫殿直:"官人認得這個人麼?"殿直道:"不認得。"行者道:"這漢原是州東墦臺寺裡一個和尚,苦行便是臺寺裡行者。我這本師,卻是墦臺寺裡監院,手頭有百十錢,剃度這廝做師。

    一年已前時,這廝偷了本師二百兩銀器,逃走了,累我吃了好些拷打。今趕出寺來,沒討飯吃處。罪過這大相國寺裡知寺廝認,留苦行在此間打香油錢。今日撞見這廝,卻怎地休得!"方才說罷,只見這和尚將著他渾家,從寺廊下出來。行者牽衣拔步,卻待去捽這廝。皇甫殿直扯住行者,閃那身已在山門一壁,道:"且不要捽他,我和你尾這廝去,看那裡著落,卻與他官司。"兩個後地尾將來。

    話分兩頭。且說那婦人見了丈夫,眼淚汪汪,入去大相國寺裡燒了香出來。這漢一路上卻問這婦人道:"小娘子,如何你見了丈夫便眼淚出?我不容易得你來。我當初從你門前過,見你在簾子下立地,見你生得好,有心在你處。今日得你做夫妻,也非通容易。"兩個說來說去,恰到家中門前。入門去,那婦人問道:"當初這個簡帖兒,卻是兀誰把來?"這漢道:"好教你得知,便是我教賣餶飿的僧兒把來你的。你丈夫中了我計,真個便把你休了。"婦人聽得說,捽住那漢,叫聲屈,不知高低。那漢見那婦人叫將起來,卻慌了,就把隻手去克著他脖項,指望壞他性命。外面皇甫殿直和行者尾著他。兩人來到門首,見他們入去,聽得裡面大驚小怪,搶將入去看時,見克著他渾家,踹性命。皇甫殿直和這行者兩個,即時把這漢來捉了,解到開封府錢大尹廳下。這錢大尹是誰?出則壯士攜鞭,入則佳人捧臂。世世靴蹤不斷,子孫出入金門。他是兩浙錢王子,吳越國王孫。

    大尹升廳,把這件事解到廳下。皇甫殿直和這渾家,把前面說過的話,對錢大尹歷歷從頭說了一遍。錢大尹大怒,教左右索長枷把和尚枷了。當廳訊一百腿花,押下左司理院,教盡情根勘這件公事。勘正了,皇甫松責領渾家歸去,再成夫妻;行者當廳給賞。和尚大情小節,一一都認了:不合設謀奸騙,後來又不合謀害這婦人性命。準"雜犯"斷,合重杖處死;這婆子不合假妝姑姑,同謀不首,亦合編管鄰州。當日推出這和尚來,一個書會先生看見,就法場上做了一隻曲兒,喚作《南鄉子》:

    怎見一僧人,犯濫鋪摸受典刑。

    案款已成招狀了,遭刑。棒殺髡囚示萬民。

    沿路眾人聽,猶念高王觀世音。

    護法喜神齊合掌,低聲。果謂金剛不壞身。

  • 4 # 創東時代期貨策略師莊

    白苧輕衫入嫩涼,春蠶食葉響長廊。  禹門已準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  明知此日登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長安京北有一座縣,喚做咸陽縣,離長安四十五里。一個官人,複姓宇文,名綬,離了咸陽縣,來長安趕試,一連三番試不遇。有個渾家王氏,見丈夫試不中歸來,把複姓為題,做一個詞兒嘲笑丈夫,名喚做《望江南》詞,道是:  公孫恨,端木筆俱收。  枉念西門分手處,聞人寄信約深秋。  拓拔淚交流。  宇文棄,悶駕獨孤舟。  不望手勾龍虎榜,慕容顏好一齊休。  甘分守閭丘。  那王氏意不盡,看著丈夫,又做四句詩兒:  良人得意負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君面從今羞妾面,此番歸後夜間來。  宇文解元從此發憤道:"試不中,定是不回。"到得來年,一舉成名了,只在長安住,不肯歸去。  渾家王氏,見丈夫不歸,理會得道:"我曾作詩嘲他,可知道不歸。"修一封書,叫當直王吉來:"你與我將這書去四十五里,把與官人。"書中前面略敘寒暄,後面做只詞兒,名喚《南柯子》,詞道:  鵲喜噪晨樹,燈開半夜花。  果然音信到天涯,報道玉郎登第出京華。  舊恨消眉黛,新歡上臉霞。  從前都是誤疑他,將謂經年狂蕩不歸家。  這詞後面,又寫四句詩道:  長安此去無多地,鬱鬱蔥蔥佳氣福  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處樓?  宇文綬接得書,展開看,讀了詞,看罷詩,道:"你前回做詩,教我從今歸後夜間來;我今試遇了,卻要我回!"就旅邸中取出文房四寶,做了只曲兒,喚做《踏莎行》:  足躡雲梯,手攀仙桂,姓名高掛登科記。  馬前喝道狀元來,金鞍玉勒成行綴。  宴罷歸來,恣遊花市,此時方顯平生志。  修書速報鳳樓人,這回好個風流婿。  做畢這詞,取張花箋,摺疊成書,待要寫了付與渾家。正研墨,覺得手重,惹翻硯,水滴兒打溼了紙。再把一張紙摺疊了,寫成一封家書,付與當直王吉教分付家中孺人:"我今在長安試遇了,到夜了歸來。急去傳與孺人,不到夜我不歸來。"  王吉接得書,唱了喏,四十五里田地,直到家中。  話裡且說宇文綬發了這封家書,當日天晚,客店中無甚的事,便去睡。方才朦朧睡著,夢見歸去,到咸陽縣家中,見當直王吉在門前一壁脫下草鞋洗腳。宇文綬問道:"王吉,你早歸了?"再四問他不應。宇文綬焦躁,抬起頭來看時,見渾家王氏,把著蠟燭入去房裡。宇文綬趕上來,叫:"孺人,我歸了。"渾家不採他。又說一聲,渾家又不採。宇文綬不知身是夢裡,隨渾家入房去,看這王氏放燭在卓子上,取早間這一封書,頭上取下金篦兒,一剔剔開封皮看時,卻是一幅白紙。渾家含笑,就燭下把起筆來,於白紙上寫了四句:  碧紗窗下啟緘封,一紙從頭徹底空。  知汝欲歸情意切,相思盡在不言中。  寫畢,換個封皮,再來封了。那渾家把金篦兒去剔那燭燼,一剔剔在宇文綬臉上,吃了一驚,撒然睡覺,卻在客店裡床上睡,燭猶未滅。卓子上看時,果然錯封了一幅白紙歸去,取一幅紙寫這四句詩。到得明日早飯後,王吉把那封回書來,拆開看時,裡面寫著四句詩,便是夜來夢裡見那渾家做的一般。當便安排行李,即時回家去。  這便喚做"錯封書",下來說的便是"錯下書"。有個官人,夫妻兩口兒,正在家坐地,一個人送封簡帖兒來與他渾家。只因這封簡帖兒,變出一本蹺蹊作怪的小說來,正是:塵隨馬足何年盡?事系人心早晚休。有《鷓鴣詞》一首,單道著佳人:  淡畫眉兒斜插梳,不歡拈弄繡工夫。  雲窗霧閣深深處,靜拂雲箋學草書。  多豔麗,更清妹。神仙標格世間無。  當時只說梅花似,細看梅花卻不如。  在京汴州開封府棗槊巷裡,有個官人,複姓皇甫,單名松,本身是左班殿直,年二十六歲。有個妻子楊氏,年二十四歲。一個十三歲的丫鬟,名喚迎兒。只這三口,別無親戚。當時皇甫殿直官差去押衣襖上邊,回來是年節了。  這棗槊巷口一個小小的茶坊,開茶坊的喚做王二。當日茶市已罷,已是日中,只見一個官人入來。那官人生得:濃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頭上裹一頂高樣大桶子頭巾,著一領大寬袖斜襟褶子,下面襯貼衣裳,甜鞋淨襪。入來茶坊裡坐下。開茶坊的王二拿著茶盞,進前唱喏奉茶。那官人接茶吃罷,看著王二道:"少借這裡等個人。"王二道:"不妨。"等多時,只見一個男女,名叫僧兒,託個盤兒,口中叫賣鵪鶉餶飿兒。官人把手打招,叫:"買餶飿兒。"  僧兒見叫,托盤兒入茶坊內,放在卓上,將條篾黃穿那餶飿兒,捏些鹽放在官人面前,道:"官人,吃餶飿兒。"官人道:"我吃,先煩你一件事。"僧兒道:不知要做什麼?"那官人指著棗槊巷裡第四家,問僧兒:"認得這人家麼?"僧兒道:"認得,那裡是皇甫殿直家裡。殿直押衣襖上邊,方才回家。"官人問道:"他家有幾口?"僧兒道:"只是殿直,一個小娘子,一個小養娘。"官人道:"你認得那小娘子也不?"僧兒道:"小娘子尋常不出簾兒外面,有時叫僧兒買餶飿兒,常去認得。問他做甚麼?"官人去腰裡取下版金線篋兒,抖下五十來錢,安在僧兒盤子裡。僧兒見了,可煞喜歡,叉手不離方寸:"告官人,有何使令?"官人道:"我相煩你則個。"袖中取出一張白紙,包著一對落索環兒,兩隻短金釵子,一個簡帖兒,付與僧兒,道:"這三件物事,煩你送去適間問的小娘子。你見殿直,不要送與他。見小娘子時,你只道:"官人再三傳語,將這三件物來與小娘子,萬望笑留。"你便去,我只在這裡等你回報。"  那僧兒接了三件物事,把盤子寄在王二茶坊櫃上,僧兒託著三件物事,入棗槊巷來。到皇甫殿直門前,把青竹簾掀起,探一探。當時皇甫殿直正在前面交椅上坐地,只見賣餶飿兒的小廝掀起簾子,猖猖狂狂,探了一探,便走。皇甫殿直看著那廝,震威一喝,便是:當陽橋上張飛勇,一喝曹公百萬兵。  喝那廝一聲,問道:"做什麼?"那廝不顧便走。皇甫殿直拽開腳,兩步趕上,捽那廝回來,問道:"甚意思,看我一看了便走?"那廝道:"一個官人,教我把三件物事與小娘子,不教把來與你。"殿直問道:"什麼物事?"那廝道:"你莫問,不要把與你。"皇甫殿直捻得拳頭沒縫,去頂門上屑那廝一暴道:"好好的把出來教我看!"那廝吃了一暴,只得懷裡取出一個紙裹兒,口裡兀自道:"教我把與小娘子,又不教把與你,你卻打我則甚!"皇甫殿直劈手奪了紙包兒,開啟看,裡面一對落索環兒,一雙短金釵,一個簡帖兒。皇甫殿直接得三件物事,拆開簡帖,看時:某惶恐再拜上啟小娘子妝前:即日孟春初時,恭惟懿處起居萬福。某外日荷蒙持杯之款,深切仰思,未嘗少替。某偶以薄幹,不及親詣,聊有小詞,名《訴衷情》,以代面稟。伏乞懿覽。詞道是:  知伊夫婿上邊回,懊惱碎情杯。  落索環兒一對,簡子與金釵。  伊收取,莫疑猜,且開懷。  自從別後,孤幃冷落,獨守書齋。  皇甫殿直看了簡帖兒,劈開眉下眼,咬碎口中牙。問僧兒道:"誰教你把來?"僧兒用手指著巷口王二哥茶坊裡道:"有個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的官人,教我把來與小娘子,不教我把與你。"皇甫殿直一隻手捽住僧兒狗毛,出這棗槊巷,徑奔王二哥茶坊前來。僧兒指著茶坊道:"恰才在這裡面打的床鋪上坐地的官人,教我把來與小娘子,又不教把與你,你卻打我!"皇甫殿直見茶坊沒人,罵聲:"鬼話!"再捽僧兒回來,不由開茶坊的王二分說。  當時到家裡,殿直把門來關上,搇來搇去,唬得僧兒戰做一團。殿直從裡面叫出二十四歲花枝也似渾家出來,道:"你且看這件物事!"那小娘子又不知上件因依,去交椅上坐地。殿直把那簡帖兒和兩件物事度與渾家看。那婦人看著簡帖兒上言語,也沒理會處。殿直道:"你見我三個月日押衣襖上邊,不知和甚人在家中吃酒?"小娘子道:"我和你從小夫妻,你去後,何曾有人和我吃酒?"殿直道:"既沒人,這三件物從那裡來?"小娘子道:"我怎知?"殿直左手指,右手舉,一個漏風掌打將去。小娘子則叫得一聲,掩著面,哭將入去。  皇甫殿直再叫將十三歲迎兒出來,去壁上取下一把箭篺子竹來放在地上,叫過迎兒來。看著迎兒,生得:短胳膊,琵琶腿。劈得柴,打得水。會吃飯,能窩屎。  皇甫松去衣架上取下一條絛來,把妮子縛了兩隻手,掉過屋樑去,直下打一抽,吊將妮子起去。拿起箭篺子竹來,問那妮子道:"我出去三個月,小娘子在家中和甚人吃酒?"妮子道:"不曾有人。"皇甫殿直拿起箭篺子竹,去妮子腿下便摔,摔得妮子殺豬也似叫。又問又打,那妮子吃不得打,口中道出一句來:"三個月殿直出去,小娘子夜夜和個人睡。"皇甫殿直道:"好也!"放下妮子來,解了絛,道:"你且來,我問你,是和兀誰睡?"那妮子揩著眼淚道:"告殿直,實不敢相瞞,自從殿直出去後,小娘子夜夜和個人睡。不是別人,卻是和迎兒睡。"皇甫殿直道:"這妮子,卻不弄我!"喝將過去。帶一管鎖,走出門去,拽上那門,把鎖鎖了。  走去轉灣巷口,叫將四個人來,是本地方所由,如今叫做"連手",又叫做"巡軍"。張千、李萬、董超、薛霸四人,來到門前,用鑰匙開了鎖,推開門。從裡面扯出賣餶飿的僧兒來,道:"煩上名收領這廝。"四人道:"父母官使令,領檯旨。"殿直道:"未要去,還有人哩。"從裡面叫出十三歲的迎兒,和二十四歲花枝的渾家,道:"和他都領去。"四人唱喏道:"告父母官,小人怎敢收領孺人?"殿直髮怒道:"你們不敢領他,這件事幹人命。"嚇倒四個所由,只得領小娘子和迎兒並賣餶飿的僧兒三個同去,解到開封錢大尹廳下。  皇甫殿直就廳下唱了大尹喏,把那簡帖兒呈復了。錢大尹看罷,即時教押下一個所屬去處,叫將山前行山定來。當時山定承了這件文字,叫僧兒問時,應道:"則是茶坊裡見個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的官人,他把這封簡子來與小娘子,打殺也只是恁地供招!"問這迎兒,迎兒道:"即不曾有人來同小娘子吃酒,亦不知付簡帖兒來的是何人,打殺也只是恁地供招!"卻待問小娘子,小娘子道:"自從少年夫妻,都無一個親戚往來,只有夫妻二人。亦不知把簡帖兒來的是何等人?"山前行山定看著小娘子,生得恁地瘦弱,怎禁得打勘?怎地訊問他?從裡面交拐將過來兩個獄卒,押出一個罪人來,看這罪人時:  面長皴輪骨,胲生滲癩腮。  猶如行病鬼,到處降人災。  這罪人原是個強盜頭兒,綽號"靜山大王"。小娘子見這罪人,把兩隻手掩著面,那裡敢開眼。山前行喝著獄卒道:"還不與我施行!"獄卒把枷梢一紐,枷梢在上,罪人頭向下,拿起把荊子來,打得殺豬也似叫。山前行問道:"你曾殺人也不曾?"靜山大王應道:"曾殺人!"又問:"曾放火不曾?"應道:"曾放火!"教兩個獄卒把靜山大王押入牢裡去。山前行迴轉頭來,看著小娘子道:"你見靜山大王,吃不得几杖子,殺人放火都認了。小娘子,你有事,只好供招了。你卻如何吃得這般杖子?"小娘子簌地兩行淚下,道:"告前行,到這裡隱諱不得。覓幅紙和筆,只得與他供招。"小娘子供道:"自從少年夫妻,都無一個親戚來往,即不知把簡帖兒來的是甚色樣人。如今看要侍兒吃甚罪名,皆出賜大尹筆下。"便恁麼說,五回三次問他,供說得一同。  似此三日,山前行正在州衙門前立,倒斷不下。猛抬頭看時,卻見皇甫殿直在面前相揖,問及這件事:"如何三日理會這件事不下?莫是接了寄簡帖的人錢物,故意不與決這件公事?"山前行聽得,道:"殿直,如今臺意要如何?"皇甫松道:"只是要休離了。"  當日山前行入州衙裡,到晚衙,把這件文字呈了錢大尹。大尹叫將皇甫殿直來,當廳問道:"捉賊見贓,捉姦見雙,又無證見,如何斷得他罪?"皇甫松告錢大尹:"松如今不願同妻子歸去,情願當官休了。"大尹臺判:聽從夫便。殿直自歸。  僧兒、迎兒喝出,各自歸去。只有小娘子見丈夫不要他,把他休了,哭出州衙門來,口中自道:"丈夫又不要我,又沒一個親戚投奔,教我那裡安身?不若我自尋個死休。"至天漢州橋,看著金水銀堤汴河,恰待要跳將下去。則見後面一個人,把小娘子衣裳一捽捽住。迴轉頭來看時,恰是一個婆婆,生得:眉分兩道雪,髻挽一窩絲。眼昏一似秋水微渾,發白不若楚山雲淡。婆婆道:"孩兒,你卻沒事尋死做甚麼?你認得我也不?"  小娘子道:"不識婆婆。"婆婆道:"我是你姑姑。自從你嫁了老公,我家寒,攀陪你不著,到今不來往。我前日聽得你與丈夫官司,我日逐在這裡伺候。今日聽得道休離了,你要投水做甚麼?"小娘子道:"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丈夫又不要我,又無親戚投奔,不死更待何時!"婆婆道:"如今且同你去姑姑家裡,看後如何。"婦女自思量道:"這婆子知他是我姑姑也不是,我如今沒投奔處,且只得隨他去了,卻再理會。"即時隨這姑姑家去看時,家裡莫甚麼活計,卻好一個房舍,也有粉青帳兒,有交椅、桌凳之類。  在這姑姑家裡過了兩三日。當日方才吃罷飯,則聽得外面一個官人,高聲大氣叫道:"婆子,你把我物事去賣了,如何不把錢來還?"那婆子聽得叫,失張失志,出去迎接來叫的官人,請入來坐地。小娘子著眼看時,見入來的人: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頭上裹一頂高樣大桶子頭巾,著一領大寬袖斜襟褶子,下面襯貼衣裳,甜鞋淨襪。  小娘子見了,口喻心,心喻口,道:"好似那僧兒說的寄簡帖兒官人。"只見官人入來,便坐在凳子上,大驚小怪道:"婆子,你把我三百貫錢物事去賣了,今經一個月日,不把錢來還。"婆子道:"物事自賣在人頭,未得錢。支得時,即便付還官人。"官人道:"尋常交關錢物東西,何嘗挨許多日了?討得時,千萬送來。"官人說了自去。  婆子入來,看著小娘子,簌地兩行淚下,道:"卻是怎好?"小娘子問道:"有什麼事?"婆子道:"這官人原是蔡州通判,姓洪,如今不做官,卻賣些珠翠頭面。前日一件物事教我把去賣,吃人交加了,到如今沒這錢還他,怪他焦躁不得。他前日央我一件事,我又不曾與他幹得。"小娘子問道:"卻是甚麼事?"婆子道:"教我討個細人,要生得好的。若得一個似小娘子模樣去嫁與他,那官人必喜歡。小娘子你如今在這裡,老公又不要你,終不然罷了?不若聽姑姑說合,你去嫁了這官人,你終身不致擔誤,挈帶姑姑也有個倚靠,不知你意如何?"小娘子沉吟半晌,不得已,只得依允。婆子去回覆了。不一日,這官人娶小娘子來家,成其夫婦。  逡巡過了一年,當年是正月初一日。皇甫殿直自從休了渾家,在家中無好況。正是:時間風火性,燒了歲寒心。自思量道:"每年正月初一日,夫妻兩個,雙雙地上本州大相國寺裡燒香。我今年卻獨自一個,不知我渾家那裡去了?"簌地兩行淚下,悶悶不已。只得勉強著一領紫羅衫,手裡把著銀香盒,來大相國寺裡燒香。  到寺中燒了香,恰待出寺門,只見一個官人領著一個婦女。看那官人時,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綽口;領著的婦女,卻便是他渾家。當時丈夫看著渾家,渾家又覷著丈夫,兩個四目相視,只是不敢言語。那官人同婦女兩個入大相國寺裡去。皇甫松在這山門頭正沉吟間,見一個打香油錢的行者,正在那裡打香油錢。看見這兩人入去,口裡道:"你害得我苦,你這漢,如今卻在這裡!"大踏步趕入寺來。  皇甫殿直見行者趕這兩人,當時呼住行者道:"五戒,你莫待要趕這兩個人上去?"那行者道:"便是。說不得,我受這漢苦,到今日抬頭不起,只是為他。"皇甫殿直道:"你認得這個婦女麼?"行者道:"不識。"殿直道:"便是我的渾家。"  行者問:"如何卻隨著他?"皇甫殿直把送簡帖兒和休離的上件事對行者說了一遍。行者道:"卻是怎地!"行者卻問皇甫殿直:"官人認得這個人麼?"殿直道:"不認得。"行者道:"這漢原是州東墦臺寺裡一個和尚,苦行便是臺寺裡行者。我這本師,卻是墦臺寺裡監院,手頭有百十錢,剃度這廝做師。  一年已前時,這廝偷了本師二百兩銀器,逃走了,累我吃了好些拷打。今趕出寺來,沒討飯吃處。罪過這大相國寺裡知寺廝認,留苦行在此間打香油錢。今日撞見這廝,卻怎地休得!"方才說罷,只見這和尚將著他渾家,從寺廊下出來。行者牽衣拔步,卻待去捽這廝。皇甫殿直扯住行者,閃那身已在山門一壁,道:"且不要捽他,我和你尾這廝去,看那裡著落,卻與他官司。"兩個後地尾將來。  話分兩頭。且說那婦人見了丈夫,眼淚汪汪,入去大相國寺裡燒了香出來。這漢一路上卻問這婦人道:"小娘子,如何你見了丈夫便眼淚出?我不容易得你來。我當初從你門前過,見你在簾子下立地,見你生得好,有心在你處。今日得你做夫妻,也非通容易。"兩個說來說去,恰到家中門前。入門去,那婦人問道:"當初這個簡帖兒,卻是兀誰把來?"這漢道:"好教你得知,便是我教賣餶飿的僧兒把來你的。你丈夫中了我計,真個便把你休了。"婦人聽得說,捽住那漢,叫聲屈,不知高低。那漢見那婦人叫將起來,卻慌了,就把隻手去克著他脖項,指望壞他性命。外面皇甫殿直和行者尾著他。兩人來到門首,見他們入去,聽得裡面大驚小怪,搶將入去看時,見克著他渾家,踹性命。皇甫殿直和這行者兩個,即時把這漢來捉了,解到開封府錢大尹廳下。這錢大尹是誰?出則壯士攜鞭,入則佳人捧臂。世世靴蹤不斷,子孫出入金門。他是兩浙錢王子,吳越國王孫。  大尹升廳,把這件事解到廳下。皇甫殿直和這渾家,把前面說過的話,對錢大尹歷歷從頭說了一遍。錢大尹大怒,教左右索長枷把和尚枷了。當廳訊一百腿花,押下左司理院,教盡情根勘這件公事。勘正了,皇甫松責領渾家歸去,再成夫妻;行者當廳給賞。和尚大情小節,一一都認了:不合設謀奸騙,後來又不合謀害這婦人性命。準"雜犯"斷,合重杖處死;這婆子不合假妝姑姑,同謀不首,亦合編管鄰州。當日推出這和尚來,一個書會先生看見,就法場上做了一隻曲兒,喚作《南鄉子》:  怎見一僧人,犯濫鋪摸受典刑。  案款已成招狀了,遭刑。棒殺髡囚示萬民。  沿路眾人聽,猶念高王觀世音。  護法喜神齊合掌,低聲。果謂金剛不壞身。

  • 中秋節和大豐收的關聯?
  • 怎樣看待“既然醫生收了診費就必須保證把病看好,看不好就是庸醫”這個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