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行

丙戌歲夏,因生計,吾經瓊州輾轉至津門,暫居於西城河郊.日日,必經西城河橋.西城河橋,貫通東西城之要道.其車水馬龍之態日日不絕.故,亦乃乞兒求討之良所.橋中有四乞,三少一老.皆伴日出而現,月出而沒.往來多次,四者之狀貌吾皆稔熟於心.因憫其境,往來間,吾皆施與微帛.每施之,三少乞皆無動於衷,未曾言謝.而老乞則每每磕首,口唸善者安平,凝情目送施者離去.一日,事匆,自橋上過,未及施之.豈料,三少乞竟口出穢言.彷彿吾之施乃天經地義之事.而吾之不施則有悖天義人常.更一日,心境不佳,醉從橋過,大嘔.老乞見之,挪步趨前,扶攙吾至邊欄,以手輕拍吾背以利吾嘔.罷,拾掇乞具,將吾攜扶至居處.翌日,酒醒,起,於老乞處稍作洗漱食.與老乞敘談許久,心中戚然.別後歸宅,思緒雜陳,情思難抑,遂作此詩,嗟氣長吐.名曰:

老乞行

河西橋央有老乞,衣衫襤褸年古稀.

滿面塵灰枯朽色,清瘦如柴骨包皮.

一缽一杖一窩頭,不改風霜或雪雨.

雞雉首唱身已起,蹣跚趨步下羹米.

羹米炊熟不捨食,顫顫首端喂兒媳.

喂罷兒媳理便跡,拴門食餘復行乞.

兒媳何故需人理?兒子此身處何地?

未及下問淚淋漓,老眼熠熠與吾敘.

本生兩兒與一女.斯前家風尚容許.

孰料老來禍連連,天將遲暮無所倚.

大兒孝儉眾鄰識,豈知歿命於病疾.

白髮送黑心已戚,糟糠悲切復西去.

傷亦傷兮慘亦慘,以為傷慘就此已.

一朝禍難無止息,天也摧殘人也欺.

債臺高築無所償,田地什物俱作抵.

大兒俱去大媳離,夫骨未寒更嫁衣.

二兒見勢欲攜媳,拋父逃家自生計.

二媳仁孝不與依,願侍公公起與居.

二兒久說未得逞,便施拳暴狠腳踢.

公公聞狀前來護,被推倒地難起立.

二媳憤然同撕鬥,二兒惱怒持械擊.

二媳昏闕二兒逸,自此蹤跡無從覓.

若知生子如此逆,身處襁褓即掐斃.

豢犬猶可護家主,養兒防老反被棄.

二媳甦醒目呆滯,神志錯常無主意.

日日瘋癲閒處蕩,不知炎寒飽與飢.

酷暑強扒人衣穿,至寒脫衣反裸體.

凌發嘻哈絮絮言,路遇兒男即追襲.

老漢年邁力不及,求得鄰眾將囚居.

手足縛鎖繩索具,束其狹房不得移.

媳家來人索賠付,隳呼暄罵砸桌椅.

老漢吞淚莫敢語,躬身曲背直作揖.

家徒四壁難謀利,一番摔砸悻悻去.

三女夫君好兒婿,孝誠堪與大兒比.

怎奈婿家亦清貧,更有老小尚待育.

此身命存無是處,不敢累人存活意.

唯願二兒迷途返,守養二媳不離棄.

毋待黑白將命索,賤命定當自奉取.

七律-見學友

同窗學友遠來臨，肩息田頭窺舊容。

有幸鵬程千里遠，那堪虎失萬淵深。

茫茫世事今非昔，黯黯愁思往至今。

未改容顏身欲近，懷羞轉面背朝人。

清平樂-題舊居

茅簷低小，垂下根根草，半陣狂風捲沒了，一時無處尋找。

清寒日落黃昏，抬頭放眼天空，雨點自天而降，殘星幾點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