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的確是魔鬼，它左右了我們的靈魂，矇蔽了我們的雙眼，令我們喪失判斷，驅使我們做出一些追悔莫及的事！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是一個文化人。方圓幾十裡，鄉里鄉親尊稱他為“先生”。他給別人留的印象是溫文爾雅，謙和有禮。父親總梳著齊整的大北頭、穿著筆挺的西裝或四稜上線的中山裝。他愛看書、養花、經常召開家庭會議並在帳本上仔細記下每一筆家庭開支（這源於他早期是銀行會計）。在那個原生家庭，刺玫瑰圍成籬笆，勤勞的母親打理好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菜園。每年這時，幾畦春韮綠，一片菜花香總讓人回味無窮。

父親酗酒，給我留下永遠的痛！也給家人帶來抹不去的夢魘。父親年輕時英俊高大，這一點看我兄長就會感嘆基因的偉大。我的父親在那個年代畢業於青海畜牧學院，也曾懷揣夢想追逐理想。或許沒有達到他的期許因而意志消沉。父親從來不輕易責罰孩子，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打過我。但是孩提時代，我們經常在夢中被拳腳相加聲驚醒。我們穿著單衫、赤著腳哭著，喊著撲向頭髮凌亂的母親，抱住她，跪著求父親住手。醉熏熏的父親這才罷手。

發小常說我的母親不是一般農村婦女，她性情溫柔，知書有禮。我也憶起並哼唱母親教的黃梅戲《打豬草》等。到現在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醉酒的父親竟像一個瘋子！

一個驕陽似火的夏日，午睡的我又被慘叫聲驚醒。我衝出裡屋，立即看到殘暴的一幕，父親抓住伏在地上的母親的頭髮正往外拖，而母親抱著父親的腿苦苦哀求。我邊哭邊試圖解開父親的手。醉酒的父親彷彿急紅了眼拖住母親邊拽邊打，誰說什麼好像也聽不到。母親的身體被門檻擋住了，汗衫都捲到上面去了，脊背上的皮都蹭破了，滲出細密的血珠。我怒了，蹭地站起躥到屋角，拿起一截竹竿朝著父親裸露的腿打了兩下。想都沒想，至今回想都很後怕！也很後悔！父親愣了，父親住手了！他凝視著我足足有五分鐘，他默默地回屋了。從此有我在，就是喝醉了也不曾動手打母親了。他也從不曾提及此事。

事後母親倒是問我：你好大的膽呀！我說，我一時衝動想也沒想。其實，我的心裡很震撼，虎毒不食子！這話真的在我們父女身上得到驗證！

那兩竿子，能使酒醉的父親清醒。卻使午夜夢迴的我自責、懊惱。尤其是三十年後，父親去世了。成人的我在夜深人靜時回想此事時常常問自己：為什麼不多為父親做些事情彌補一時的衝動呢？

兩年前，為了工作上的事，把學徒娃子摁在地上捶。小傢伙報警，差點在裡呆幾天（新疆治安管理是比較嚴的）。

然後我的手腫了一個多月，自己化錢買藥，買紅花油。現在拿筷子可以左，右開弓。患得患失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