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留學時打過幾份居酒屋的工，工作內容都差不多。如果店是晚上六點開始營業，那麼店員差不多提前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到，打掃衛生，主要是擦桌子，打掃地面和衛生間，還要把每個桌子上的醬油等調味料擦乾淨並加滿，還有就是要提前把冰箱裡的瓶裝啤酒等補齊了，因為有些客人會點瓶裝啤酒。

客人來了之後先是招呼入座，給他們上個小前菜，先把喝的的單給點了，一般都是開始先來扎啤，準備好酒水送過去就是點菜，然後把點的菜給廚房，廚房做好後上菜，客人吃完趕緊收拾好桌子，並擺好桌子，以便接待下面的客人。工作內容就是這麼多。

在居酒屋打工有時候會收到客人的請客，一般都是讓你選杯自己喜歡喝的飲料，店員因為工作時間不好喝酒，我們一般都會選烏龍茶或者果汁，賬記到客人單上，然後幾個人一起端著飲料跟客人道謝，放後廚慢慢喝。還有的客人會買一堆零食或者打包個麥當勞的雞塊之類的，帶到店裡給我們幾個打工的吃，有的客人如果去國外或者去其他比較遠的地方旅遊，來喝酒時也會給我們帶當地特產。

印象比較深的是有個七八十歲的老奶奶，特別喜歡遊戲機房，日本的彈珠店一般晚上十一點關門，她關門後才會到我們店裡喝酒吃點東西，如果當天贏了，會給我們好多零食

，如果是輸了就會有點喪氣地說：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輸了。（其實是奶奶年紀了，哈哈）

每年跨年的時候，都會有些客人不回家，估計也是因為一個人吧，一直會在我們店裡喝到一點多，不過好處就是會給我們每個店員包紅包，雖然不多，但是也是一番心意。當天晚上店長還會給我們煮過年吃的蕎麥麵，跨年晚上回開到很晚，因為有些人去寺廟裡上完香，還會到店裡喝一杯，元旦期間店裡的選單會加價，當然我們的時薪也會漲一些。

我的日本留學生活,其實有一半也是在居酒屋流連--早上的時間上課,中午稍事休息後,由黃昏至午夜就是在日本居酒屋內兼職幹活,週而復始。 御徒町站的四鄰,正是自己的出入範圍。

那時候的身分是店小二,自然所有粗活也一力承擔。 一上班先負責把沉重的垃圾車,推至老遠的垃圾場清理,回來立即準備開店的一切,由打掃至準備餐桌。 到正式營業時,除了下單跑腿等之外,基本上屬所有崗位的後備軍首領,也即是說一旦廚房內的碗盤堆積如山,便要立即化身成為洗碗天使去應急。

當然,討厭的事情少不了,我的店內有一位洗碗老頭子,最喜歡針對華人的身份指指點點,出言不遜的情況時有發生。 至於被店長或大廚斥罵,也絕不罕見,只不過如《深夜食堂》式的氛圍同樣隱約可感: 一頭白髮的退休伯伯每天風雨不改準時六時入席,隻身輕啖淺酌又是一天;觥籌交錯的下班社員七時許開始雲集,那還是豪爽得起的狂野日子; 九時過後續攤客開始陸續到來,媽媽生式的店長總是擠眉弄眼抱怨他們難招呼得來又消費有限。 當我決定二話不說把所有髒活粗事挑上身來補償自己的日語不濟,大廚開始偶然留一兩片魚生讓我嚐鮮,二廚在人流稀疏時乘興表演把青瓜切成一棵樹的刀法給我看,週末下班同事會一起去宵夜及唱卡拉OK達旦至乘首發列車回家。 當我兼職的最後一天,那位退休伯伯還給了我五千日元的小費。

此所以有幸的話,居酒屋的「溫暖」仍是可感的。 在東京委實在太多的遊子寄棲尋夢或苟活,相濡以沫是必須要的生存共識。 我作為一個來自香港的留學生,與店長作為一位已離婚的三子母親,與二廚作為獨居的宅男,乃至我一無所知的退休伯伯--在偶然的時空於居酒屋的相聚,彼此互相在某一時空依存,只不過並無閒暇去細察觀照遊談無根背後的遊子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