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在美國辦汽車玻璃廠，開啟機器人代替個人記略和述評》（一）

□益輝（國家金融師）

2008年12月23日，聖誕之夜。

美國俄亥俄州代頓市莫瑞恩區，

90年曆史通用汽車宣佈倒閉關門，

4200餘人失業，代頓市萊特兄弟故鄉，

人口僅20萬，莫瑞恩只有6000人口。

通用汽車工廠倒閉，

並帶來了巨大的社會壓力。

美國有2/3人拿不出1000美元應急，

有47%美華人拿不出400美元應急。

對於美國一個低儲蓄率的國家而言，

失業等於世界末日，低保雖餓不死，

但是生活品質會一落千丈。

很多人的房子還在按揭，

失業後立刻無家可歸，一無所有。

1850-1970年，美國傳統制造業“鐵鏽八州”，

人口從1023萬快速增至7203萬，

集美華人口和經濟的精華之所在，

是美國曾經的榮光。

但是從1970年之後，

這區域的工廠一家又一家的倒閉，

有的企業甚至整個工廠都搬到了中國。

代表現代科技業、服務業和金融業，

“加德佛”三州在飛速崛起。

1970年到2017年，加利福尼亞州、

德克薩斯州和佛羅里達州的人口，

從3794萬激增到8883萬。

但是這一切，和鐵鏽帶無關，

隨著工廠的遷移或者倒閉，

鐵鏽八州陷入了衰敗，經濟萎靡，

人口外流。俄亥俄州的代頓市，

只是鐵鏽八州的一個縮影。

在荒涼中沉寂了5年，

代頓市通用汽車廠那巨大的廢墟上，

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那就是曹德旺的福耀玻璃。 

1983年，曹德旺承包高山鎮玻璃廠，

向政府承諾每年上繳6萬元利潤，

剩下的他拿40%。

在廠裡其他人像看傻子一樣目光中，

曹德旺擼起袖子大幹特幹，

讓半死不活工廠爆發出了驚人生命力，

當年把玻璃銷售量從幾十萬變成200萬。

1987年，曹德旺把工廠搬到了福清，

創立了福耀玻璃有限公司，

從此開啟了福耀的輝煌之旅。

中國的汽車玻璃幾乎100%依靠進口，

一塊進口的玻璃要價8000多塊錢。

曹德旺不惜血本，從芬蘭引進一套裝置，

開始進軍汽車玻璃領域，

把汽車玻璃價格壓到2000塊錢，

但是成本僅僅只有200塊錢。

到今天，中國的汽車玻璃實現純中國產，

進口的比例降低到幾乎為零。

2002年，美國商務部裁定，

福耀玻璃構成對美國傾銷，

當時很多中國企業都受到美國反傾銷調查，

不熟悉國際規則的中國企業，

通常選擇了忍氣吞聲。

但脾氣火爆的曹德旺忍不下這口氣，

一紙訴狀把美國商務部告上了法庭，

花費幾百萬美金，聘請美國著名律師團，

聲稱不管花多少錢，官司都要打到底。

歷時四年，福耀玻璃最終美國反傾銷案，

大獲全勝，成為了中國加入WTO後，

第一個打贏美國商務部反傾銷調查中國企業，

極大的振奮了中國企業的勇氣。

2006年美國商務部部長訪問中國時，

還曾點名約見曹德旺。

福耀玻璃已經成長為世界玻璃大王，

是全世界最優秀的汽車玻璃製造商，

佔據了中國汽車市場70%的份額，

全球份額為20%，排在世界第二位。

汽車玻璃，跨國運輸成本高達20%，

圍繞整車企業就近建廠是行規。

在國內市場已無對手的情況下，

在海外建立工廠壓縮成本，

以搶佔海外市場為福耀的頭等大事。 

2012年，福耀玻璃大客戶通用汽車要求，

在2017年福耀玻璃必須美國建工廠，

為其供貨成了曹德旺美國工廠建立的契機。

為了給新工廠找一個合適的選址，

曹德旺在美國轉悠了一圈，

曹德旺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工廠，

給通用的廢棄工廠重新注資，

拿來給通用生產玻璃，

無疑會受到通用的好評和加分，

因為這側面減輕了通用揹負的社會壓力。

2013年底，曹德旺買下舊的通用工廠，

投資五億美元建設福耀汽車玻璃廠，

宣佈會在當地招聘1500餘名工人，

當地那些失業幾年的工人，

對福耀的出現，感恩戴德。

2014年10月，福耀美國工廠正式竣工投產，

成為全球最大的汽車玻璃單體工廠，

這是中國企業對美國的最大投資專案，

也是近年來美國獲得最大外國投資專案之一，

福耀玻璃美國建立至少24條生產線。

當時很多中國媒體驚呼：別讓曹德旺跑了。

但實際上曹德旺是一個純粹的愛國者，

早在1995年的時候，

曹德旺全家就拿到了美國的綠卡，

但是在2005年的時候，

曹德旺發現福耀玻璃，

已經成了中國汽車玻璃的代詞，

如果曹家移民中國就沒有自己汽車玻璃。

曹德旺拿著綠卡，跑到了美國大使館，

說要把綠卡“還了”，要求三個孩子及老婆，

必須從美國撤回國內，誰不回國，

就取消誰的財產繼承權。

曹德旺說： 移民不是大人物做的，

是小人物做的，大人物真正有抱負，

不能移民。

曹德旺前往美國開設工廠的最初目的，

是為了賺錢。

一心為了賺錢不丟人，

你賺了錢怎麼用，曹德旺曾說：

賺錢是企業家的工作，

回饋社會則是企業家的義務。

曹德旺是中國首善，捐了百把億，

而自己剩餘的財產，也只有百把億。

就算賺了一千億，我們也心服口服。

為了更好的賺錢，

曹德旺詳細的調查了美國的現狀和各項成本。

調查完之後，曹德旺震驚了，

在美國開廠的成本太低了，

在美國，除了人工比中國貴一點，

什麼都比中國便宜。

寫了一篇內參遞給上面，

還主動邀約媒體採訪。

美國的天然氣價格是中國的1/5，

電費是中國的2/5，水費是中國的1/3，

汽油價格只有中國的一半。

如果工廠設在美國，省下20%成本運費。

而華人工費用，加上五險一金成本後，

實際上也只比美國的人工費用低一點，

總的算下來，在美國工廠能多賺百分之十幾。

對傳統制造業來說，百分之十幾的利潤，

已經很變態了。

曹德旺據此認為，中國製造危險了，

成本居然連美國都打不過，

利潤的驅使下，中國製造業會大量外流。

作為一箇中國企業家，他有責任提醒社會。

但是曹德旺萬萬沒想到，

是不能看表面資料的，

福耀的美國工廠落地後，

現實立刻給了他當頭一棒，

讓曹德旺明白中國製造為什麼能夠橫行天下。

他給福耀的美國工廠制定，

2017年盈利2億美元的目標，

沒想到，居然倒虧4000萬美金。

千算萬算，頂級企業家曹德旺，

沒算到他會遭到美國工會的狙擊。 

2016年，福耀的美國工廠裡，

在當地招募工人已訓練和上崗半年多時間，

福耀調集了中國工人進入美國，

和美國工人來了一次生產比賽。

在同時開動的兩條生產線上，

中美工人開始了大競賽，

福耀公司制定的生產定額是800片，

最終中國工人完成了1011片，

而美國工人完成了792片。

讓中方管理人員喜出望外了，

因為美國工人平時的工作效率，

只能生產500多片，

激發了競爭意識才提升到了792片。

美國工人的實際工作效率，

只有中國工人的50%，

中美雙方的工人，生產效率差距巨大。

中國工人做事效率高，想法比較簡單，

一心工作，服從管理；

美國工人做事速度慢，較為懶惰，

時常抱怨工廠對工人權益壓榨，難以管理。

曹德旺派遣了200多名中國員工遠赴美國，

試圖把中國工廠的管理模式帶到美國，

但是立刻引來了巨大的麻煩。

美國工人自由散漫的態度，

很難完成福耀玻璃的指標，

在強制加班、安全問題、薪資待遇上，

福耀美國工廠的處理方式，

都漸漸激起了美國員工的怨氣。

習慣工人自覺加班的中國管理層，

對到點就走，絕不無償加班美國工人，

非常不滿。而美國工人，

對這些中國管理層，也不滿。

用機器換人，這談不上是精打細算，也不是曹老頭太扣，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趨勢。但是有一點我們不得不承認，即使是機器換下了流水線上的工人，但控制機器的，最終還是人，這隻能說明時代發展帶動了用人模式的轉變。

一個公司或者企業，以前的主力軍是具有中、低端學歷和技術的勞動者，而在機器替換大部分工人以後，留下來的，基本都是高階型的技術人員和高學歷者。優勝劣汰的法則，每時每刻都在我們身邊發生，只是我們在多數情況下不在意而已。

人活在世，不一定非要幹什麼行業，只要你喜歡某一個行業，並願意為它長期堅持不懈的努力奮鬥，不管將來社會怎麼變化，你永遠不會成為被時代拋棄的那一批。學識、技術、經驗、手藝，等等，都可以做出成績，主要是看你願不願意！

曹德旺美國工廠換人,可以實現一舉兩得：

第一，福耀玻璃之所以將工廠開到美國，是因為美國是全球巨大的汽車消費市場，而福耀玻璃就是做汽車玻璃的，自然非常依賴於汽車消費。把廠設在美國，可以減少跨國運輸成本，從而更高效率的擴張美國市場。

但是，把工廠設在美國，不光考慮運輸成本，還有其他方面的生產成本，從生產環節來看，美華人工成本要比國內高，同時工人生產效率也低於國內，但製造汽車玻璃需要的原材料美國成本更低，而且美國使用天然氣和工業用電成本也更低，可以有效地彌補人工成本壓力。

從2014年福耀買下了通用汽車遺留在俄亥俄州莫蘭生產線所在地，至今幾年時間，營收大幅增長，並在2018年實現了成功扭虧為盈。如果福耀真的能透過“機器換人”，可以有效的降低工人成本，如果人工成本降下來，那麼美國工廠的效益將會進一步提升。

第二，隨著近些年來科技水平的不斷髮展，人工智慧未來科技創新的最大紅利，而機器換人及工業網際網路，將會重鑄製造業全流程，從生產全產業鏈到成本都會明顯受益於技術的進步，未來機器換人是時代的大趨勢。

福耀玻璃在美國設廠，人力成本高，正好有機器換人的動力，如果透過機器換人，切實的提高生產效率和降低成本費用，未來可以將經驗進行復制，福耀玻璃未來還計劃在歐洲開廠，可以直接複製成熟的模式，並且可以積累經驗，之後在國內的工廠進行推廣。

在機器人換人時代來臨，誰能搶戰先機，並及早的探索出更加科學有效的方式，必然就能進一步鞏固自己在行業中的地位，這也是其他所有制造業公司需要學習的地方。

不過，對於美國工廠機器換人，能否真的實現，也有一個隱憂，在1月初的時候，美國俄亥俄州向福耀玻璃工業集團董事長曹德旺頒發表彰信，以表彰曹德旺對該州發展所作的傑出貢獻。表彰信透露，福耀集團在美投資，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刺激了當地經濟增長，對邁阿密河谷的發展產生了顯著影響。

如果福耀玻璃開啟大規模的機器換人，必然會其為美國創造出來的就業機會重新收回，這恐怕會引起勞工方面的糾紛，而且美國莫瑞恩市政府承諾從第三年開始，每年支付20萬美元補償金給福耀，五年至少補償100萬-180萬美元，僱傭員工越多補償額越高。俄亥俄州政府則承諾，達到僱傭美國當地員工1500人以上，五年內至少補償1300萬-1500萬美元給福耀。

莫瑞恩市政府給予福耀玻璃那麼多補貼，就是為了讓福耀玻璃解決當地的勞動力，那麼這些人被機器換掉之後，莫瑞恩市政府方面的態度會怎麼樣？這一系列的問題，還有待於老曹用自己的智慧去解決。

企業家精打細算，機器人換人並沒有什麼問題呀，我認為這是對企業本身的利好，雖然有點不近人情，但有利於企業長久發展。

曹德旺在美國開工廠的最初目的就是為了減少成本，因為美國俄州為福耀玻璃提供了超級優惠的土地和稅收政策。

但那畢竟是在美國建立的企業，僱傭美國的工人，美華人崇尚自由和快樂工作，難免水土不服。而且工會還沒有成立，如果工會成立之後員工就更難教育了。

我們知道建立工廠最大的成本主要來自有土地成本、裝置成本和人工成本。其中土地成本和裝置成本比較不可控，而人工成本是其中比較可控，因此從人工成本入手是比較對的想法。

當然可能有人會說，這會造成很多人失業，可是企業家並不會考慮這些，而且也不應該考慮這些，企業家應該考慮的是效益和企業的未來。

舊的工作機會丟失，一定會有新的工作機會產生，就像以前沒有抖音、快手，現在卻興興向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