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到哭

——靈遁者

流水潺潺，寒風瑟瑟

天已經暗淡了

我們還要佇立在這裡嗎？

歸南的大雁在鳴叫

它們知道我的心思

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誰也不知道開始是如何開始的

誰也不知道結束是如何結束的

開始了，就開始了

開始了，就會有結束

你還要堅持佇立在這裡嗎？

我站不住了

凝望你的眼睛

摸摸你的臉龐

我不會去回憶過去

儘管我清楚過去

藉著風的力量

我只能最後一次

閉上眼，吻上你的額頭

也吻上你的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

我的淚順著鼻翼

流到你的眼角旁

寒風瑟瑟，流水潺潺

它們清楚我愛你到哭

當你一如既往笑問：“怎麼了，親愛的？”

我破涕為笑，說我笑自己傻，你也笑我傻

當你也開始流淚的時候

我要脫離你的懷抱

隨流水奔去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哭有何用，無用，不哭！

就這樣吧

各自回家，我站不住了。

摘自獨立學者，詩人靈遁者詩歌作品。

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開啟

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柏華是北島之後最重要的現代詩人。他的詩值得一讀。

《在清朝》

@柏華

在清朝

安閒和理想越來越深

牛羊無事，百姓下棋

科舉也大公無私

貨幣兩地不同

有時還用穀物兌換

茶葉、絲、瓷器

在清朝

山水畫臻於完美

紙張氾濫，風箏遍地

燈籠得了要領

一座座廟宇向南

財富似乎過分

在清朝

詩人不事營生、愛面子

飲酒落花，風和日麗

池塘的水很肥

二隻鴨子迎風游泳

風馬牛不相及

在清朝

一個人夢見一個人

夜讀太史公，清晨掃地

而朝廷增設軍機處

每年選拔長指甲的官吏

在清朝

多鬍鬚和無鬍鬚的人

嚴於身教，不苟言談

農村人不願認字

孩子們敬老

母親屈從於兒子

在清朝

用款稅激勵人民

辦水利、辦學校、辦祠堂

編印書籍、整理地方誌

建築弄得古香古色

在清朝

哲學如雨，科學不能適應

有一個人朝三暮四

無端端的著急

憤怒成為他畢生的事業

他於一八四0年死去

《外婆是個騙子》

今天的陝北大地上

雪花飛舞

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沒有一絲風

和外婆走那天一樣安靜

甚至可以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

記憶中

外婆總是唯唯諾諾

對於外公的無理訓斥

總是一臉無辜的樣子

唯獨對於我

總是笑眯眯的

也許我是她的開心果

小時候

最開心的事就是去外婆家

外婆家的鄰居每次見到我

就會大聲的喊叫著

賀家山的土匪又來了

我總是淘氣的向所有人扮鬼臉

外婆總是樂呵呵的對著我笑

一直眷戀外婆家

不只是因為可以無法無天的鬧

更貪戀的是外婆家的美食

我甚至可以閉著眼找到所有美味

每次看到我津津有味的享受美味

外婆總是一句小饞貓

然後知足的對著我笑

那時候

總感覺外婆家特別富裕

有麥子面饅頭

還有麥子麵餅

冬天有黃米饃饃油糕

小時候

幾乎是在外婆的肩膀上長大的

外婆經常胳膊疼

但還是喜歡一直抱著我

總是說抱著我胳膊就不疼了

天真的我竟然信了

每次吃飯總是給我開小灶

我吃白麵

她吃高粱面

我吃粉條

她吃土豆白菜

還告訴我蔬菜更有營養

我又天真的相信了

十來歲的時候

我開始慢慢的懂事了

每到秋天

總是幫外婆去地裡幹活

但每次回家背莊稼的時候

外婆總是在我前面跑

然後急匆匆的跑回來

又故作輕鬆的

把我背上的莊稼接過去

每次都會告訴我

莊稼在背上的時間短了

就不會感覺累了

我依然天真的相信了

16歲的時候

我一個人去廣東打工

外婆在車站送我

強塞我手裡五百塊錢

再次信誓旦旦的告訴我

老太婆身體硬朗的很

你不要掛念

這次我又天真的相信了

四年在外的打拼

在那個下雪的冬天

我回到了久別的故鄉

第一時間跑去探望外婆

還拿了好多她從未見過的美食

當我踏進外婆家院子裡的時候

外婆已經殘忍的嚥氣了

漫長的四年你都已經等了

為什麼不可以再等我幾分鐘呢

為什麼不讓我喂一回飯給您呢

哪怕只有一口

外婆走了

竟然沒有見我最後一面

沒有對我說最後一句話

我趴在雪地上嚎啕大哭

你就是個騙子

一次次的騙我

傻傻的我竟然一次次的相信了

外婆

多年過去了

您在那邊還好嗎

現在您的強兒已經成家了

衣食無憂了

更不會餓肚子了

外婆您知道嗎

我多想讓您再騙一次

多想給您幾天好日子過

多想再次依偎到您那溫暖的懷抱

可您到底在哪裡呢

非常感謝你的提問，我也是最近突然喜歡上現代詩的。給你推薦一本改變我的詩集，順便講講我的經歷。

之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讀詩。

大概是被中學語文課上的一次又一次的詩歌賞析嚇怕了。現在，我依然能夠背誦戴望舒的《雨巷》，詩中意象的含義我也記得清清楚楚。但正是這種“清楚”，讓我與詩之間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對其中的喜怒哀樂習慣性地冷眼旁觀。

這樣的情景總是讓我脊背發涼。所以我更喜歡那些簡單直白，不必絞盡腦汁就能身臨其境的詩，比如林婉瑜的詩。《那些閃電指向你》的封面像一杯糖放多了的粉紅色飲料，並沒有擊中我的少女心。好在它的內容並不甜膩，而是輕快明亮、沁人心脾。

林婉瑜畢業於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是第11屆臺北文學年金得主、“2014臺灣詩選”年度詩獎得主。已出版詩集《剛剛發生的事》《可能的花蜜》《那些閃電指向你》《愛的24則運算》。她的詩大多描寫大自然和日常生活，用獨創性視角記錄其中最真實樸素的美。曾有人稱讚她是可以“隨意呼風喚雨的女子”。

這本詩集給人的感覺像是全憑直覺寫就的。林婉瑜將自己所有的感官變成雷達，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捕捉到一切事物的微妙變化。

比如，有雨滴落在眼前，她能看見了它們的身世，寫道：

有一顆雨前世是晨霧/有一顆雨前世是海水

比如，颱風來臨時，她聽見了一顆暗戀之心的傾訴：

暴雨和停電的颱風這天/在全部都停止運作的荒涼城市中/鬆了一口氣/好像/連非常喜歡你的這件事/也可以暫時休息

無論是自然界的風雨雷電，還是生活中的相遇告別，都與藏著稍縱即逝的與愛情有關的心事。幸運的是，它們遇到了林婉瑜——一個善於透過直覺撿拾故事的女子。

讀林婉瑜的詩，你不會被動地瀏覽文字，幻想場景，因為她會牽著你的手，帶你一同去感受。

她會帶你去逛夜市，走過烤鳥蛋、套圈圈、撈小魚的攤位，在十元雜貨攤子前與初戀重逢，細心觀察對方的變化：

他笑了/一個比較胖的笑/說話的音調由十七歲的中提琴/降為三十歲的大提琴

她還會帶你去到補習街，一邊喝著珍珠奶茶，一邊感受等待心上人的甜蜜與忐忑：

好的詩都有一種魔力，短短几行字就能讓人心甘情願地深陷其中。同時，還不忘重新對自己審視一番。比如，她在《一個多情的好人》中寫道：

沒有我的觀看/今晚的夜色該怎麼辦？沒有我的詩/在路口等待的鷦鷯該怎麼辦？沒有我的愛/他該怎麼辦？快要天亮了鷦鷯飛走了他跑去睡覺了/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多情的好人

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胡思亂想、徹夜難眠，而對方卻渾然不覺。最後只好給自己發一張好人卡，當做是終於認清現實的獎賞。讀著讀著，每一個“我”，竟真的成了我，而每一個“你”和“他”，就是深藏心裡的那個人。

在《那些閃電指向你》中，林婉瑜帶領我們用全新的角度看待自然，思考愛情，讓我們重新去思考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自然的關係。讀詩，也許無法趕走內心的孤獨，但我們卻可以學會如何去享受這份孤獨。詩，既是當下又是遠方，它能將綿延萬里的蠻荒，一點一點改造成花園。

希望你也會喜歡林婉瑜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