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敢看著我說這話？”對於她不負責任的逃避行為，顯然他有些生氣，說話時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別生氣，你身體還沒好全！”她抬起頭，清澈黑亮的眼睛帶著怯怯的小心，其中又掩飾不住擔憂的看著他。

“你都不想管我了，還擔心我幹什麼？假好人樣！”一直以來他都沒辦法免疫她那雙眼睛的注視。

她的眼神純真又美好，會使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如果時間再長點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沒骨氣的臉紅，所以假裝生氣的偏開頭。

“你知道我的情況。而你的情況，就算你一直想隱瞞，昨天我也是知道了。我們倆真的相差太遠，對我而言，你是那麼遙不可及的奢望。你一定體會不到此刻我心裡的不安和躁動。”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小臉說起他們倆天生的差距顯得異常嚴肅認真。

“我的身份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重過我？”聽到她說的那些無聊的有的沒的他就煩躁，不由又暴躁起來。

“叫你別生氣，都說了你身體沒好！我們做普通朋友不好嗎？這樣我們還能像以前輕鬆自在的相處。”她想要他平靜下來，暴躁狀態下他會令她心慌，暗暗隱藏眼底的情愫和不捨。她的語氣盡量輕鬆。

像從前每次制服他的暴躁一樣，伸手拉了拉他外衣的一角，讓他面向自己，然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比太Sunny更璀璨更奪目的笑臉。

“普通朋友嗎，這是你需要的？”看著如此天真無邪單純無害的她，他的心狠狠地抽了抽，星光般的眼目裡鍍上了一層她看不懂的幽深。

“是啊，是啊，你看我們從前多好啊……我”她以為他終於被自己說服，高興得手舞足蹈。正想回顧一下從前種種，可惜話才開始就被他打斷了。

“算了，暫且如你所願吧，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必須得答應我，否則我會天天來纏著你，直到你答應做我女朋友開始。”他想到長遠計劃，也只好放長線釣大魚了。再說只要一想到楚放那小子對她的殷勤，他就恨得牙癢癢。看著被自己打斷一臉呆樣的某人，他不自覺的清了清嗓子。

“那個，就是，在我沒有確立女朋友之前，你必須保持單身。”

“嗯？”她似乎有些沒明白過來，清秀的眉皺了皺，不解的繼續看著他。

“也就是說，只有我談戀愛了，你才能找男朋友，知道嗎？”他大聲宣告完之後，還不忘用手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

像從前逗她發飆那樣，戳完趕緊回手，在她未反應過來之前趕緊跑開。

他也不知道她發飆後有什麼好的，既不會給自己做飯，又不會幫自己洗衣服，更不會幫自己抄寫被老師罰抄的作業。

但他就是發傻似的，喜歡看著她發飆，喜歡她追著自己迎著校園裡的小樹林轉圈，喜歡看她紅撲撲的小臉金魚一樣氣鼓鼓的可愛模樣。

“蔣易生，我累了，回去做飯吃吧！”破天荒的這次她沒有追上來，溫柔的喚住了他。

他回頭，看著已經往回走的單薄身影有些不解，當眼角注意到身後緩緩開上來的別克，眼神不免暗了暗，嘴裡低低的詛咒一聲，再次看向她的眼神寫滿了心疼和憤恨。

“二少爺，老爺明天早上的飛機，夫人說您最好今天晚上搬回家住，否則……”司機老宋帶著威嚴的語氣像極了他的母親，此情此景不免讓人心寒又令人生厭。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非要和她一起回去……”他試圖努力。握緊的雙手，指節漸漸泛白。

“為了報答她對少爺的救命之恩，昨天我已將夫人交代的支票拿給她了，只是她沒接受。說救人是她舉手之勞，換作任何人她都會救的，不圖什麼回報。”

“不過夫人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她也無微不至的照顧少爺三月有餘，我們蔣家可不能隨便欠人人情，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如果譚小姐不要支票，不如讓她考慮一下申請國外留學。”

“夫人的誠意還請少爺轉為告知譚小姐一聲。夫人的心意想必少爺是知道的。那宋叔就跟少爺走一腳，不知少爺是坐上來還是要走回去？”

“宋叔先回吧，請轉告家母。今晚我會回去的，事情也會按她的要求辦妥。至於木安出國一事還是不勞她老人家費心了。”呼吸深了深，努力平復之後蔣易生追向了那個孤獨的背影。

簡陋的兩居室裡，她不聲不響的做著晚飯。弟弟譚金安晚自習還沒回。他就像她的影子跟隨著，不聲不響。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飯後，弟弟有些詫異他們之間的沉默，但心裡想著自己的解題，硬著頭皮忽視姐姐的存在跟蔣易生探討起來，然後又像從前多次那樣，在蔣易生抗議無效半推半就下被他拖進房間。

洗碗後的譚木安萬般無聊，心情複雜的在緊閉的門後第一次聽了牆角，結果除了斷斷續續的吵罵聲，啥也沒聽見。只好回房收拾蔣易生放在自己那裡的書本。她很清楚他今晚要走了。

她有些不捨，心裡還有些許迷茫和無助。三個月前的雨夜，她將遍體鱗傷昏迷不醒的他從街道拐角處拖回家。自己好像也是真麼迷茫和無助的吧，這心情可差極了，她嘆息道。

他註定是天空中最閃亮的星星，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怕是隻能遠觀。再說不能因為自己一點私心，拖著他的翅膀阻礙他翱翔藍天吧，真那樣，自己就是罪大惡極了。

這樣想著，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一邊收拾一邊想著他們在一起的歡聲笑語，臉上漸漸浮現出甜美的笑容。

“我要走了。”他的聲音在門框邊響起，平靜溫和。

“以後無論我在不在，記得多笑笑。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我會看見的！”他繼續說。眼睛第一次認真的與她對視起來。

“書，就留給你做個紀念，當然你不稀罕的話就給金安，讓他一定要收好，以後我會檢查的。”她真的好美。笑容很美，眼睛更美，眼睛裡亮晶晶的淚，帶著迷惑人心的美緩緩滑落使他心顫。

“不用送我，我知道你不習慣。”他不忍見她那紅菱般的嘴唇被自己潔白的牙咬得青紫紅腫，更不忍見她強忍痛苦面對離別擠出的笑容。匆匆拿了簡單的行李奪門而出。

關門聲響起的那一刻三道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同事響起。

他們的相遇相知在這一刻被擱置。

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遇。

她沒有說再見，就離開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甚至因為離開故意更換了號碼，而且偏偏選在他告訴她，他要忙一陣子，不能聯絡她之時。在他終於急切地忙完工作，趕緊聯絡她時，除了落寞的空響，什麼也沒有。他只當她有事，未敢多想，他等啊等，等的他算清了秒，卻怎麼也等不來她站在他面前，微笑著說抱歉。

她在心裡遍遍呢喃，最後還是笑了和他一同去吃飯，玩樂。

他愛她，她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他待她的情意比表現出來的還要濃。可是她不喜歡他啊，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終於，再有個愛慕他的女孩跟他表白之時，被她看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多麼地誤了他。他給她的愛太過沉重，她還不起，只能離開。

‘對不起，但我不能回報！’

“可是……可是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吧……其實我”她把頭轉過去靜靜地盯著窗外，她話沒說完就走了……

他不言不語，直至她的丈夫把他推開抱著她的屍體痛哭。

他什麼都記起來，記得他們小時候玩的一個遊戲，盒子要是到手上誰就能命令另外一個人做一件事情，還要問他敢不敢，而且不能拒絕。

小時候，他問她敢不敢去破壞別人的婚禮，她興奮地接過盒子說敢。他們所做的事情太多了，中學時期，女孩兒拿著盒子問男孩敢不敢親她，男孩勇敢地說敢。男孩兒成年的時候，她拿著盒子問男孩兒問他敢不敢和她逃婚，他說敢。他為她拋下了新娘，為她拋下一切，而她結婚的時候，他拿著盒子出現在她的婚禮上說“你敢不敢逃婚和我在一起？”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拒絕了。她對他說：因為她找到愛的人了，他不想玩這個遊戲了。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他把盒子攥在手裡緊緊捏住。哦，抱歉打擾了。他說完這一句，便走了。她抱著她的新郎大哭，所有人都上來安慰她，因為他們都知道女孩的身體衰老越來越快了。女孩兒不想連累他。

因為他出了車禍，把所有事情都忘了。以至於在她死的那一刻才記起來，他匆匆忙忙跑回家裡，找出那個已經生鏽的盒子。他跑回醫院看到她的丈夫打算把她的屍體火化，他攔下所有人，把盒子抓在手上，因為一隻手抓著她的手。一臉微笑地問：你敢不敢，下輩子和我在一起。可惜他再也不能聽到那個敢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