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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希聿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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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電競小太陽7
寧缺低頭看著雪上那些如梅花般的血點,彷彿看到了十五年前柴房裡地面上的那些血點,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風雪驟散驟攏,漸驟漸急。
寧缺抬起頭來,看著眾人問出三個問題。
“為什麼你們都以為我是將軍的兒子?”
“我為什麼一定要是將軍的兒子?”
“為什麼你們都希望我是將軍的兒子?”
眾人還處於極度的震驚之中,根本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寧缺自嘲一笑,說道:“很遺憾,我真的不是。”
“我的父親不是宣威將軍,不是校尉,不是屬官,甚至也不是文員,他只是將軍府的門房,而且是二門的門房便是連紅包都拿不到多少。”
“我的母親自然不是將軍夫人,她只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婢女,雖然她餵過少爺奶,可以出入後宅,但她依然只是一個婢女。”
“陛下替將軍翻案,我很欣慰,這是真實的感受,因為將軍和將軍夫人都是好人他們死的很冤枉只是我很遺憾於……沒有聽到我父母的名字。”
他看著皇城前的眾人說道:“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的父母本來就是些不起眼的人他們的名字也很不起眼。”
“我父親是個孤兒,得將軍賜姓為林,他叫林前。”
“我母親甚至沒有名字,她是被人從河北郡賣到長安城的,從小到死都被人叫李三娘因為她隱約記得自己在家裡排行第三。”
血水順著寧缺的手掌繼續向雪地上劃落,他臉上的神情很平靜,敘說的也很平靜,不是冷漠,是真正的平靜。
然而這和毫不激動的平靜,卻讓看到寧缺面容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生起然後僵凍了全身。
這股平靜很可怕。
桑桑沒有害怕,只是感受著他此時的感受,悲傷著他此時的悲傷,寒冷著他此時身心的寒冷,下意識裡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一些溫暖。
“我知道,書上都是這樣寫的。
寧缺平靜說著:“被奪走皇位的王子遠走他鄉,然後回國復仇被奸臣陷害的大臣家逃出了一位少爺,多年之後他考中狀牙,得到陛下恩寵,然後重新翻案。”
他望向人們,認真問道:“可為什麼每個復仇故事的主角都必須是王子?難道門房和婢女生的兒子就沒資格復仇?”
面對這個平靜卻擲地有聲的問題,皇城前的人們只能沉默,曾靜想要說些什麼,卻張不開嘴,李青山輕輕嘆息了一聲。
“書上都是這樣寫的,人們都是這樣想的,我知道這不能怪任何人,任何自怨自艾的情緒都很白痴,但我依然很厭慎這種想法。”
“就像十幾年前那樣。”
寧缺看著夏侯說道:“那一天,我帶著少爺去街上玩,就像我經常做的那樣,因為他把我當成很好的朋友……說的有些多了,反正就是管家想要替將軍留血脈,順帶著也把我帶進了街對面的通議大夫府。”
聽到這句話,曾靜大學士的神情微僵,想起當日還是小妾的夫人誕下一女,街對面血流成河的情形。
寧缺繼續說道:“你帶著兵馬殺進將軍府時,我正和少爺還有管家躲在通議大夫府的柴房裡。”
夏侯面色沉鬱說道:“我的下屬最終還是追到了柴房,並且看到了兩具死屍,我當時確認林光遠的公子已經死去,所以我一直很疑惑於你的身份,現在不再疑惑……現在只是好奇你當時是怎麼做的。”
寧缺看著周遭的風雪,似乎在回憶什麼,微笑說道:“昊天之下本來就沒有什麼新鮮事,還不就是那些老套的故事。”
“將軍的兒子要活著,門房的兒子就必須死去,都是四歲多的小男孩兒,砍的血肉模糊,換了衣服,誰能看出誰是誰?”
“管家以為不需要警慎一個小四歲的小男孩,所以他當時怔怔地看著我,眼睛裡流露出抱歉,同情,悲傷的情緒,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要做些什麼。”
他攤開雙手,微笑說道:“書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然後他臉笑容漸漸斂去,看著夏侯,看著曾靜,看著李青山,看著他所能看到的所有人,面無表情問道:“但憑什麼?”
“憑什麼書上怎樣寫,我就要怎樣地?”
“憑什麼將軍的兒子要活著,門房的兒子就要去死?”
“憑什麼我要去死?”
風雪友宮門,眾人俱沉默。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一片安靜,只有寧缺的聲音還在大雪裡飄著,並且飄的越來越高,越來越冷。
“我只是一個門房的兒子。”
“但我要活下去。”
寧缺的聲音平靜而堅定,述說著自己當年的想法,就如同在講述太陽必將每天升起,流水必往下流這些萬世不變的真理。
他繼續說道:“所以在管家試圖騙我脫下衣服、自己去拿那把柴刀的時候,我搶先把柴刀拿到了手裡,然後捅進了他的肚子。”
“捅了不只一刀。”
寧缺回憶著當年的事情,皺眉說道:“好像是五刀。”
“因為力氣不夠大,捅的不夠深,一時捅不死他,所以要多捅幾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管家沒有叫,他只是驚恐地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魔鬼,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他是被嚇到說不出話,還是不想出聲驚動了柴房外的人。
他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少爺...也就是將軍的公子,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著一向最疼愛的管家躺在血泊裡,他像發瘋了似的向我衝了過來,想要打我,想要咬我。”
他搖頭說道:“我當時也很慌亂,拿著柴刀亂舞,不知怎地便劃破了他的脖子,然後他捂著脖子向後倒退,便倒在了柴堆上。”
“少爺脖子裡的血,從他的指縫裡噴出來,我想替他捂住,卻怎麼捂都捂不住,直到最後他流的血在我的手指凝成了漿子……”
寧缺抬起頭來,看看雪中的眾人,沉默了很長時間,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誤殺。”
“也許我當時就是想殺了他。”
他看著夏侯微笑說道:“因為只有他死了,像你和親王殿下這樣的人,才不會再理會我這個門房的兒子。”
世界籠罩在風雪中,籠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中。
雪花飄至寧缺的臉上,觸著那抹微笑,似被凍的更加寒冷。
那是一抹看似溫和,實際上寒冷到了極點的笑容。
人們看著寧缺臉上的笑容,震撼的難以言語,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們彷彿看到了十幾年前,通議大夫府柴房裡的畫面。
一個四歲的小男孩,雙手握著生鏽的柴刀,站在那兩具屍首前,小臉上滿是絕望和恐懼,身體不停顫拖,隨時可能癱倒在地。
但小男孩始終沒有倒下。
現在,當年的小男孩正站在風雪中,站在巍峨的皇宮前,站在人們面前,講述著那個久遠的故事。
書上的故事往往都是那樣寫的。
他講的這個故事,不在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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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說的是,現在爛大街的玄幻小說是怎樣的?
無外乎:天生廢柴,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修行機會,在進入一個學院後被高年級生招惹,開始大殺特殺引起女神注意,最後代表學院參加更大比賽/探險/聚會。
得到賞識後又是一頓大殺特殺,此時女神開始傾心,夥伴開始聚集,再又一次的機緣巧合下得到神兵/得到大組織賞識,而後自己開宗立派不停升級。
最後升至滿級發現驚天大陰謀對戰幕後boss成為世界第一迎娶女神走上人生巔峰!!!
但《將夜》並非如此。
從等級來看:主人公寧缺真實實力自始至終沒有突破五境,一直處於知命巔峰(桑桑灌注神力讓其天啟和長安城唐人的力量讓其擊敗觀主都是外力,不能算是真實實力)。
也就是說寧缺就沒有滿級過,每一場戰鬥都很吃力
從人物來看:寧缺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冷血的人,為了兩千兩白銀可以和朝小樹一起製造出春風亭血案,並且在後面的章節裡大肆屠殺俘虜,以至於要使用者部的專人來計算人頭數,卻連眉頭都不顫抖一下。
更不用說他在白塔寺揹著桑桑即使面對千萬平民也毫不猶豫殺出一條血路的樣子。這與其他小說中主人公的善良真誠充滿正義一路走的都是康莊大道截然相反。
從歷練過程來看:寧缺的確做到了越境斬敵,或者說復仇,比如親手殺了夏侯。但卻是基於足足準備了十五年的情況下,並且埋伏了許多圈套,以及最後致命一擊用桑桑大方光明打得夏侯措手不及。
其他小說是怎樣的?主人公自創招式一出,神一般的存在都是秒殺秒殺再秒殺,自創=無敵。
並且寧缺在其他時候都是借刀殺人,用智商碾壓對方。
其他小說都是什麼“他的體內湧現出了無窮戰力!”然後咔嚓一刀,敵人就死了……
講的都是什麼狗屁啊摔!
從另一半來看:桑桑美嗎?並不美,山主莫山山一直對寧缺懷有情愫喜歡他,葉紅魚到了最後也喜歡上了寧缺,可主人公不為所動。
用葉紅魚的話來說就是:“這就是你恨不得全世界滅亡也要娶的女人?”
葉紅魚、莫山山,甚至連天貓女都有可能喜歡寧缺,寧缺最後做了什麼?娶了桑桑。
相比其他小說動不動就開後宮妻妾成群寧缺只有一個老婆。
重複一遍,只!有!一!個!老!婆!
有了這些,《將夜》又何以不是神作呢?
最後貼上全書我最喜歡的一段吧,沒有之一:
他不想戰了,因為戰遍人間,依然孤單。
峰間,所有人都跪著,那些跟隨他苦苦戰鬥了多年的人們,在佛祖現出真身的那瞬間便跪了,他一個人站著,真的很孤單。
他也不想量了,因為人心真的很難量清楚。
他眉間生出層淺淺的霜——那霜來自心底,有些冷。
佛唱聲裡,他就這樣低著頭站著。
所有奴隸都低著頭,恐懼地以額觸地,不敢直視佛光,更不敢去看佛祖的真顏,自然看不到他有些蕭索的身影。
就像是一群螞蟻,一群沐浴在佛光裡,不敢動彈的螞蟻。
但是。
然而。
千萬年來,相信螞蟻群裡總有那麼特立獨行的幾隻出於某種玄妙的原因決定暫時把目光脫離腐葉爛殼向湛藍青天看上那麼一眼。
然後,它們的世界便不一樣了。
因為看見,所以恐懼?
不。
只有看見,才不會恐懼。
一名年輕的奴隸,用顫抖的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難以抑止住心頭強烈的好奇和關心,恐懼不安地抬起頭來,向山道前方望去。
他看到了佛光,看到了佛光裡孤單落寞的君陌,他也看到了佛的容顏。
原來,佛長那個樣子。
原來,佛就是那個樣子。
看著佛光裡的君陌,他忽然覺得很慚愧,覺得很丟臉。
他用顫抖的手摸到劍柄重新握住,然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站了起來。
他望向四周的同伴,想要說些什麼,想要號召他們像自己那樣勇敢地站起來,卻發現沒有人望著自己,雄渾莊嚴的佛唱聲裡,他的聲音太小。
他覺得有些孤單,於是明白了君陌的孤單,以及驕傲。
他想對君陌說些什麼,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望向萬丈佛光,看著那座佛,看著那些佛的弟子們,想要和他們辯論一番,卻發現自己連他們唱的佛經都聽不懂。
他越來越煩躁,撓著頭,有些著急。
越著急,越覺得那些佛唱很煩人,直至煩心。
他的胸膛不停起伏,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最終,所有的情緒彙集到一起,變成三個字,從他的雙唇迸了出來。
他望著萬丈佛光裡的佛,大聲喊道:“閉嘴啊!”
就在這一瞬間,佛唱彷彿停了片刻。
有很多人聽到了這三個字。
君陌低著頭,眉眼間的疲憊不知為何淡了些,唇角微微牽起。
七念想起自己多年前在荒原上,和葉蘇的那段對話。
“首座講經時,我曾見過無數飛螞蟻浴光而起。”
“會飛的螞蟻最終還是會掉下來,它們永遠觸不到天空。”
“螞蟻會飛也會掉,但它們更擅長攀爬,擅長為同伴做基礎,不懼犧牲,一個個螞蟻壘起來,只要數量足夠多,那麼肯定能堆成一個足以觸到天穹的螞蟻堆。”
七念悚然而驚,渾身寒冷。
葉蘇最後開始相信螞蟻,開始帶著那些螞蟻向天空飛去。
他卻早忘了當年說過的話,相信過的道理。
他望向那名站在佛光裡的奴隸,忽然絕望。
這只是第一隻螞蟻,還會有更多的螞蟻站起來。
是的,跪在佛光裡的奴隸們,互相看著,眼光雖然惘然,卻有更多的人站了起來,有的人喊著閉嘴,更多的人沉默。
但他們站起來了。
越來越多的奴隸,在萬丈佛光裡緩緩站起,像黑色的潮水。
越來越響亮的喊聲,在天地間迴盪。
閉嘴!
閉嘴!
君陌低著頭,聽著,唇角越來越高,最後變成笑容。
起始是微笑,然後是展顏的笑,最後是開懷放聲大笑,他笑的快意無比!
哈哈哈哈!
終於還是站起來了,那些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你聽到沒有?”
他看著七念,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喝道:“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