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美國醫生的酗酒和抑鬱症發生率都比很多其它行業高,不忍看到病人受折磨,恐怕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我的一個醫生朋友證實說:“我每次替病人做人工呼吸時,每做一下,我就暗暗禱告,上帝啊!請您饒恕我!因為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肯•穆尤睿坦陳,到他發表《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一文為止,他已經有10年時間不再參與住院病人的臨終醫護了。
一口氣讀完《醫生選擇如何離開人間?- 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但那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方式!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以後,結合我父母的臨終經歷。我馬上打電話給正在南京老岳母病床前守候的太太:“不要再搶救了,讓老人家安靜地離開吧!”
驚人的秘密:醫生選擇如何離開人間?和我們不一樣!(深度好文)
2017-03-17 大參考


我的老岳母今年5月初去世,享年93歲。當時她已經從養老院轉進了南京的中大醫院,情況很不穩定。醫生問病危時要不要搶救,如果不搶救,需要家屬簽字。我太太他們兄妹三人各抒己見,一時難以決定,於是先行從美國舊金山家中趕回南京的太太打電話回來,徵求我的意見。
我想起了1998年和2007年我母親和父親分別在去世前被搶救的情景,實在是痛苦萬狀,慘不忍睹。其實我想說:“千萬別搶救,讓老人少一點痛苦!” 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擔心如果我這個做女婿的去反對搶救,太太和大舅哥、小姨子由此誤會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就持有雙重標準,不妥。但實實在在我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臨終前用痛苦和金錢換來的教訓,不願在岳母身上重演,於是我想到了肯尼斯•庫珀博士。
當我在電話裡講述了我正面臨的困惑,並詢問庫珀博士意見的時候,他問我有沒有讀過一篇叫做《醫生選擇如何離開人間?- 和們普通人不一樣,但那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方式!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
我愕然了。醫生以救死扶傷為天職,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不能和我們普通人分享的驚人秘密嗎?
庫珀博士在電話中聽出了我的愕然,他說:“年輕人(他總是稱我為“年輕人”),你先把這篇文章找來讀一讀,讀完以後你來寫今天的庫珀處方,當然在傳送給我的中國讀者們閱讀之前,我要先把把關。”
這讓我既好奇,又有點誠惶誠恐,立即搜尋一些英文網站找到了這篇文章。
肯尼斯•庫珀博士所說的《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發表在2011年的11月23日,作者是一名醫生,叫肯•穆尤睿(Ken Murray),這篇文章發表以後,曾經在美國社會和醫學界引起了轟動和辯論。
文章很簡單,Ken回憶說,就在幾年前,一位名叫查理的非常有名望的骨科醫生髮現自己的胃上長了一個腫塊,於是他做了一個小手術,沒想到診斷結果出來,竟然是癌症殺手——胰腺癌!
給查理做手術的醫生是個高手,此公不但醫術精湛,而且還發明過一種特別的治療方法,可以把胰腺癌患者的5年記憶體活率,從5%增加到15%,即:提高3倍!當然,其生活品質會在醫療過程中大受傷害,用咱們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遭罪是免不了的。
然而,查理卻拒絕了這位名醫的治療方案。第二天回到家,他關掉了自己原本做得很成功的診所,從此再也沒有去過醫院。查理把時間全用在了和家人一起享受人生的最後時光上,儘可能地找到最愜意的感覺和狀態。他完全沒有做化療和放療,也沒有再做任何手術。
幾個月以後,查理在自己的家裡病逝,親人們都陪伴在他的身旁。美國著名的醫療保險制度Medicare 幾乎沒在他身上花錢。當然,查理不是為了給已經千瘡百孔的Medicare 省錢,他是為了自己在人生最後的珍貴時光裡,儘量享受生活,少遭罪。換句話說,在生命的數量和質量之間,查理選擇了質量。
在我看來,雖然美華人不像我們華人那樣忌諱談“死”這個話題,不過究竟如何死亡?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從容談論的事情。毫無疑問,醫生也是人,也會面臨死亡和病痛的折磨,但似乎從來沒有人研究過,這個群體會在死亡的方式上有什麼與眾不同?
查理的選擇揭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雖然為盡天職,醫生們不遺餘力地挽救病人的生命,可是當醫生自己身患絕症時,他們選擇的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為自己使用最昂貴的藥和最先進的治療手段。恰恰相反,他們作為一個特定的群體,卻選擇了最少的治療!原因正是因為醫生們的專業訓練,讓他們深深明白藥物和手術的侷限性,以及它們給患者帶來的生活品質的摧殘和巨大的痛苦。他們在人生的最後關頭,集體選擇了生活品質!
真是太震撼了!
請不要誤會,醫生當然不想死!人生一世,草木一春,醫生當然和我們一樣,希望長命百歲,盡享生活的美好與融融親情。但他們又是最知道現代醫藥和醫療技術侷限和結果的人。在兩害取其輕的原則下,他們非常明智地選擇了較少痛苦和與家人平靜地分享最後時光的離開方式。透過多年的臨床經驗和“見多識廣”,他們知道臨終病人最恐懼的莫過於在巨大的痛苦中孤獨地離開人間!
有不少久經訓練的美國醫生,曾經和家人認真討論過當死亡無可避免時,病危前自己的選擇。他們反覆叮囑,當“最終的判決”來臨,當自己在人間的最後彌留之際,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闖到家裡來(他們選擇不住醫院),尤其是在給自己做搶救時的人工呼吸(即:CPR, Cardio Pulmonary Resuscitation) 時,把自己的肋骨給壓斷(CPR常常導致肋骨斷裂)!
為什麼?
因為這些“醫療天使”們耳濡目染過太多的醫學“無用功”(futile care)了,但當一個人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身體極度衰竭,行將“油盡燈熄”之時,他(她)實際上已經喪失了判斷力和決定權,而醫生的盡“天職”和親人們的盡“孝道”,卻把更多的痛苦帶給了彌留者,無情地剝奪了他們留戀人間的最後權利。
然而頗具戲劇性的是,我們常常選擇了痛苦而昂貴的搶救,徒勞地試圖延續親人將逝的生命,而掌握了最豐富醫學知識和技術手段的美國醫生們,卻為自己選擇了最好的臨終方式:呆在家裡,用最少的藥物和治療來改善生活品質,而不是延長生命!
再來看看我們那可憐的躺在病床上或昏迷不醒,或極度衰竭的親人,被東開一刀,西開一刀,身上插滿管子,被各式儀器所“綁架”,大把大把吃藥,成瓶成瓶輸液。更別說一擲千金的花費了,鈔票像打水漂一樣嘩啦啦流出去。
“請答應我,當我處在這樣的狀況時,請一定把我殺了!”肯•穆尤睿回憶說:“我真的不記得有多少次我的同事們很認真地對我這樣囑咐過!恐怕我們審訊最冷血的恐怖分子時也做不到像我們對待病人那樣造成的折磨和痛苦!所有的錢,買來的全是痛苦!”。有的醫生甚至紋身“No Code”,來提醒同行們永遠不要對自己實施人工呼吸。
但遺憾的是醫生所接受的職業訓練和教育,卻恰恰讓他們“己所不欲,偏施於人”。私下裡,他們互相說:“天啦!一個人怎麼能讓自己的親人受這樣的罪啊!”
眾所周知,美國醫生的酗酒和抑鬱症發生率都比很多其它行業高,不忍看到病人受折磨,恐怕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我的一個醫生朋友證實說:“我每次替病人做人工呼吸時,每做一下,我就暗暗禱告,上帝啊!請您饒恕我!因為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肯•穆尤睿坦陳,到他發表《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一文為止,他已經有10年時間不再參與住院病人的臨終醫護了。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我們忌諱在健康的時候討論死亡,尤其是當長輩或老人進入晚年的時候。但一旦遭遇病危,到了需要搶救才有可能挽回生命的時候,在奈何橋頭徘徊的人們,只好聽任親屬和醫生擺佈了。手忙腳亂之際,大家往往無暇顧及病人本人的意願,在無力迴天的情況下,他(她)的靈魂與肉體究竟願不願意再如此折騰下去?願不願意再遭一回罪呢?
傳說中的奈何橋
我在讀肯•穆尤睿的這篇文章時,我父親臨終前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我父親得的也是胰腺癌,和美國的查理醫生不同的是,父親遭受了查理躲開的所有折磨,包括兩次手術,化療,放療,吃藥,在醫院裡住了半年多。雖然中美醫療制度有很大的差異,但在這個問題上居然驚人的相似!這讓我又想起了三年前去世的岳父,他老人家臨終前的唯一願望就是:“我要回家!” 可當時做兒女的,卻想盡一切努力在所不惜地要治好老人的病(腎衰竭)!
其實醫生和家屬的“盡一切努力”,可能含義完全不一樣。於是乎,噩夢開始,痛苦加劇,週而復始。無論人民幣還是美元,就好像流入了下水道一樣,頭也不回嘩嘩而去。肯•穆尤睿醫生說,他以前曾經為臨終病人做過幾百例人工呼吸搶救,只有一例被救回,那還是一位患高壓性氣胸但沒有心臟病的人。
毋庸置疑,醫生是無辜的,他們要盡職,他們面對哭哭啼啼的親屬們被迫努力搶救,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努力下去的結果會是什麼。如果遇到財迷心竅的醫生,那就更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捱了!還有些醫生因為擔心被家屬投訴,甚至惹上官司和麻煩,乾脆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而壓垮肯•穆尤睿醫生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當他按照一位病人的遺囑在最後時刻幫他拔掉所有的搶救管道時,肯居然被一位護士舉報犯了殺人罪。所幸逝者生前的遺囑幫了大忙,不然肯•穆尤睿坐牢是完全可能的。肯•穆尤睿為他的臨終病人減少了痛苦,也為美國的醫療保險免除了至少50萬美元的浪費,可他卻因此差一點鋃鐺入獄。這是制度的荒唐!
我的觀點是,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建議大家,尤其是老年人在健康的時候,就要與家人就這些問題詳談,交待清楚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我們既不能諱疾而忌醫,同時也不要諱死而忌談。
據我所知,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美華人開始反思:我該選擇怎樣的死亡方式?
一口氣讀完《醫生選擇如何離開人間?- 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但那才是我們應該選擇的方式!How Doctors Die?- It’s Not like the Rest of Us, But It Should Be!》以後,結合我父母的臨終經歷。我馬上打電話給正在南京老岳母病床前守候的太太:“不要再搶救了,讓老人家安靜地離開吧!”
這個建議沒有受阻,他們兄妹最後也達成了放棄搶救老母親的一致意見。
雖然我那享年93歲高齡的岳母大人沒有如願地在自己家中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刻,但她少遭了一茬罪。肯•穆尤睿醫生的這篇文章讓我受到了震撼和教育,不管別人怎麼想,如何做,我先把自己對待死亡的態度寫下來。將來若是神智清楚時,算作自己的座右銘;如果神智不清楚的話,就算作遺囑好了。
想到這兒,我認真地寫下了以下“處方”,並逐條在電話裡念給肯尼斯•庫珀博士聽。聽完以後,庫珀博士很認真地說:“好,Wilson,一字不改,這就是今天的庫珀處方!”
2. 如果遇上絕症,生活品質遠遠高於延長生命。我更願意用有限的日子,多陪陪自己的親人,多回憶回憶往事。把想做,但一直沒有來得及做的事儘量做一些。
3. 遇到天災人禍,突然喪失了意志力,而醫生已經回天乏術的時候,不要再進行無謂的搶救。不是為了省錢,實在是為了少遭罪,也減少對親人們的折磨。
4. 沒有生病的時候,珍惜健康,珍惜親情,多陪陪父母,多陪陪妻子或丈夫,多和孩子聚一聚。工作做不完,錢也賺不完。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一個人在臨終前後悔說在辦公室裡呆的時間太短,恰恰相反,他們都後悔沒有多陪陪自己的骨肉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