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斜躺在塌上，一身藍衣簡單又不失優雅，三千青絲僅由一根木簪彆著，他一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微微搖擺，雌雄莫辯的面龐上神情好不放鬆:

“宇？什麼風把你給吹來我這地方了？”

“隱，你別太過分了，曜根本就沒有得罪你，你又何必在那場祭祀上毀她清譽，還拖累了自己。”

璃那一隻微微搖擺的是覆蓋到唇上，嘴角的弧度放大:

“哦～你是說那個天驕呀，我知道啊，她當然沒得罪我，但是，真不好意思呢，我想把她拉下來試試世間的罪惡啊……那是一副怎樣的景象啊～光是想想就覺得很刺激啊。”

“隱，你……你怎麼能這樣想？怎麼能為了一己私慾而毀了他人的一生！”宇不可置信，當年那樣美好的人如今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你們這些正道不是早早地把我們這些個隱徒給當成邪門歪道了，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能做些邪門歪道該做的事了？”

“……”宇無話可說了，臉色透著幾絲羞愧，煞是好看。

“好了，宇，你也不要為你那個相好的說話了，你該回去了，不然那個老木頭又要來找我麻煩了。”

“我娘才不是木頭！”宇氣呼呼的反駁，又帶著一絲憧憬道:“她是樹神最優秀的孩子，是精靈王，才不是你口中的那個老木頭呢！”

“是是是，你娘最漂亮了，最厲害了。”

璃笑眯眯道，順帶摸了摸宇的頭。

宇撇了撇嘴，望著璃，

猶記當年，這個人是怎樣的一臉嚴肅的把他護在身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獨自一人承受著他背叛母族帶來的可怕後果。

“好了，你真的該走了，最近也不要來我這兒了，被人看到，又是一番風雨了。雖然我不怕那些人，但是我怕麻煩。”

“嗯……”宇一個轉身，人就消失不見了。

璃的神色立馬變得凝重，抬手佈下一個隔音結界。

“璃，我看的出來，你很重視那個孩子，就像那個人一樣。你是把他當成了弟弟吧？這樣的話，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反過來恨你嗎？”一個人影浮現在璃的身旁，輕輕把璃擁入懷中，在她耳邊道。

“呵……若真有那麼一天，他知道真相了，也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了。”璃往後靠了靠，感受到身後的溫度，無所謂的笑了笑。

“……那你考慮過我嗎？你若死了，我只會去陪你”璟抱緊了懷中人，聲音沙啞道。

“哎……你總說我偏執，其實你也一樣，不過就是我們偏執的人不一樣罷了。”

“璃……可不可以答應我？這件事無論結果怎樣，你都不要死，好不好？”璟把頭埋在璃的頸窩，悶聲道。

“……我儘量吧。”璃心頭微顫，低聲道。

璟沉默了，把璃抱的更緊了，彷彿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以他的身份地位，他從未求過任何人，可是即使這樣，也不過換來了這樣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而已。

他不怪她，因為他是少數知道她那段時間的人了。

……

高高聳立的閣樓內，一名美麗的少女聽著手下人的彙報，深深的皺起眉毛來。

隱天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就這麼殺了天機老人，也不怕天下大亂嗎？

突然間，耳邊傳來腳步聲，曜揉了揉眉心，調整心態，等宇進來了，曜揚起一抹燦爛的笑:

“怎麼樣？隱說什麼了？隱天為什麼要殺人啊？”

“不知道，隱根本什麼也沒說。”宇心頭一跳，低聲道，他沒有說的是，他知道那場祭祀是誰破壞的了，他還特地去詢問了，雖然隱那樣說了，但天生敏感的他，卻得到了一個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想。

那個猜想的結果太過可怕，可怕得他不願相信。

但往往最不令人相信的卻是最殘酷的真實。

……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個絕美的藍裙少女抱著另一個與她長得一摸一樣的粉裙少女，藍裙少女身上一片血跡，神色絕望，晶瑩剔透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粉裙少女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沾染上了血跡，脆弱的好像就要在下一秒消散。

“嗚……你好傻，為什麼要擋我？我是自殺的，璟和宇也不會恨你，那些個虛偽的人類也不會說你，反倒是稱讚你滅了我這個魔頭。”璃摸著曜的臉，小聲呢喃著。

“不……，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在償還……我……欠你……的債已……”一句話說道斷斷續續的，昔日意氣風發的人如今也快沒了生氣。

“璃……老實說…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有……沒有……恨我？恨……葉家？”

“沒有，我從未恨過你……恨，好難……”璃確實沒恨過曜，她恨的，從來都只是這個世界而已。

再說，做出了那樣的事後，她有什麼資格去恨曜呢？

曜笑了笑，這個笑容就像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賤如泥。

感受到懷裡的人徹底沒了氣息，璃仿若窒息般的痛苦，就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內變得灰白，遠處，兩個人影浮現……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對錯……

從來都沒有一個叫曜的人……

從來都沒有了……

毀滅嗎……

好……

“恨你，好難，莫寧，我累了，放過我吧。”女子的眼中落下淚，帶著一絲血紅 落到那紅色嫁衣上。他拭去她眼角的淚，撫摸著她完好無損的半邊臉，輕輕的拿起面具，遮去女子那半邊宛若修羅的殘缺面容“乖”他輕喃“瑩鴛，你只能是我的。”女子無奈的閉上眼，男子見罷，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別讓他看見，好嗎，莫寧，我求你了。”他有些惱怒“你還想著他，墨瑩鴛，別忘了，你已是有夫之婦。”她沉默了，良久，他開口道“忘了他吧，我可以比他更愛你。”女子聞言，輕輕抬起頭“你的愛，我承受不起。”她緩緩站起“莫寧，你變了，你說的愛我，不過是利用，我的家人，我的容顏，我愛的人，都毀在你手裡，莫寧，這就是你的愛嗎，讓我痛不欲生，放過我吧，我真的累了，累了。”蒼白的小臉映著紅色嫁衣，竟是如此憔悴。

莫寧靜靜的看著她，以前她還是墨家大小姐時，也是這般紅衣，那個時候的她，是多快樂啊，那種孩子般的笑，已經好久沒有在她臉上浮現，輕輕一笑，由著她吧，就像以前那樣“瑩鴛，你去找他吧。”心，真的好痛，不過，看著她開心，不就好了嗎。“你願意放我走？”“快走吧，別讓我後悔。”她的笑刺痛了他的心。不過，她笑了。

“莫寧，你決定了。”嘶啞的聲音透露出一絲顧慮“我決定了。”那老人也不在說什麼，口中喃喃自語“情深之人，可憐……我會用你的皮，修好她的容顏，唉，若談著世間，還是無情最逍遙。”他聽聞，只是淡淡道“願墨家再幫我一次，別讓瑩鴛知道真相。”老人眼中露出驚訝之色“你要替那個人承擔一切！”“可是，瑩鴛愛他。”……

若干年以後，奈何橋上，一名女子走過，她輕語“莫寧，對不起，別恨我，我沒想到，我沒想到……”男子從身後輕輕抱著她“恨你，好難。”淚落下，她望著他殘缺的臉“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