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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taste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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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文物鑑定專家邢捷
齊白石在三十九歲之前未出過遠門,就是離開杏子塢也只是在湘潭範圍內活動,短則數日,長則十天半個月。但是齊白石在三十九歲時不僅開始遠遊,而且是年年外出。1902年10月,三十九歲的齊白石先到西安,後至北京,經天津,到上海、漢口,於1903年返回湖南老家。這就是齊白石自己所說的“一出一歸”。1904年春,四十一歲的齊白石遊南昌、九江,登廬山,觀滕王閣,逛百花洲,於該年中秋時節返回湖南老家。此為“二出二歸”。1906年7月,四十三歲的齊白石遊桂林,後經梧州到廣州,抵欽州,於該年秋季返回湖南老家。此為“三出三歸”。1907年春節後,四十四歲的齊白石動身到梧州,經海路至廣州,遊肇慶、端溪、東興,併到了越南芒街,於該年冬季返回湖南老家。此為“四出四歸”。1908年2月,四十五歲的齊白石至廣州,於該年秋季返回湖南老家。旋赴欽州,後經廣州、香港、上海、蘇州到南京,於1909年9月返回湖南老家。此為“五出五歸”。自1902年至1909年,也就是齊白石自三十九歲至四十六歲間,足跡半個中國。
《蝦》(五十七歲)
齊白石的五趟遠門,應該說收穫頗豐,對他日後的書法、繪畫、篆刻、詩文等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正是因為遠遊,齊白石在書法方面,將寫何紹基改為寫金冬心。正是因為遠遊,齊白石將臨摹八大山人做為重點。對八大山人繪畫精髓的理解,無出其右。能將最複雜的事物用最簡練的筆墨表現出來。正是因為遠遊,齊白石在北京遇到李筠庵,曾跟李筠庵臨習《爨龍顏碑》等。對齊白石篆刻影響最大的要數《天發神讖碑》和《祀三公山碑》。齊白石遠遊瞭如此多的地方,但他認為還是北京的文化氛圍最好,這也正是他為何要當“北漂”的重要原因。
《螃蟹盆菊》(四十多歲或五十歲左右)
齊白石自己講,他40歲以前沒出過遠門,他僅有的出過的幾趟“遠門”,就是在自己生活的湘潭縣附近轉悠了一些小地方,而且時間都不長,賣了畫拿到一點錢就回家了。從這時候看,齊白石是個十足的鄉下佬,沒見過什麼世面的。
1902年,齊白石有了第一次遠足的外出,去的是西安,那年齊白石40歲,已是三個娃的爸。此趟外出,有點像現在的農民進城務工,出遠門掙到的錢總比在鄉下得的多,只不過齊白石掙的是筆墨的潤資。
這一出去就收不住了,至1909年,就相繼出了五趟遠門,這就是齊白石自傳裡講的“五出五歸”和《齊白石年譜》裡講的遊“六大處”的佳山水。
齊白石老照片
“五出五歸”
第一次外出遠門,工作是給湖南桂陽人夏午怡做家教,時間是1902年10月,至第二年3月,夏午怡去北京赴官,齊白石隨夏一道轉去北京,到5月返家。
1904年春天,齊白石再離家遠遊,去的是江西南昌,與朋友交遊習畫,玩到秋天,再回家。
1905年7月,得長沙人汪頌年相邀,遊廣西桂林,也頗得禮遇,賣畫刻印,泛舟灕水,至次年2月,去廣州,轉赴欽州,與同是湘潭人的郭葆生交遊唱合,在郭府做家教,甚至捉刀代筆,幫郭葆生造些應酬畫,得了不少潤資,於秋天回湘。
齊白石老照片 捉刀代筆
1907年,過了年,齊白石與郭葆生續約,再赴欽州。這一趟就近遊玩了廣東肇慶,還從東興去了越南芒街,玩得興高,不知不覺又玩到了深冬,遂啟程回家。
1908年,在家跟老婆孩子過了年,2月又應朋友邀約,去了廣州。這一回本想再轉至欽州,但廣州畫市甚豐,求他畫的人多,故一直在廣州住到了次年開春,過了年才動身去欽州,至夏天離開,去上海,順帶遊了蘇州、南京,至9月回家,這一年齊白石47歲。
這“五出五歸”,是齊白石唯一一個階段的遠足行腳看世界的漂游經歷,這是他一生中堅實的家底,應該說他就是靠了這個家底,也拿著這個家底闖進北京,定居北京的。
齊白石 《寄園日記》手稿
不過當初他第一次受邀去西安時,因第一次出遠門,不免有點猶豫,郭葆生便速寄信函相催,極力呈理,告訴他治藝作文,“須在遊歷中求進境”,而過去那些在鄉下時的臨習古人或畫譜畫冊,“已落下乘”,只有“得江山之助”方是上乘大道,切勿“株守家園,故步自封”。“尚望早日命駕,毋勞躊躇。”這位同鄉友人的語氣非常急促與懇切。
齊白石這一生中遇到過很多貴人,如大家一致公認的陳師曾、徐悲鴻,其實還應該算上一個郭葆生。郭雖是軍方人物,高官厚祿,但非常雅好書畫,自己也能畫能寫,尤其欣賞齊白石,對齊白石而言,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貴人!
在遊歷中求進境
當然,這“五出五歸”,齊白石確是大大的見了世面,也掙回不少養家餬口的銀子。他第三齣從欽州回來,就在離家不遠的餘霞峰下一個叫茹家衝的地方,買了一處舊房子,外加20畝水田,修繕一新,還特意從上海買了一種叫碧紗廚的紗質紋帳,這在當時鄉下還普遍用布質做紋帳的年代,確是新潮了。齊白石退掉了原先租用的老宅,把一家老小遷至新居。
這處翻新的房子,齊白石取了名,叫“寄萍堂”,堂內另闢一個書房,叫“八硯樓”,以他前三次遠遊外地帶回的八塊硯石取的名。
齊白石 白石老屋圖
這“五出五歸”,除掙回些銀子外,更主要的還是讓齊白石真正師法了自然,頓然明白了很多在《介子園畫譜》裡不明白的道理。之後就定居北京,再也沒有外出,更沒遠遊了。
比如,他第一次外出去西安時,交通不便,路途遙遠,時而陸路,時而水路,十月動身,十二月才到,走兩個余月,真可謂慢路程。但也正是這種慢路程,可讓齊白石藉此看看沿途的風景、寫寫生。
這個看和畫的過程中,齊白石才搞懂了古人畫譜裡,那些被歸納出來的各種山石皺法、造境佈局,竟不是坐在屋裡拍腦袋拍出來的假象,是確有真山水作依據的。
齊白石老照片
我們現在明白這個畫理,覺得不是難事,但在那個時候,對一個沒見過世面,囿於畫譜習畫的鄉下佬來說,真是豁然開朗的新事兒。
老夫看慣桂林山
真正讓齊白石感動于山水,讓自己筆下的山水為之一變的,是他的廣西之遊!“五出五歸”中,他竟來了廣西三回。
先是甲天下的桂林山水,進而是延綿坡巒的南國蕉林和可口入眼的荔枝,不僅豐富了齊白石的繪畫題材,還增進了他的技法之變和風格面貌的取向。“畫山水,是到桂林才算開了眼界”,這是齊白石自己講的話。
齊白石 山水冊
邀他入桂的是長沙人汪頌年,出身翰林,時任廣西提學使,就是我們今天的教育廳長。可見齊白石這個鄉下布衣,無職無權,靠的就是刻印賣畫,倒是有不錯的人脈。
出門靠老鄉,他幾趟出遠門靠的也多是老鄉,如約請他第一次遠遊西安的夏午怡,和在欽州接待他的郭葆生,均是湖南人。這回入桂林也是這種情況,比如湖南邵陽人蔡鍔,那時就在桂林辦巡警學堂,竟有意請齊白石在每週日這一天到學堂裡給學員們教點畫,以防學員到外面打架,只是齊白石天生怵學堂,就沒去。
齊白石原本就有些傲氣,眼界獨特,不曲附主流。這回到桂林後,其內心的自信,在甲天下的桂林山水面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力量。這方面最見其氣度和襟懷的是多為人們熟悉一首詩:
逢人恥聽說荊關,宗派誇我卻汗顏。
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熟桂林山。
齊白石 桂林山水
這是1924年他畫給匯川先生畫的一張桂林山水中的題畫詩,依他此時的興奮和見識,那就是,在桂林山水面前,荊浩、關仝之輩沒什麼可誇耀和奉為宗派的,所以用了“恥聽”、“汗顏”之句,語氣夠重的。
洋紅與黑墨
齊白石在桂林和欽州畫了多少畫,是些什麼畫,但他的自傳裡,尤其是日記中有更多真實的生動的記錄,儘管畫作大多失散,這些文字的記錄,仍能讓我們看出當初輔助齊白石出道的那些非常關健的細節,如人脈、性格和對藝術的執著與勤奮。
如他記錄南國之行的《寄園日記》中,記有五月二十三日這一天的內容:“此行來欽州,書畫篆刻之酬應,無時或不為人為,繁不及記。”
齊白石 《寄園日記》手稿 小姑山畫稿
日記裡還另載一個數字:到七月回湘前,他給自己這趟欽州行做了個盤點,僅半年時間就畫了各種畫幅、冊頁、扇面200餘紙,刻印280餘石,雜稿尚不計。這個數量太驚人了,只是大部分作品後來散佚了。
那時齊白石在越南土地上看到漫山遍野的芭蕉林,他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植被景象,頓然激動,因此畫了《綠天過客圖》,看題目就很有畫面,也是他的真實感受。
齊白石 綠天過客圖
齊白石 綠天野屋
從欽州回家造新房後,他開始把遊歷中所見、所速寫的好山水整理重畫,編入《借山圖》,他自已講,畫了50餘圖冊。齊白石畫在毛邊紙上的那些在廣西的寫生手稿,十分精彩,相比《借山圖》,更不易為人注意,雖然存下來很少的一部分,我卻以為是很意思的素描,中國的素描。
齊白石 借山圖之十八 獨秀山
另外,六月,荔枝上市,滿樹滿街市的荔枝,甚是壯觀,這種潤口沁肺的水果,定然給了他不少的回味和溫曖。洋紅與黑墨入畫是齊白石的獨創,也是齊翁的絕配,他就講,荔枝“入圖第一”。現在齊白石的詩札、日記的手稿出版一些過去鮮見於史料的文字,如《白石詩草(甲子至丙寅)》中有《荔枝》詩:
遠遊不復似當年,一月欽州食九千。
群果園中論珍品,徐寅同說荔枝先。
齊白石 荔枝
齊白石在自傳裡也錄有一段他客居欽州的雅事,講的是一位歌女,齊白石捧過她的場,小女子也常剝荔枝給齊白石吃,這就令齊白石感念不已,寫詩做記:
客裡欽州舊夢痴,南門河上雨絲絲。
此生再過應無分,纖手教儂剝荔枝。
另有一張《鵪鶉圖》,題跋裡就說自己“餘曾客天涯亭,常為鵪鶉寫真。”此畫可能就是當年的寫生手稿,日後加寫的題跋,或者是後來的為念想南國的追憶之作,總之這些憶舊之作,都很溫馨的。
齊白石 鵪鶉圖
全文有刪減
廣西南寧藝術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