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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中信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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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彭許屏字卉
西方是如何認知亞洲藝術的?
現代的歐美藝術家們與前現代亞洲藝術及其孕育它們的藝術哲學結構相交契的歷史源遠流長。
許多藝術家們接觸禪宗後的深獲啟迪,中國和日本的書法對許多畫家制作抽象態勢的作品,提供了借鑑之機,對亞洲藝術富有興趣。
大約在2019年的4年前,時值大都會藝術博物館亞洲部成立100週年,一場館藏的中國書畫精品展,吸引了全世界的書畫研究者前往觀看。
整整一年的展,涵蓋大都會博館諸多中國重要書畫文物,如唐代韓幹傳世名作《照夜白圖》北宋黃庭堅《草書廉頗藺相如傳》屈南宋馬遠《月下賞梅圖》……等等。
在西方博物館中,大都會藝術館毫無疑問是關於亞洲藝術收藏和研究的佼佼者。但大都會博物館並不是唯一關注中國和亞洲藝術的博物館。我只是舉了這博物百歲大展一例而已。
曾由全球專業領域的16位重要美術館長、知名專家及學者匯聚在知美術館(都會),圍繞“開放東方:全球當代藝術語境下的亞洲藝術”這一主題研討。從多位主題演講的嘉賓關注的話題中,有一條是:西方博物館是如何關注亞洲藝術的線索。
論壇曾在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館長許傑以“”中國藝術在美國博物館的世紀回顧”為主題的演講的關注,這是一箇中國及亞洲藝術的重要性話題。
談到西方對亞洲藝術的關注,毫無疑問如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是其中的代表。因為大都會成為世界博物館中亞洲藝術藏和研究的佼者。
令人美豔的亞洲藝術,立軸、古代青銅器、紡織畫以及公元8世紀的中國畫等。
正是:亞洲情有獨鍾的學者、研究員、報以熱情和專業態度,將以亞洲藝術慢慢擴充進西方博物館,併成體系地進行收藏。
當然,對西方博物館對亞洲藝術的收藏和建立,除了來自博物館專業人士的努力結果外,還歸功於對亞洲藝術感興趣的收藏家們,和特別是西方真實力的收藏家們。
這類對藝術感興趣的私人收藏家們,還有佛利爾美術館的創主人佛利爾、亞洲協會博物館的創辦人洛克菲勒三世。他們對中國藝術的關注,形成了系統的收藏亞洲藝術品的重要影響力,並起到將收藏最終延續到博物館建設的路徑當中,這充分證明了:西方對亞洲藝術的重視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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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社會已習慣將西方藝術視為主流藝術,亞洲藝術作為世界藝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怎麼被西方逐步認識,又產生過哪些影響呢?
東方藝術最早被歐洲認識,似乎可以追溯到馬克·波羅。他在有關杭州的描述中,提到豪宅中的一些繪畫。但是很明顯他對這些繪畫不感興趣,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這個城市的300個溫泉浴池、居民的彬彬有禮、濱湖大道上的華麗馬車、宮殿和寺廟。華人精神方面的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消極的迷信、偶像崇拜者的幻覺。這是在亞洲遊歷的西方人的一般態度。西方人的優越感以及要把標準強加給別人的固執態度,妨礙了他們對東方藝術有任何真心實意的接觸。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19 世紀後期。
在此之前,西方只是斷斷續續受到來自東方的影響。
波斯地毯、中國瓷器、日本漆器……再精美的器物也僅被視為優秀的匠人作品。
儘管荷蘭偉大的藝術家倫勃朗從一本莫臥兒細密畫的畫冊中獲得許多素材,洛德大主教擁有一冊1640年的印度線描畫,但這隻能引起大家的好奇。
人們以頗具優越感的態度,用“curio”(古玩)這個詞稱讚這些東西,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就代表了東方藝術。
倫勃朗的代表作《夜巡》
1656-1661年間,倫勃朗留下了25件模仿印度莫臥兒王朝細密畫的素描作品,這件為《坐在樹下的四位毛拉》
17 世紀和18 世紀,中國的瓷器、牆紙、花綢、漆器和傢俱大量進口到歐洲,在裝飾藝術領域確實湧起了中國風的狂潮。法國洛可可代表畫家華託及其追隨者在中國設計師趣味橫生的幻想中找到了歡快的啟示和主題。這些啟示和主題又啟發了奇彭代爾——18 世紀英國最傑出的傢俱設計師和工藝大師,被譽為“歐洲傢俱之父”,使他設計出椅子和櫥櫃的新樣式。歐洲的瓷器工廠競相模仿中國製品。人們並沒有意識到,瓷器上的那些圖案折射出了當時的中國繪畫。
華託繪於鋼琴蓋板上的油畫《中國系列》,受到中式屏風啟發,畫面也是幻想中的東方的異國情調
奇彭代爾吸收中式窗欞紋樣設計的椅子
文藝復興痴迷人的個性及力量的支配,藝術主題總是圍繞著人,因此無論是動物的生活還是花卉的生活,在歐洲有好幾個世紀都是極少被關注的。這時從華人那裡,西方人不僅發現了花卉世界中豐富的繪畫主題,而且接觸到了不同的宇宙觀。華人總是將花卉與鳥類聯絡在一起,就好像鳥類在枝葉間跳躍、葉子為之顫動時,鳥的歌聲清晰表達了花卉在舒放和向Sunny伸展中的無聲的愉悅。這樣,人的精神便在這複雜的生命之網中,從一種關係被引導至另一種關係。
宋代 佚名 《桃枝棲雀圖》
明代 藍瑛 《花鳥十二幀·柳鶯紅杏》
大約在1860年,日本一些零散的浮世繪——一種日本江戶時代非常平民價格的彩色木板版畫被帶到了歐洲。據說第一批版畫被運到巴黎是用作產品的包裝紙,因為這些印刷品在日本很便宜,沒有被看得那麼珍貴。但在歐洲,有些藝術家卻非常關注這些版畫,對它們發出歡呼,莫奈、德加、梵高這些印象派畫家的創作也從浮世繪中吸取靈感。於是更多的浮世繪被運了過來,收藏家爭相收藏。
莫奈 《穿日本和服的卡美伊》
梵高臨摹歌川廣重的《名所江戶百景·龜戶梅屋鋪》
德加沒有用顯眼的充滿東方韻味的道具,他吸收了日本審美中不對稱的構圖、懸空的透視、留白空間中的抽象元素。
歐洲自文藝復興以來,探索的熱情、對新素材的吸收和對新的表現方法的採用,對創造性藝術家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激勵。科學的元素不可避免地在一切成熟的繪畫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但這種成分已經被過度培育了。準確的解剖,準確的透視,光、影和大氣作用的表現,這一切都被視為繪畫藝術的要素。可當一個場景的視覺印象可以被完全徹底地呈現在畫布上,繪畫便停滯不前了。人們認識到這些科學元素固然重要,但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西方藝術家又從外表的描繪回到真正根本的問題:富有節奏的構圖。這樣一來,再去欣賞那些運用不同表現方式的藝術就變得容易多了。
這些浮世繪告訴西方藝術家,線條和色彩的運用可以是多麼經濟有效。正是這些日本版畫第一次使西方人去猜想亞洲藝術可能不只是精美的手工藝品和日用裝飾,還有更偉大的東西。日本藝術也由此被視為可以跟西方藝術進行比較的一種東方藝術。喜多川歌麿,這位日本江戶時代浮世繪畫家,成為第一位在歐洲受歡迎的日本木版畫家。
喜多川歌麿以描繪婦女半身像或日常生活、娛樂場景中的婦女見長
半個世紀之中,日本出版物以其令人驚歎的複製技術向西方人展示了所有日本繪畫和雕刻的經典,還有儲存在日本的精彩的中國藝術範本。西方收藏家從而轉向了中國,中國繪畫開始進入歐洲和美國。
許多國家的考古學家被派往中國,中國佛教雕塑寶庫被揭開了面紗。
從中國的佛教藝術不可避免地又引向印度的佛教藝術,然後又進入世俗的印度藝術。儘管歐洲人瞭解印度的雕塑和建築已有幾個世紀,但之前印度藝術僅僅被認定為“異教徒的偶像”。到了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波斯藝術尤其是波斯的繪畫,才開始獲得其應得的榮譽。對西方人來說,最遠端的東亞藝術先一步進入了視野,而較近的西亞藝術卻要成為最後得到賞識的物件了。
在16 世紀的波斯繪畫中,亞歷山大經常被描繪成留著鬍鬚、身穿波斯服裝的樣子
正因為亞洲藝術引起了越來越多西方人的興趣,1933 年至1934 年,哈佛大學諾頓講座上才有了勞倫斯·比尼恩講述東方藝術的系列講座。
諾頓講座始創於1925年,主題為藝術,講座通常以6講為一系列,邀請的都是建築、音樂、繪畫等藝術領域最傑出的創作者和學者,其中有文學家艾略特、博爾赫斯、卡爾維諾,音樂家斯特拉文斯基、約翰·凱奇,藝術史學家高居翰等。講座的水準之高以及受歡迎的程度,以至於通常講座結束之後,講稿直接出版成書。
勞倫斯·比尼恩,我們可能更熟悉他在文學創作上的成就,那首為一戰中英國陣亡軍人寫的《獻給陣亡者》(For The Fallen),曾被各種紀念一戰的活動引用:
They shall grow not old, as we that areleft grow old: Age shall not weary them, nor the years condemn. At the goingdown of the sun and in the morning. We will remember them。
而他在文化研究,尤其是亞洲藝術領域同樣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而他在文化研究,尤其是亞洲藝術領域同樣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1893年他開始在大英博物館工作,負責管理東方版畫和繪畫,同時從事東方藝術史的研究。他所著《遠東的繪畫》(1908)一直被視為這方面的權威性著作,出版於1911 年的《龍的飛騰》專門評述中國和日本的繪畫。他還編寫了《大英博物館藏亞洲藝術品》《英國收藏的中國繪畫》《亞洲藝術:雕刻與繪畫》《大英博物館藏中日木刻作品目錄》《日本藝術》《尤摩弗帕勒斯收藏目錄:中國壁畫》等。
其實直到19 世紀下半葉,大英博物館收藏的中國文物還僅限於陶器、瓷器、實用器皿之類,中國文人書畫似乎還無人能理解,因而沒有進入館藏。1881 年至1882 年,大英博物館購買了曾在日本當軍醫的外科醫生威廉·安德森的收藏。在200餘幅中國和日本的繪畫作品中,有114 幅中國繪畫,主要是明清文人的山水花鳥繪畫。
其中有一幅明代朱邦的《北京宮城圖》,畫的是鳥瞰視角下的紫禁城,成為遙遠的西方人瞭解中國的一個入口。
而後,中國繪畫大規模進入大英博物館,就與已在大英博物館工作的勞倫斯·比尼恩不無關係。經他手中鑑定購入的,還有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的唐摹本這件頂級中國藝術瑰寶。
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唐摹本,區域性)
正是由於勞倫斯·比尼恩的努力,大英博物館中國繪畫的收藏總量達到了575 幅。
天生的藝術氣質和深厚的文學修養,給予他超出常人的鑑賞眼光,幫助他擺脫那個時代的藝術偏見,在大英博物館40年的工作經歷,在亞洲“朝拜”的藝術遺蹟和傑作,在歐美各大博物館欣賞的豐富的東方藝術收藏,還有就是自19 世紀80年代起大英博物館迅速增加的中國繪畫收藏,為他提供了對東方繪畫最直觀和極深入的體驗,並激發了他將自己的感受和思考傳達給西方藝術愛好者的熱望。他有關東方繪畫的著作是為他們寫的,他有關亞洲藝術的系列講座也是為他們開的。
勞倫斯·比尼恩在哈佛大學這六次講座內容的集合,1935 年由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就是《亞洲藝術的魂》。
他面對的讀者和聽眾,可能對東方藝術一無所知,甚至可能對歐洲以外的藝術懷著很深的偏見。而勞倫斯·比尼恩顯然非常勝任藝術教育家的身份,他的內容避免了深入的專業探討,多從個人的感受和思考出發,既有大膽的設想,又有深切的感悟,舉例注重說服力,語言講究節奏且富有詩意。他講述的中國藝術、印度藝術、波斯藝術、日本藝術,在概括不同地區不同歷史時期藝術特徵的同時,更注重展示不同地區相互間的影響:印度佛教怎樣影響中日藝術?一邊是希臘與拜占庭,一邊是中國與印度,波斯藝術走向何方?亞洲的種族和信仰差異這麼大,亞洲各國的藝術共同點有多少?
最終歸結出亞洲藝術的整體感,這種整體感是在將東方藝術與西方藝術的對比中呈現出來的。他的字裡行間蘊含著對東方藝術的激情和敬意,有時他甚至不惜去挑戰西方人普遍接受的審美觀點。這本書的目的就是想幫助西方人消除這類偏見。作為亞洲藝術的入門書,其實也為中國讀者提供了重新認識亞洲藝術的機會:中國青銅器、波斯繪畫、印度雕塑、日本浮世繪……我們真的比西方人更懂它們嗎?
《亞洲藝術的魂》中文版已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