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難得休假陪媽媽說話，不免家長裡短，聽她說起我的小學同學們這幾年發生的一些故事，有抽大煙的、賣假貨的、坐監獄的，唏噓不已；一二十年前的很多事，大多忘記了，但總有些記憶歷歷在目，很是感慨。

我時常擔心，那些“阿哥”一直如此，終歸會給一些人帶來影響。後來發現，真是想多了，歲月是把刀，有了家庭和責任，誰也浪不起來。只是可惜，他們很小的時候，沒有好的教育，錯過了改變的機會，指望著下一代不再走重複的路。

1. 小學的格局：1994-1999年

我們村委，有三個村莊組成，前張、後張和大張，有兩條河（大水坑）分別隔開。三個村莊公用一個小學。班裡40個多人，都有自己的特點。

大張的姑娘多一些，可能因為擁有兩個河（水坑），水靈。真有一個姑娘叫“小芳”，也真的如歌裡一樣，“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一直是大家嬉戲的物件，小芳也比較文靜，經常寫作業，偶爾跟女同學玩毽子、跳繩。（我跟小芳沒有故事）；我們後張，只有一條街，四代以前由遠方一個村搬過來慢慢繁衍的，實力單薄，姓氏也特殊，整體安靜，小芳和阿哥，都跟我們不沾邊；長得人高馬大的，就跟前張的“阿哥”們四處視察，長得瘦小的就跟後張的玩四角、彈珠。前張就比較虎了，五條街，人也虎氣（兇悍），父輩們也厲害，幾齣監獄。班裡的“阿哥”全在他們那兒，分成兩個派系，以國強為首的一個大團夥，但整體講情義講道理，一般惹不到，經常打打架、偷偷雞、燒紅薯之類的。另外一類，就嚇人了，不講道理不怕死，經常單槍匹馬挑戰，像經常跟我一排的張飛，摔摔東西，弄點噁心的東西到同學身上，承擔了大多數的陰影；

2. 小芳和阿哥的由來：

小芳就不用說了，名字由然，剛好那個年代《小芳》火遍全國；等到98、99年，《還珠格格》又火遍全國。（是的，只有火遍全國的才能輻射到我們村，《灌籃高手》跟我們沒關係的。）

那是小學四五年級，十一二歲的少男少女們也情竇初開，開始結對了。有人做五阿哥，有人當爾康，不過這些稱號基本上都是前張擁有，五阿哥喜歡小芳，是最火熱的一對了。張飛喜歡我的同桌，另外一個後張的水靈姑娘。

如果非要問我們後張有什麼稱號和故事，就不得不說我們演了一年的《封神版》了。組織者是我們幾個同學，帶頭的演姜子牙，個子低的是哪吒，妖魔鬼怪之類的都是低年級的小孩演的，他們就負責跑，我們負責追殺。後來出了大學生，也是意外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吧。

3. 記得的幾個人和故事

班裡的第一名，永遠是後張的戰勝，名字起的好。是小時候的小“噩夢”，父母眼中永遠的“別人家的孩子”。我沒有他第二名的任何印象，每天早上五六點，他都會起床，大聲朗讀，讀書聲飄過一條河傳到校長和語文老師的耳中，永遠是被誇獎的典型。偶爾走在路上也讀書，頭碰到電線杆的故事，也是廣為流傳；班裡的最後一名，永遠是前張的大剛，樣子長得憨憨的，挺可愛的。基本上考試都是0分1分的，老師和家長都叫他“鵝蛋”，表示是比較大的零分，不是雞蛋那種小零分。大剛偶爾也挺機靈的，比如去我家喝水的時候偷十三香，然後用彈弓打了隔壁家的雞，在田地裡燒。挺有意思的，我跟大剛關係還挺好，也許是他長得高大但不打架；國強，時常組織小夥伴跟高年級的，隔壁村的打架。不過吼聲居多，更多是兩邊遠遠對峙，扔磚頭，畢竟還是有家長和老師能約束一些。大部分時候，打牌、睡覺、偷雞、捉鳥比較多一些；張飛，不受組織約束，行事風格詭異，這種是要遠遠的。班裡更多的是普通選手，比如元華心思縝密早早就學下象棋、軍棋的，軍超雖然是我們後張的，但反抗壓迫的時候也是很狠，小敏家裡有五個姐妹、特別努力讀書總想上大學，也有個同村的馬哥經常折斷我的鋼筆。

4. 小升初之後

99年小學畢業考試，有些人壓根都沒去考，我們也就分開了。鄉里一共有三個初中，就近入學，最好的初中只錄取非片區每個小學的前五名。天高皇帝遠，計劃生育執行的不太好，那個初中也教室有限，一個教室要坐130多人，比如中間兩張桌子4人位，要坐9個人，每張桌子3個，中間加個木板，兩側再坐人。

戰勝，毫無疑問第一名被錄取。我比較搓逼，語文數學都只有七十多分，就近入學只能去隔壁中學，那個中學歷史從來沒有一個考上過縣一高，不過打架斷腿倒是常事，好在父母比較開明，也就毒打了一個晚上，然後拖關係花重金買上了優秀的初中。

大部分人是去了隔壁初中，混混日子，十五六歲左右出去打工，重複父母上一輩的路線。父母上一輩是什麼樣的路呢？很小的時候，就見過種大煙、卷假煙，前張的造假錢聽說比較專業，大張的卸輪胎、割電線比較熟練。後張整體本分，就是窮。

5. 後來發生的事

第一名的戰勝，進了最好的初中之後，壓力比較大，依然很努力，可惜泯然眾人，有點傷仲永了。後來沒考上大學，上了一個職業還是專科學校來著，再後來被老校長請回去當了隔壁村的老師，也挺合適的；國強，早早結了婚，生了孩子，生活壓力變大，出去打工養家餬口，供兒子讀書。旗下的兄弟們也散了，各有各的家；有倆“阿哥”販賣大煙，被抓了一次，放了出來，剛聽說又被抓了進去，有一個在新疆出了事兒；小芳呢，也是很快出去打工，嫁了人，賣賣化妝品。不過沒有嫁給五阿哥，五阿哥打工後有了新的廠妹；倒是張飛，娶了喜歡的那個同桌。生了兩個女兒吧，同桌現在家裡營業廳賣話費，張飛聽說在山西，山西不是正拆拆拆嗎，賺錢的機會還多；喜歡象棋的元華，子承父業，在家裡做傢俱，也還可以，生了兒子，挺可愛的；馬哥經常在家，跟我媽鬥地主之類的，想起小時候折斷我鋼筆的事兒，一直不好意思說，“小時候不懂事”；可惜的是一個同學打工七八年攢錢，買上了貨車在廣州跑，本來生活越來越好，遭遇變故出了車禍。現在媳婦也改嫁了，兩個孩子爺爺奶奶照顧，延續香火。

6. 有機會，還是應該辦好小學

諸多小學同學中，我是運氣最好的，上了大學，能做一些美好而又有成就感的事兒。後來也帶動了村裡陸陸續續出了好幾個大學生，當然大都是後張的，我的弟弟妹妹外甥居多。

我時常擔心，那些“阿哥”一直如此，終歸會給一些人帶來影響。後來發現，真是想多了，歲月是把刀，有了家庭和責任，誰也浪不起來。

只是可惜，他們很小的時候，沒有好的教育，錯過了改變的機會，指望著下一代不再走重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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